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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人

2012-04-29 00:44:03殘雪
上海文學 2012年8期

殘雪

后半夜的時候,氣溫下降了。菊花縮在被窩里,老覺得有風鉆進來。她用被褥將小身體裹得死死的,她的腦袋縮到了被子的中央。有人在廚房里倒水,倒過來倒過去的,那水聲讓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啊,那些風!門被它們推著,發出吱吱呀呀的呻吟。菊花想,它們就像一些小孩子哭著要進來。外面有多冷?一定結起了厚厚的冰吧。昨天從院子里穿過時,她就已經看見了污水溝里的那些冰。污水溝平時很難看,也很臭,可是一結冰就變美了,像一位冷面的黑美人。菊花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寒冷又加劇了,她的心窩里像塞著一團冰。

那人在廚房里叫:“菊花!菊花!”他是誰?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菊花一遍又一遍地答應。但是被子將她的聲音蒙在里頭,傳不出去。終于,菊花跳了起來。她摸黑穿好衣,穿好套靴,想過去點燈。但放在窗臺上的火柴被弄濕了,也許是飄進來的雪花弄的?菊花聽見爹爹和媽媽睡得很沉,在下雪的日子里,他們總是這樣的。是誰在廚房里?廚房里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水槽里結出的冰在向她陰險地眨眼。透過玻璃望出去,外面很亮,天空呈現一種令人振奮的灰白色。風已經停了。

她推開廚房的門來到屋后。雪很深,將她的長統套靴淹沒了一大半,每邁出一步都很費力。她不敢動了,就停在院子里。這時天空里傳來鳥叫。它們一共有五只,和天空同樣的灰白色,只是略微暗一點,而天空出奇地亮。它們始終在她頭頂上那一塊地方盤旋,忽上忽下,像有什么東西吸引著它們,又像是找不到可以降落的地方。它們發出的那種哀嗚是菊花以前沒有聽到過的。

真冷啊,那些柳樹枝全成了冰棍,怨恨地閃著熒光。菊花好奇地想:如果一直停留在院子里,會不會凍僵?菊花小心翼翼地往回走,退到自家門口的臺階上。這時她看見有一只鳥兒墜落下來了,就落在她的面前。菊花彎下腰去抓它,它撲騰開去,她再一抓,抓住了。可她抓住的不是鳥兒,是一捧雪。她捧著雪站在那里,心里想,應該不是夢。再一看,另外的四只“雪鳥”都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正好奇地望著她呢。它們不是灰白色,是那種亮閃閃的銀白,將圍墻那里的陰影劃出一小塊白色來。

“菊花!菊花!”那個陌生的聲音又在廚房里叫她。

她又聽到水響的聲音,在碗具里面倒過來倒過去的,多么冷!

她的目光越過圍墻看到遠方去,那里是河。河水也很亮,同天空里的光融合起來,分不清是河還是天了。也許河水結冰了吧。現在,除了廚房里的這個人的聲音隔一會兒叫她一下,四周靜得出奇。菊花做手勢趕那幾只鳥,在臺階上蹦跳弄出響聲,但那些鳥根本不怕。

菊花不想回到屋里去。當她的目光停留在河的位置時,她就想起了同弟弟過河的事。那些冰那么滑,他倆溜過來溜過去地玩瘋了。接下來弟弟就鉆進冰窟窿里頭去了。她看見他鉆進去的,根本不是失足。那一天,四周也是這樣寧靜,天空亮得刺眼。她記得清清楚楚。

“她起得這么早,這個小孩心事真多。”

是爹爹在說話呢。菊花感到鼻子已經被凍得麻木了,她回到廚房里。奇怪,爹爹并不在廚房里,那邊臥房里傳出鼾聲,顯然他還在沉睡。是誰在模仿爹爹說話?想到這個惡作劇,菊花忍不住笑起來。

然而媽媽真的起來了。她到廚房里來燒水蒸飯。

菊花換下套靴幫媽媽燒火。她的全身很快就暖和起來了。

“媽媽,夜里有人在我們廚房里搗鼓。”她說。

“讓他們去搗鼓好了,這是你爺爺的老屋。”

