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坤靜
1930年8月的一天,剛調入中共中央特務委員會工作的李克農,被時任該委員會情報科科長的陳賡鄭重其事地告知:“克農同志,劉伯承同志要去武漢,中央決定由你護送,有什么困難沒有?”
“請中央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保證伯承同志的安全,困難可以克服。”李克農語氣堅定地回答。陳賡與他緊緊地握了握手,爾后放心地轉身離去。
話雖如此說了,但當李克農獨自靜下心來細細一想,便覺得擔子的沉重。因為他、錢壯飛和胡底3名中共黨員上一年才打入國民黨CC特務機構,他還被重用為國民黨上海無線電管理局特務股長,若不是情況緊急、任務艱巨,黨中央怎肯輕易動用他們這條線?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做到既保證劉伯承的安全,自己又不至于暴露。由于時任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參謀長的劉伯承將要離開上海、前往武漢執行公務的情報已被國民黨所掌握,蔣介石為此親自部署,調動了全部特務系統,以期抓到劉伯承,并下達了對放走劉伯承的人一律處死的命令。這自然使李克農更不敢掉以輕心,遂絞盡腦汁精心籌劃,7天后終于形成了一個周密而絕妙的計劃。
這天下午4點左右,在陰雨籠罩下的上海,街上行人稀少。一輛行駛中的黑色雪鐵龍小轎車突然熄火,躺在閘北棚戶區的道路中間,司機正趴在車前修理。旁邊站著一位披風衣、戴墨鏡的高個子中年人,悠然地吸著煙。
沒過多久,忽然傳來一陣凄厲的警笛聲,緊接著就有3輛車從閘北火車站方向飛馳而來,前后兩輛軍用道奇卡車上,滿載著全副武裝的軍警,中間夾著一輛軍用吉普。任憑那警笛聲如何催促,擋道的臥車司機卻毫不理會。車隊只得停下來。“娘的,誰他媽到大街上來挺尸!”從吉普車上跳下個精悍短小的便衣,沖過來就要揪司機的后衣領。
“嗯——”那便衣聽到吸煙的中年人這輕輕一哼之后就有點遲疑,側面而視,遂大吃一驚,諂笑著大步朝中年人走去,“啪”的一個立正:“哎喲!原來是老師!李股長,幸會幸會!”“邢隊長,辛苦了,大雨天還在外頭跑。”中年人含笑脫下手套,遞過手去。
這位中年人正是李克農。他在雨中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才終于獲得了這樣的效果。而那便衣則是上海市警察局偵緝隊隊長邢子春,曾是李克農管的無線電訓練班的學員,故有“老師”之稱。相對于直屬中央的CC系特務、且又是該特務機構頭子徐恩曾手下紅人的李克農,邢子春自然不敢怠慢,他緊握著李克農的手連聲說:“誤會,誤會,不知道是老師的車駕,得罪!得罪!”爾后躬著身子又是遞煙又是打火。
“邢隊長這是……”
邢子春立刻得意地附在李克農的耳朵邊小聲說:“車里就是刺殺委員長的胡瘋子,學生今天剛在蘇州抓到。”原來就在半個月前,蔣介石在上海視察江防時,差點吃了一記黑槍。
“恭喜邢隊長,干了一件大事!”早已知道這一切的李克農淡淡地說。
就在邢子春謙遜地說著“哪里!哪里!還靠老師栽培”的話時,李克農口氣一轉:“我這里有份徐老板急電,委員長密令:胡犯擒獲,立解南京。邢隊長,我們是至交,不妨向你透點情況:這胡瘋子可不是簡單人物,他明是辮帥手下的人,其實,他與山西、云南、東北方面都有聯系……”說到此,李克農故意頓了一下,見邢子春依然長長地伸著脖子聽,才繼續說下去:“我這趟正好到南京公差,邢隊長要是不怕我搶功,不如就將人犯交我帶過去吧。”
“這……”邢子春一怔,本想一口回絕,卻聽見李克農又說道:“當然,我只是順路,就做個順水人情。邢隊長自然是隨我一同去,功勞自然是你的。我想,邢隊長辛辛苦苦在警察局干,有你們丁老板壓著,也難有個出頭之日,此番見了徐老板,不如就到CC來干吧。當然,邢隊長若執意要把功勞讓給丁某人,我也不反對,我隨后到警察局要人就是了。”
經過一番權衡,邢子春心動了,口中卻又訕訕地說道:“老師說哪里話!學生有今天,還不是全靠老師,既然老師有委員長密令……”
“再告訴你一點情況。其實,你那胡瘋子不過是個死人,我車上那人才是真正的知情者,我這次去南京,就是引他見徐老板。”見李克農如此說,邢子春不由自主走近臥車,探頭往里看。
“回來!這人可是大貴客,邢隊長還是不要認識他的好,以免日后麻煩。”邢子春被李克農的話給唬住了,于是滿口答應立刻解人犯隨李克農去南京。
因李克農的轎車壞了,要拖回車廠修理,只好把車中的那位氣度威嚴、戴著墨鏡的“要人”請上了邢子春的吉普。然后在邢的調度下,原班人馬掉頭又往火車站開去。由于邢押解“欽犯”剛離火車站又返回,自然用不著再仔細盤查,加之有李克農在一旁監守,劉伯承就順利而安全地上了火車,由此擺脫了危險。
為免后患,不久后,李克農精心設置了一出借刀殺人計,使邢子春以通共嫌疑,被其頂頭上司上海市警察局局長丁盛下令處決。
摘自《世紀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