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如晨光

作者／王舉芳

他望著在墻角摳墻皮的兒子，心里五味雜陳。

兒子出生時，讓幸福的家庭更加美滿。他和愛人悉心照顧著兒子，期盼他快快長大，漸漸地，他們發現，兒子不像其他的孩子那般活潑好動，不愛笑，也不愛鬧，眼神也不靈活。他們想：兒子再長大一點，就會和別的孩子一樣聰明伶俐。

轉眼兒子三歲了，卻越來越不愛搭理人，別人抱他，他不讓，自己跑到墻角，不看人。夫妻倆把孩子抱到醫院，檢查后醫生告訴他們：孩子患的是自閉癥，如不及時治療，會影響孩子的一生。他們望著眼神迷離的兒子，潸然淚下。

他們帶著兒子，四處求醫，但兒子的病癥絲毫沒有減輕，還越來越嚴重。兒子開始亂砸東西，家里的東西無一幸免，砸夠了東西，兒子開始用手挖地磚、摳墻皮、砸墻，一刻也不消停。看著被兒子扒得光禿禿的、裸露著石灰的墻，他心如刀絞。他握住兒子滲血的手，禁不住雙淚縱橫。

他和妻子輪流看著兒子，不讓他扒墻皮，兒子急了，開始咬自己的手臂，直到咬出血印。看著被疾病折磨的兒子，他的心說不出的疼痛。他常常失眠，失眠的夜里，坐在床前，他輕撫著兒子熟睡的臉，他多想那個得病的人是自己啊。

兒子八歲了，到了該上學的年齡，他把兒子送到了特殊教育學校上學，希望兒子能融入集體，病能慢慢好起來。然而，兒子的病越來越糟糕，除了亂砸東西，還經常半夜大喊大叫，吵得四鄰不安。無奈，他只好把兒子接回家，收拾出一間十幾平米的小房間，每夜陪伴著兒子。

月缺了，月圓了。他望著天上的月亮，月光靜靜，不言不語。他覺得兒子與他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遙遠，那是一個未知的世界，就像兒子不曾表露的內心。

他多想和兒子聊聊啊，可是兒子始終沉默著，不肯與他說半句話。他買來很多關于自閉癥的書，夜夜細讀，然后按照書上的方法試著與兒子溝通，兒子煩了，沖他“咿咿呀呀”地喊，他笑了，笑得兩眼滿是淚花。

他陪著兒子一起摳墻皮，他不是無章法的摳，而是摳出字母或者字的形狀，指著教兒子讀。兒子不作聲，眼睛望著那些字，依舊是空洞而無表情的。

女兒出生了，妻子要照顧女兒，不能讓兒子看到女兒，因為他會打妹妹。親友勸說他把兒子丟掉，說他在家肯定會欺負妹妹。夫妻倆小心看著，還是讓他鉆了空子，差點把才幾個月大的妹妹掐死。妻子抱著女兒，出去租房子住了，照顧兒子的事情全壓在了他身上。生活的艱辛和無奈讓他感覺身心俱累，看著空蕩蕩的家，看著又在摳地磚的兒子，他好心酸，好失望，好想放棄。

那一天，他在屋前攤曬玉米，黃橙橙的玉米反射著太陽，發出溫暖的光。他拿起一個玉米，剝下幾粒玉米放在手心里，對著太陽看。

兒子跑過來，搶走了他手中的玉米粒，跑到墻角，用手挖著墻角的土。

他趕忙跟過去阻止兒子，兒子很倔，依舊用手扒著地上的土，挖出一個小坑，放入玉米粒，填上土。拍打平上面的土，右手指畫著，仿佛在寫字一樣。

他順著兒子手指移動的方向，仔細辨認，兒子果然是在寫字。是兩個字——希望！他望著兒子，眼淚忍不住地流。他把兒子抱在懷里，如同抱著滿懷希望。

陽光燦爛，照在寫在墻角的兩個字上，閃著熠熠的光輝，照亮了他心底陰暗的角落，讓他覺得心里暖暖的、亮亮的。

有時候希望太像絕望，常常讓我們忘記了暗淡的生命里，晨光一直不斷，它悄悄消逝著絕望，讓希望隨時可以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