菊花看著那些火苗,心里一陣一陣地緊。

這是一個白色的上午,爹爹和媽媽都去河那邊走親戚去了。菊花坐在家里有點無聊,窗外鋪天蓋地的白雪也看厭了。她拿出幾張繡片來端詳了一會兒,然后又收好,嘆了口氣。她腦子里冒出一個念頭:去看看那些墳。一般來說,菊花不愛去那種地方。每年到了清明節,爹爹媽媽去掛墳時,她就躲起來了。她害怕。現在她已經十四歲了,當然不會再害怕這類事。但不知為什么,她總也沒去過那邊。

她走過了兩個村子,來到第三個村子,這個村子的盡頭再過去三里路就是墳地了。這個村叫“蚊村”,令菊花想起夏天里蚊子嗡嗡叫的場面。村里沒有一個人影,每家都關著門,連狗也沒看見一只。再仔細看,每家門前的石板上都積了一層雪。難道這個村子里沒有人?還是他們都躲在家里不出門?菊花聽到從一些屋子里傳出來悶悶的窒息般的聲音,是狗發出來的。那些狗該有多么難受!

黑臉的、樣子像山貓的小男孩在村尾的一個水洼旁釣魚,那水洼上結著厚厚的冰。

“你往哪里跑?”他說話時兇惡地豎著粗眉。

“我去墳地看看。”

“你會死。一進到那里面就出不來,會被凍死。”

“瞎說,怎么會有這種事!”

“今年夏天,七寶一個人進去后,再沒出來。至少要有三個人一塊進去,萬一遇上了就可以報信。”

“遇上了僵尸鬼嗎?”

“呸!不是那種事,你倒是去不去啊??”

他的表情變得熱切起來,仿佛生怕菊花放棄自己的打算一樣。

于是菊花就走進那白茫茫的一大片里頭去了。開始還能聽到悶悶的、狗的嗚咽聲,后來就什么也聽不到了。

她低下頭,看見自己的套靴一步一步地踏在雪里頭。接下來她有點恐慌地回頭一望,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留下腳印。菊花猶豫不決地站在那里。她想走回“蚊村”,但是蚊村已經消失了,她已忘記了村子究竟在哪個方向。幸虧雪已經停了,天上干干凈凈的,墳就在遠處,像一個一個的白色的窩窩頭。好多年不見,墳地變成這個樣子了,簡直是無邊無際啊!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埋在這里?難道外地人也選擇這個地方做他們的墓地嗎?菊花回想起男孩的話,她害怕進去了出不來,也害怕被凍死。她覺得他是有意地將自己逼到這里來的。啊,這個惡鬼!

她終于來到了那些墳包之間,所有的墳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樣的,弟弟的墳會是哪一座?這個念頭只是在她腦子里閃了一閃,她就沒去想它了。四周太靜了,她很想聽到一點聲音,但是沒有。

忽然,在她右邊的那塊很大的墓碑上,她看到一只肉乎乎的小動物蹲在那里。它是淡紅色的,皮膚薄到透明的程度,它的腿腳很細弱,顫巍巍地支撐著太大的身軀。它的頭部很多皺紋,有點像一個小老頭。恐懼從菊花的體內退潮了,她完全被這個小家伙所吸引。這個無家可歸的小家伙是哪一類動物?是鼠還是蛙?也許它是有家的,就在某一個墳里頭,它只是出來散散步,透透氣罷了。

菊花鼓起勇氣去撫摸它,它的皮膚很溫暖,像緞子一樣。它無動于衷,從半睜開的眼皮后盯著她。不知為什么,它的眼神讓菊花想起了爹爹。爹爹是多么寂寞啊。今年夏天,他有意坐在院子里入睡,讓蚊子來叮自己,還讓菊花把蚊香拿走。后來到了下半夜,她就聽到他在唱軍歌。

也許它是鼠,但是為什么沒有尾巴呢?菊花最愛的動物里頭有鼠,她曾夢想過自己能夠住在村頭那間最老的屋子里,那屋子里面和屋子周圍到處都是鼠洞,那些小家伙總在忙忙碌碌的。菊花很想聽到它發出聲音,但它就是一聲不響。它的樣子顯得很怕冷,它應該回洞里去。

