保姆村的生活

張瑋

數以千計主要來自江西農村和部分來自四川、湖北和湖南等地的農村婦女居住在此。她們雖口音各異，但都做著同樣的工作——鐘點工

下梅林圍面村，深圳最普通的城中村之一，這些年，它引起關注最多的是泛濫的無證診所和游醫。很少有人知道，就是這個村子，和在其南面與北環大道一路之隔的另一個城中村布尾村一起，被坊間稱為“保姆村”。

數以千計主要來自江西農村和部分來自四川、湖北和湖南等地的農村婦女居住在此。她們年齡在30多歲至50多歲之間，雖口音各異，但都做著同樣的工作——鐘點工。丈夫則多是做裝修、司機或清潔工等職業。

不找家政公司掛靠，沒有勞動合同、社保、醫保和其他一些保障，她們大多以熟人介紹或雇主口口相傳的形式自己接活兒，時薪一小時20元。

38歲的付梅花出生在江西農村，初中輟學，1994年便來深圳打工，在觀瀾一家電子廠做流水線工人。后來回老家結婚，生完大兒子后，1998年隨丈夫到浙江打工。2002年再次到深圳，這一次便是做鐘點工。目前她和丈夫租住在一個6平米左右的單間里，雙架床占去了一半位置，剩下的空間只擺得下一張折疊方桌和一個盛著蔬菜的籃子。單間里唯一的電器是一臺14寸的電視機。

“是我老公的嬸嬸帶我出來的，當時第一次聽到‘鐘點工這個詞，很多人也不知道，雇主并不多。”付梅花說嫁過去的村子只有21戶，百來人，全村年輕人都出來打工，只有老人孩子留守，她兩個兒子和小叔子的兩個孩子現在都由公公婆婆帶著，每年她都把生活費、學費和伙食費給公婆付清才出來打工。

“保姆村”的工作一般都是老鄉或雇主介紹，為了多掙點錢，付梅花不挑，騎車半小時能到的路程范圍她都接受。現在，付梅花手上有十幾個雇主，她每天平均要做四戶，工作主要是洗衣、做飯和搞衛生，清掃的房子從80平米到160多平米不等，每去一家都要做2—3小時。

她每天早上7點半出門，晚上9點回家，中途只有下午4點半到6點這個時間回家給老公做一頓飯，雙休日更忙。她甚至懷孕的時候也不休息，二兒子出生不久，還抱著孩子去雇主家做事。

“所有雇主都給我他們家的鑰匙。”付梅花總是重復這句話，這讓她覺得獲得了信任和尊敬。另一件讓她高興的事是，她從不要求加薪，“每次都是雇主看她做得好，主動加的”。目前鐘點工的市場價是20元/小時，有時她能收到30元。

10年來，付梅花沒買過一件衣服，所有衣服都是雇主送的，有時還有水果和一些生活用品。“他們不需要了，但還能穿能用，就送給我。”付梅花低頭摸了摸褲子，很珍惜的樣子。

高密度的工作讓付梅花每月收入從最初的1000多元漲到四五千元，加上做裝修工的老公，兩人每月可有1萬多元收入。這在鐘點工里算高的，但付梅花說有人還掙過一月8000塊的，不過也有不少人每個月還是兩千元不到。“懶、挑雇主、怕遠。”付梅花說。

在狹窄的房間里，付梅花在床頭貼著兩張和兒子的合照，睡前她總喜歡看一看。大兒子起先在深圳景龍小學念書，書念得不錯，數學和作文都得獎，是班里的學習委員。

但是因為沒戶口，五年級時，付梅花只能把他送回老家讀書，“轉回去的時候老師都舍不得。”付梅花嘆了口氣。回去后，孩子在深圳聽慣了普通話授課，竟然聽不懂老師講的家鄉話，成績一下子掉下來。

現在老大在縣里的中學讀初二，寄宿，學校一年根據考試成績分兩次班。前不久兒子被分到普通班，付梅花很著急，打電話回去，老大說：“下次考好些，再考回去”。老二現在還在村里的幼兒園。

付梅花每天都要和兒子通電話，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他們考上大學。“我總是跟孩子說，沒有文化很可憐的，有文化就不會干這個活了。兒子總是說‘我知道，我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

2011年有兩件事讓付梅花高興。一是自己托人找關系辦了社保，她怕老二到時要來深圳讀書，也想今后給孩子減少一點負擔。二是在江西省樟樹市買了一套房子。

按付梅花的話說，這個叫“曼哈頓國際都會”的樓盤是目前樟樹市最好的地產，周圍配套設施比如學校、商場都有，小區環境也很好，5000多元一平米。付梅花和老公去看了好幾次才下訂，他們選了114平米的戶型，整套房子買下來要57萬元。為此，她貸款30萬元，打算分20年還清。

“我也和雇主商量過這事，他們都勸我要買。”盡管現在每月支出達到6000元，但付梅花說今年春節她去看了好幾次，每次看都心情很好。今年12月份，房子就可以入住，她打算把公婆和兒子都接進去住。

對于將來，付梅花說自己沒考慮那么多。偶爾清閑的時間，她就坐在家里納鞋底、做十字繡。間隙她也想是不是要留在深圳養老，畢竟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生活，回去還真有點不習慣了。“到時把樟樹市的房子賣了，看能不能在深圳買房子。”她說。

12月22日，付梅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他推著自行車走在地下通道里。

2付梅花的工作，除了每天燒菜做飯，還要做些清潔打掃工作。

1 付梅花的雇主對她很好，大家同桌吃飯，一起聊天。

2 當付梅花準備出門時，雇主家的小孫女跑出門來讓付梅花再抱她一會兒，雇主說，小孫女很喜歡付梅花。

3 付梅花（右）和她來深圳后認識的老鄉鄒友蓮（左），她們都在做鐘點工。

4 付梅花在四戶合用的廚房里洗鍋做飯，準備明天中午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