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水相關的生活（組詩）

龔正

我本屬龍

龍的名氣太大了

做一條龍，并不如

做一條蟲生活得愜意，心在高處

而把身體的位置放低

龍才能把再小的池塘

激蕩成開闊的天地

并不是說身體在高處不好

身體在高處，有時

會驚起天上的風云

龍本該是屬海的

海的高度很低吧，但龍

并沒有因為海的高度

而削弱了自己的盛名

其實，一條蟲

并非就不是一條龍

一條龍，也并非

不是一條蟲

在它們的影子里

一條龍盤曲著身體

一條蟲攪動著風云

我家的門前有一條河

我家的門前有一條河，

每天我都從這條河前經過。

小的時候，在這條河里

淘米、洗菜，還用棒槌

在石頭鋪成的碼頭上洗粗布的衣裳。

這條河曾經是何等的喧鬧，

河的南岸有一座官府的糧倉。

船帆在北岸修補，兩座橋間

一些人在修補魚網，一些人

用南腔北調將貨物從碼頭裝卸到船上。

后來這條河安靜了下來，

但是陽光下依然波光粼粼。

碼頭上的貨場被拆除了，

駁岸上多了一些霓虹的燈光，

平靜的流水使大閘顯現出獨有的滄桑。

夜幕下沉時，我會沿著河岸行走

其實我并不是在尋找，因為記憶

不會讓流水把早已擁有的帶走，

河流里的月色，還有閣樓上清脆的笛聲，

讓河岸的垂柳成為這條河美的衣裝。

從一座橋上走過

我經常會這樣地想，

從這座橋上走過時，

我們要去什么地方？

我們應該去什么地方？

假如沒有橋，河的對岸

有沒有我們夢里的記憶或故鄉。

站在橋的中間，看河水

從腳下流過，湍急的河水

使河道壯闊了許多，

其實，橋的長度并不是河的寬度，

橋以長度架在河上，河以寬度橫在心底，

一座橋往往體現著水的堅韌和分量

我把這片水選做了我的歸宿

這片水真的很好

小的時候，我就用瓦片

在水面上打出漂亮的浪花

我每天從這片水旁走過

這片水，就是我的生活

那日午后，我從這片水旁走過

凜冽的寒風中，水面上

躍動著太陽的金光

這片水的對面，有一座塔樓

還有一座老閘和新的景象

我在心里告訴自己

這是個很好的地方

屬龍的我能和水邂逅

水是舞臺，也是一張幸福的

眠床。我的內心一陣狂喜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父母

還有老師和同學，還在

一個同樣是陽光燦爛的午后

帶著我的妻兒，到這片水旁

對他們說，這片水

將來是我的歸宿

流動的水，能流動我的思想

這片水的名字，叫御龍園

能在這片水中安家

其實，我不僅貪慕了帝王的吉祥

還是因為我愛戀著我的家鄉

我從今夜出發

沒有告訴母親

沒有告訴妻兒

借著初冬的星光

我從今夜出發

我要去一個向往已久的遙遠的地方

白天的彩旗和歌聲

還在胸間招展和嘹亮

漆黑的夜里，我心頭

早已深埋的火種

開始瘋長

選擇了黑夜出發

當然就選擇了寂寞和孤獨

就像季節選擇了嚴冬

就像生活選擇了挫折

為著一抹春意和朝暉

生命在墻之一隅

直視前方

才能拋卻一切重負

面向廣闊的夜空

夜很涼，更涼的

冬夜還在后頭

我知道跋涉途中

不僅有泥濘、沼澤和冰雪

還有怒目而視的虎狼

面對荊棘

向前是真正的渴望

累累血痕

斷臂殘肢

已被踏路前行時丟在后方

我背著行囊

在夜色里不停地走

我要去的地方很遠

可能走不出黑夜

我的生命便成為幾縷熒光

但讓我感動的是

縱使這幾縷熒光熄滅了

我心頭的火種

還溫暖著大地的心房

我期望有一所小房子

我期望有一所小房子

房子前有一個小院子

院子里有兩把小椅子

椅子上坐兩個小人子

小房子里有一張小床

小院子里有一棵小樹

小椅子旁放一本小書

兩個人在此終身廝守

于是守候陰晴圓缺的月亮

于是守候春華秋實的向往

于是守候風雪之夜的溫暖

于是守候樂少苦長的凄惶

我期望有一所小房子

房子前有一個小院子

小院里種植些繽紛的花草

將紅豆長成多情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