她有點冷,她必須活動,讓自己的身體發熱。她這樣想的時候,就看到了一條路。那條路從墳墓間岔出去,通向一個空曠的地方。菊花跑幾步,又回過頭來看看那小東西,后來她就跑遠了,她心里一下子空了。天地間變得很亮很亮,菊花瞇起了眼睛,有點難受。她停下來,轉過身,她想跑回小東西所在的那墳墓。她跑啊跑的,卻始終看不到墳場。看來她是走到岔路上去了,不但看不見墳地,蚊村也不見了。菊花著急起來。這會是個什么地方?在她的記憶中,這里應該是很多水洼所在的地方,水洼再過去就是那些小山了。也許現在水洼都被冰封住了,可是也看不到任何一座山啊。這里就只是一片空地,菊花從未見過這么大的空地,比她剛才看見的墳場還要大。她腦子里沒有“平原”這個概念。天空亮得不正常,她的眼睛很痛,沒法仔細觀察遠一點的地方。就在這時,她的前方出現一縷細細的青煙,那煙正在裊裊上升。

她朝那煙跑去。那煙看著很近,但是總到不了跟前。跑了很長一段時間,眼前那個女孩的輪廓就漸漸清晰起來。她是一個同她長得差不多的女孩子,穿著黃色的衣服,正在燒紙錢。她周圍的那一大塊地上,雪全部融掉了。地上還有一大堆沒有燒完的紙錢。

“喂,你好!你能告訴我這附近有沒有村子?”菊花問她。

“你是問有沒有墳場吧?我告訴你:沒有。”

她專注地看著火焰,沒有朝菊花望一眼。

菊花想,她是多么有主見啊。自己只要跟著她,就會走到有人煙的地方去的。但是她顯然在短時間不想離開。菊花蹲下來,同她一塊觀察那些火焰。她有點嫌棄菊花的樣子,移了移腳步,同她分開一點。過了一會兒,她終于忍不住了,對菊花說:“如果你想今天回家,你就打錯了算盤。”

“那么,你的家在哪里?”

“哼。”

“你同小老鼠住在一起嗎?”

“你怎么知道的?啊?!”

她吃驚地瞪著菊花。

“我見過它了!”菊花激動地說,“它真是可愛!你帶我去它那里吧,帶我去吧!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突然用一根竹簽亂挑那些紙錢,著火的紙片飛揚起來,撲向菊花的臉。菊花的臉被燒得很疼,她用衣袖遮擋著往后退。

她聞到一股奇臭,當她站穩了腳跟再看周圍時,小女孩已經跑掉了。地上的紙錢散亂著,有的還在燒,大部分都熄滅了。腐臭的味道升騰起來了,大約是那些紙錢里頭散發出來的。天還是那么亮,她還是看不清遠一點的地方。菊花在納悶:她到底住在哪里?怎么會這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突然,她為自己的膽怯羞愧起來。她想,她也可以像這個女孩一樣跑進雪地里去嘛,迷路就迷路,總有辦法的。她不是一直在迷路嗎?于是她邁開腳步。可是馬上她又愣住了:那只小東西蹲在那里。它是不是那同一只?還沒容她看清,它就跑向了雪地,它那細瘦的腿子跑得飛快。當然她追不上,可是它也并沒有跑遠。菊花看見它進了那條溝,原來這里有條很寬的土溝。

菊花蹲在溝邊往下看。落滿了雪的土溝里除了剛才它的腳印之外,居然還有人的腳印。應該是那女孩。但這是一條死溝,并不通向任何地方,從上面看過去一覽無余,就是這么短短的一條,是人工挖掘的。女孩和“鼠”到哪里去了呢?荒郊野地里,居然住著女孩和“鼠”!這個念頭使菊花興奮起來了。她離開土溝,信步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光線暗了下來,前方隱隱約約地出現了小山包的影子。小山包下面應該是蚊村,可為什么看去像天邊一樣遠?還有,菊花始終沒看到自己踏在雪上的腳印。怪了,剛才那女孩反倒有腳印,連那只“鼠”都有腳印!她用力蹦了幾下,沒有用,她踏過的那些雪上還是沒留下痕跡。她記得八年前在她身上也發生過同樣的事,她后來忘記了,直到這一次才又記起來。那一次他們一家四口沿河在雪地上走,他們是去姨媽家。菊花偶然一回首,看見單單她一個人身后沒有腳印。她扯起爹爹的衣角問了又問,爹爹很不高興地說:“小孩子不要到處東張西望。”當時她感到那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她怕得發抖。在姨媽家里她一直在抖。她還懷疑自己患有致命的疾病,活不了多久了,家里人對她隱瞞這件事。

