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的河流（外一章）

很久，我一直坐在高高的麥秸垛上為一匹白馬潮濕的鼻息流淚。葉狀的魚類正安詳?shù)卦谒镒兓门四獪y的形體。一條閃光的河流，隱隱地在遠方浮現(xiàn)。

接著。我被明亮的水圍困，無力突圍。我身下高高的麥秸垛慢慢飄浮起來，一半是恐懼，一半是興奮。河水冰涼地浸過深深的傷口，沒有痛苦的呻吟或抵觸的欲念。然而，孤獨寂寞沉悶，統(tǒng)統(tǒng)聚攏在我心靈的四周，如蚊群襲擊兒童的皮膚般忘乎所以，要把我的精華吮干。

到哪去尋一個醫(yī)生來呢?記憶已在閃光的河流的照耀下腐爛了，散發(fā)一種芒果熟過季節(jié)的味道，真使人難受!要到什么時候，我才能頭枕我兒子結(jié)實的肩頭重溫美麗的死亡呢?

河水憂傷著生命，被煙波穿透的身體瘦弱不堪，一片葉子從樹上逃進水里，蟲在樹洞里喋喋不休地咒罵我們。

我看見了荷花，暗紅的火光在河流上面燃燒，把空氣烤得吱吱響。光暈染紅我身體上最優(yōu)秀的部分。最后的一位啞巴就在這時走來，在此之前，一位盲者剛剛結(jié)束全面的洗禮。

啞巴俯下身，用嘴唇碰碰水，然后若有所失。啞巴想，你的呼吸就是一位大師在月光下自如的撫琴哩。

黑色來了，河流永遠閃爍光芒，河流從容不迫地切開大地。

秋天的第三階段

我們用具有詩人氣質(zhì)的目光滿天空地尋找，再也沒有一只雁用凄涼的鳴叫感動田野。連樹林中葉子的金黃色都已經(jīng)暗淡。天氣驟然地涼了，這種涼絕不同于一般的涼，它使我們的心一陣陣地抖，直接地浸入我們的骨頭。

友情從后背相互依偎著。在初冬的前沿，陰冷的氣息四處彌漫，江風(fēng)很猛地吹動我的頭發(fā)和衣服。就在離我們不遠處。一片正錯過青春時代的草原上，雪白的蘆花紛紛揚揚。如海，如我們祖先蒼白的頭顱，在歲月的深處緩緩地攢動。

最后的秋水依然很響地洗著石頭，冰涼著透明。有一群“丁”字型的小魚正在水底進行一次美麗而悲傷的遷徙，它們會去哪兒呢?在深夜與清晨的位置上，細小的冰凌反射著星星們的光，如一群螢火蟲歡快地掠動在寬廣的水面。

此刻，我坐著一條船，船上燈光昏黃，靜而又靜。窗外，夜深刻著，顯出遙遠。在那遙遠的深處，對岸俄羅斯小鎮(zhèn)的燈火如情人的眸子光彩灼目，船板上，高個子青年用衣領(lǐng)掩飾住英俊的面孔，不住地徘徊，用腳步丈量著深秋的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