天快黑了,蚊村終于到了。菊花居然發現爹爹在一家人家的門口站著,手里拿著一個玉米棒子在啃。

“爹爹啊!!”菊花哭喊著沖過去。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媽媽從房里走出來說。

他們三人一道默默地回家。一路上誰也不說話。

外面已經黑洞洞的了,他們才吃晚飯。

“菊花,我怎么老看見你的右邊臉頰上有只蝴蝶?”媽媽問。

菊花對著油燈看,她也看到了蝴蝶,是黑色的,巴在燈罩上。她摸了自己的右臉頰,心里很不舒服。

“你都想不到,”她對媽媽說,“那種地方根本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可能我是想不到。我老了。”媽媽沮喪地說。

因為勞累,菊花立刻就入睡了。可是后來她又醒來了,可能是廚房里那個人弄出的水響吵醒了她。“菊花,菊花!”他在喚她。

菊花很累,渾身都疼,但是她馬上就興奮起來了。

喚她的卻原來是蚊村的小男孩。他站在廚房外,臉貼著玻璃窗。菊花走過去打開門。

“你看!”他指著天上。

滿天都是那種鳥。有兩只飛得很低,就從他面前掃過去,翅膀掃著了他的臉,他忍不住“唉喲”了一聲。

“很疼嗎?”菊花問他。

“那當然,它們是銅身鐵翅。”

“真奇怪。可就在昨天,它們還是雪花,我捉到一只……”

“那是假的!”他厲聲說,“你怎么捉得到它們?不可能!這種鳥只有雪天里才來,沒人捉得到它們。”

菊花發現他是赤著雙腳站在雪地里,不由得很佩服他。她招呼他到廚房里來烤火。他嚴肅地考慮了一下,說:“也好。”

他倆進了廚房,菊花剛一關上門就聽到那些鳥猛烈地撞在門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門顫抖起來。

“瞧,我說了它們是銅身鐵翅吧。”

菊花在灶膛里點燃了柴火。她看見男孩的臉在火焰里漸漸變得稀薄,她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她用力一掙扎,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說:“你很像我弟弟。給我講講蚊村的事吧。”

“我們蚊村的事不能對外說的。”

菊花嘆口氣。她將火撥得旺一點。再一看,一只蝙蝠那么大的黑蝴蝶停留在空中——那是他的臉應該在的地方。而他的雙手,在地上使勁地刨,已刨出一小堆泥屑。

“你干什么?!”她吃驚地問,心里害怕了。

“我是它的朋友,墳地里的那一個!你明白了嗎?”他刺耳地尖叫著,“你看我的爪子有多么鋒利,我是練出來的!”

“啊!啊!”菊花輕輕地喘氣。

“那是我們的地方。下雪的時候,我們那里總是那個樣子,你看見了。我和它一塊蹲在墳地里。你不知道那種地方的好處,你去那里干什么呢?”他的牙齒發出咬嚙的聲音。

火還沒有熄滅,他就離開了。菊花覺得他是不屑于與她為伍。她從門那里伸出頭去,看見了銀白色的天空,天地間靜靜的,連柳枝也不抱怨了,默默地懸垂著。

“菊花!菊花!”媽媽邊走邊叫。

“這是誰來過了?”

媽媽用腳尖點著地上被刨出的小坑。

“是蚊村的。”菊花輕輕地說。

“我明白了。已經這么多年了,他們的后代還不死心!”

“誰?”

“就是那些外地人。那時你還小,你爹爹去蚊村打短工,就結識了他們……可是我說這些干什么?陳年舊事,不說也罷。”

她將鍋放上灶,準備蒸飯了。

“我很困,媽媽。”菊花說。

“是啊,你從那邊回來就沒有好好睡覺嘛。快去睡。”

菊花回到房里躺下,但是睡不著。心里一煩躁,干脆穿好衣服和套靴往外面走。她迷迷糊糊的,聽見爹爹在她身后說:“菊花啊菊花,你要走到哪里去?”

她在敞開的門口踢翻了一張小凳,但她沒感覺到,就那樣一直走,走出了院子,來到了大路上。她實在是太困了,可在家里為什么就是睡不著呢?后來她靠著大柳樹打了一個盹。就在那兩三分鐘的夢境里,她看見大群銀白色的鳥兒紛紛從半空扎向地上的一道陰影,滿地鳥的尸體。然后,從尸體堆中鉆出了那只“鼠”。她驚醒過來,回到她家院子里。媽媽正在對爹爹說:“就是那些外地人……”

“菊花,你緩過來了嗎?”爹爹嚴肅地問她。

“我困得不得了。那邊總是那么亮,睡不著……”她含糊地說。

“你看清楚了嗎,菊花?我看見的是黑糊糊的一片,月亮是出來了,可并沒照亮什么,你在屋里找什么東西?”

“我找鼠。我要伏在這桌上好好睡一覺。”

她閉上眼,還是沒有睡意。她的神經既萎靡又亢奮。蒙眬中聽見媽媽在廚房里叫她。

“菊花,菊花,它來了!”

菊花跳起來往廚房里快步走去。

“在哪里?在哪里?”她問。

媽媽用足尖點著地上新刨出的一個小坑。

“它那么快就跑出去了。”媽媽沮喪地說,“像一顆彈子!落雪的天對這種動物很有利,在雪地里它們一秒鐘內就溜得不知去向了。”

“是那種細細的腿腳的嗎?”菊花問。

“是啊。它們是外地人的寵物。尸體都被它們咬得只剩骨架。”

“外面怎么這么亮啊,亮得就像……”菊花打著哈欠說。

“亮得就像一面鏡子!”媽媽激動地接著她的話說,“剛才又下了一陣雪。蚊村的那個小孩,他繞著我們的房子走了好幾圈了。他走一走,又彎下腰去將什么東西埋進雪里頭。他盯著我們的房子看。我看啊,他就是那些外地人的小孩!”

“外地人的小孩怎么啦?”

“菊花啊菊花,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話?這不好!”

“外地人的小孩怎么啦?”菊花固執地重復說。

“外地人沒有家,整夜在荒野里游蕩。”

“我明白了,媽媽,就像那些鼠一樣吧?”

“你真聰明,菊花。”

“我困得厲害。”

菊花終于睡著了。

在睡夢里,有很多人來叫過她,她都聽見了。她想回答,但發不出聲音。爹爹來叫她吃早飯;媽媽來叫她吃中飯;姨媽來叫她吃晚飯;蚊村的男孩來叫她一塊去釣魚;小丸妹妹來找她借繡花線。

她在那幾個經常夢見的村子里跑來跑去。她知道那幾個村子從來不曾有過,可只要一睡著它們就來到夢中。村子都被白雪覆蓋,巨型垂柳的枝條都被冰裹著,天色發暗,整個地區看不到人煙。她的腳步很輕盈,輕盈得使她感到不自在。有一刻她停下來,用手去夠柳樹的枝條,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天馬上要黑了。”那冰棍似的枝條使她的身體一陣顫抖,她連忙松了手。她在樹下忙乎了一陣,將雪刨開讓泥地露出。她是在做記號,心里想著明天再來這里。

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她聞到柴煙的味道就猛地一下醒過來了。她看見媽媽的臉在她上面。媽媽笑盈盈地看著她。

“昨天,我和你爹又去了那一家。”

“哪一家?”

“就是蚊村的那一家。他對你爹爹說,因為你發現了他們的秘密,所以整個村里的人都遷走了。現在只剩他一家還在那里。你是怎么闖進那種地方去的?”

“你和爹爹早就知道那個地方嗎?”

“是啊。有好多年,你爹爹在那邊打短工。有時他夜里不回來,就跟著蚊村的人去那邊。可他每次走到半路就被嚇回來了。這么多年了,他一直后悔,覺得自己丟人。”

“他們全搬走了嗎?那一家還在嗎?”

“現在那一家也走了。當然還有鼠住在那里。”

“爹爹啊爹爹。”菊花嘆息著。

吃早飯時,她不敢望爹爹,低著頭吃。

當她吃完了抬起頭來時,發現爹爹已經離開桌子了。

“你爹爹想獨自去闖一闖。這種雪天,他在家里不安。”

“到哪里去闖?”

“就是你去過的地方。”媽媽笑著說道。

菊花跳起來,奔到房里穿上套靴就向外追去。

爹爹已經走到村尾了,他的身影成了一個小黑點。

“爹爹啊!爹爹啊!!”她哭喊道。

爹爹停下來了,在那里等著她。

“哭什么呢?哭什么呢?”他茫然地說。

“您到哪里去啊?”

“去蚊村嘛。”

他聳了聳肩。菊花默默地同他一塊走。

走到看得見蚊村的那棵參天老柳樹了,爹爹忽然說:“菊花,你還記得你走過的那條路嗎?”

“路?我沒有注意,我就那樣走過去的,到處都是白茫茫的……讓我想一想,對了,煙!有人在燒紙錢。”

“你的記憶力真好,能夠記住一件事就不錯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家的院子里,上次爹爹就是站在這家門口吃玉米。但是現在屋里門窗緊閉,沒有人。奇怪的是屋檐下放了兩張凳子。“有人知道我們要來。”爹爹一邊坐下一邊說。

“誰啊?”菊花也坐下了。

“我不知道。但蚊村的事總是這樣的。你只要進了村,你的一舉一動全在別人眼里。嘿嘿,這下真徹底,連這一家也走了。”

“可是爹爹說有人看著我們。那是什么樣的人?”

爹爹沒有回答,他在傾聽。菊花也學著他的樣子傾聽。可她聽著聽著就不耐煩了,因為四周非常靜,只有風發出的單調的聲音。

菊花站起來,她想到周圍看看。當她走到圍墻那里時就看見了那男孩。男孩正在往南邊跑,像山羊一樣一跳一跳的。

“喂——喂——”菊花喊道。

她的聲音被風阻斷了,男孩沒有聽見。她回頭一望,爹爹不在那屋檐下面了。他正在往屋后走去。菊花跟了過去,心頭升起不祥的預感。她看見一團白光照著屋后的狗棚。

狗棚很大,里面有兩只老狗,有一只缺了右邊的耳朵。它們相互偎依著,驚恐地望著這兩個人,簌簌發抖。

“冷啊。”菊花說,她覺得自己就要哭出來了。

菊花和爹爹蹲在狗棚門口時,風漸漸大起來了。狗棚搖搖晃晃,像要被吹走一樣。雪花被一股旋風夾帶著,沖著他倆而來。一瞬間昏天黑地。

“爹爹,我們走吧!我們走吧!”

他們避到一旁,那巨大的一堆雪壓垮了狗棚。那兩只老狗既沒有跑也沒有叫,它們被掩埋了。菊花始終在想:“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

“我們回去吧。”爹爹說。

“還是在屋檐下避一避吧,爹爹。風太大,什么都看不見,要出事。”

菊花哀求爹爹時,爹爹反而笑起來。

“菊花真是多慮啊,能出什么事呢?”

他倆走進大風里頭去。有時那些被旋風吹上天的雪傾倒下來,幾乎要將他們掩埋。菊花和爹爹就奮力扒開雪,脫身出來。走走停停的,菊花的臉都被凍得完全麻木了。反正什么也看不見,菊花也不看了,就跟著爹爹走。她那昏昏的大腦里只留下了一個念頭:“那男孩居然可以在這種雪天里生活在野外……”

“他們是外地人嘛!”爹爹說這話時他們已經在家里了,“外地人同我們很不一樣。他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那么,狗怎么樣了?”媽媽眼里有恐懼。

“不會有問題的。”爹爹肯定地說。

菊花回憶起缺耳朵的老狗眼里的神情,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動著。那些人都走了,卻將狗留在原地,真是些鐵石心腸啊。有人在菊花的耳邊悄悄地說:“你只要發現了我們,我們就搬走了……”她吃了一驚,朝爹爹望去,爹爹正在抽煙,他吐出的煙形成了一朵白色的蘑菇云,將他的臉全部遮住了。

菊花收拾完廚房之后回到她的臥房里。臥房很小,有一個窄窄的窗戶正對著院子。菊花走到窗口,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男孩赤身裸體地坐在一堆雪上面,用手支著他的頭,好像睡著了一樣。菊花想,也許他跑累了。

有一些人從院門那里進來了,是些似曾相識的面孔,他們都在瞇縫著眼看那白晃晃的天空。菊花聽見他們進屋來了,腳步緩慢而沉重,每一步都踩得地上的三合土吱吱作響。菊花想像他們是一些森林里出來的老象。

媽媽站在門口對菊花說:

“外地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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