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同
(北京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北京100191)
2006年10月,中共十六屆六中全會首次明確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戰略目標,2007年10月,中共十七大首次明確提出“加快推進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由此拉開中國社會建設序幕,標志中國進入社會建設時代,構建和諧社會成為最顯著的時代特征[1]。中國社會建設目標是“建設新型社會”,建設新型社會的目標是構建和諧社會。構建和諧社會的社會前提和社會和諧主要內容是“使全體人民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這意味著和諧社會實質是“中國版福利社會”,凸顯福利在社會和諧中的地位[2]。社會福利制度建設既是構建和諧社會目標,又是構建和諧社會和改善民生的主要范圍內容,還是構建和諧社會最基本的制度化途徑,典型體現和諧社會的“福利”屬性和社會政策目標。從現代化理論的角度看,社會福利制度建設是狹義社會現代化的核心目標、主要內容和手段,標志新型現代性社會和社會結構的形成。社會現代化的普世主題和永恒的主體是改善民生,謀求公平正義,提高全民生活質量,改善全社會總體社會福利水平,創造幸福美好新生活[3]。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中國的社會環境、權力結構、法律制度、人口結構、經濟結構、社會結構、階級結構、文化生活及國際地位均發生史無前例和翻天覆地的結構性變化,社會制度、社會結構和國民生活正在經歷全面、系統的“大轉型”,新型現代社會的輪廓已清晰可見[4]。
最為重要的是,中國建設新型現代社會范圍內容、過程和途徑主要涉及生態文明建設、政治文明建設、經濟建設、社會建設和文化建設五大亞體系建設的社會過程和互動關系模式。五大建設之間的關系并非是“水平排列”,也非“毫無關系”,而是存在內在邏輯與結構關系。政治文明建設的主題是社會權力分配和確定國家的政治制度,為社會秩序奠定“政治基礎”。以物質財富生產和積累為主的經濟建設是社會建設的“物質手段和經濟途徑”,為社會生活提供物質基礎。生態文明建設和文化建設是社會建設環境、內容、過程和結果的“外在表現形式”,只有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狹義社會建設才是社會建設的“目標和內容、主體和主題”,處于社會建設核心位置。這意味新型現代社會建設性質是中國版“民生福利型”社會建設,意味中國邁向社會福利和社會福祉時代,發展社會福利制度與社會服務體系的時機已經成熟。
2010年是中國兒童福利元年、家庭福利元年、殘障福利元年、老人福利元年和總體性社會福利元年,標志中國進入社會福利、兒童福利、家庭福利、殘障福利和老年福利時代,標志中國進入社會政策、社會立法、社會治理、社會服務和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時代。中國社會福利時代來臨的重要標志是“社會福利和社會福祉”概念日趨流行,相關的研究激增。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中國社會福利研究發展脈絡與結構變遷特征是,中國社會福利“從政府定位”轉向“民生需要為本”的定位,“發現”中國已形成社會福利學科領域和基本體系[5]。但是,1949年以來,由于在革命和“左傾”意識形態盛行處境下福利“負面形象”的社會建構,人們普遍將“福利國家”等同資本主義社會,中國大陸長期匱乏社會福利概念與理論研究。1986年以來,中國喜歡使用“社會保障”概念,社會福利成為社會保障組成的“小”概念,城市“單位型”福利制度盛行。由于中國社會福利理論研究和政策研究長期嚴重滯后,中國社會“有社會福利實踐,但無福利理論研究”的原始落后狀況突出反映在福利概念上。目前,社會福祉、社會福利、社會政策、社會服務、社會保障、社會保險、社會救助、公益、慈善、社會工作等諸多核心概念混雜一起,混用的現象十分普遍,各個概念之間邊界不清[6]。甚至包含公共政策與公共服務、社會政策與社會服務,以及公共政策、社會政策與福利間關系。毫無疑問,核心概念的大眾理解、學術理解、行政理解和社會文化建構是至關重要的事情,因為核心概念社會理解與社會建構直接涉及相關社會制度建設、政策導向和資源分配模式。更為重要的是,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中國社會結構、社會需要與社會生活發生重大變遷,其中最重要的社會結果是,中國社會福利制度建設戰略重點已由“以社會保障制度為重點”,升級為“以社會政策與社會服務為重點”,健康、教育、住房和就業服務成優先領域。這意味中國社會福利制度正經歷全面性、系統性和結構性歷史轉型,正由傳統社會福利制度向現代社會福利制度結構轉型,如何重構現代社會福利概念框架和制度框架議題應運而生。
本文根據世界各國普遍遵守的“國際慣例”和西方“福利國家”制度建設的歷史性經驗,從社會福利理論研究和理論創新角度,首次建構現代社會福利概念框架,目的是清晰地闡述社會責任的社會劃分機制,妥善處理國家、市場與市民社會三個部門之間的關系,科學劃分國家責任、市場責任(企業責任)、民間社會責任(社區責任、家庭責任)和個人承擔社會責任、權利、權力、義務之間的社會邊界,區分公共政策、社會政策與福利政策之間的制度性差異,為政府職能轉變,深化政府機構改革和行政管理體制改革,推進社會管理和社會服務創新,尤其是加快推進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社會建設,創建中國特色福利社會和福利制度框架建設,奠定以人為本的價值理念和社會福利理論基礎,以推動中國社會福利制度與服務體系建設。需要指出的是,任何理論概念框架都是個廣泛的大概念,其范圍內容常遠遠多于制度框架。因制度框架與服務體系是“現實和實際”的,核心概念框架與思想是“理論和理想”的狀況。而且,福利理論概念框架中所表示的社會福利制度中各種亞體系之間的相互關系和互動模式也是高度簡約化和理想化的,社會福利制度框架內部“實際”的運作機制和互動關系模式應復雜多樣,并且處于永遠不斷的發展變化過程之中,凸顯現代社會制度與社會生活復雜性。最為重要的是,現代社會福利概念框架與制度框架無法涵蓋“隱形和看不見”的“社會福利文化”,社會福利文化恰是社會福利概念框架與制度框架的靈魂和“看不見的無形之手”[7]。這意味社會福利概念與制度框架是正規與非正規、有形與無形、現代與傳統因素的“混合體”。
現代社會福利概念框架主要有三類服務組成:一是最高層次社會福祉,即中文的幸福感,它主要由主觀福利和客觀福利兩部分組成,主觀福利服務部分已超越政府職責和責任范圍。二是正規服務,正規福利主要是指由政府、企業和民間社會提供的制度化的社會服務活動。三是傳統的非正規福利服務,主要是各種民間慈善、公益事業與社會互助、社會利他活動。三類服務覆蓋人類生活的所有領域,既有精神情感領域的服務,又有物質生活領域的服務。三類性質服務組成的社會福利概念框架說明現代社會福利制度是全面性、整體性和全人的。現代社會福利概念框架的層次結構分明,社會福祉處于人類生活的最高層次,社會利他取向的各類社會互助處于最低層次,中間又細分為社會救助、社會保險等若干社會福利體系層次。社會福利概念框架中不同層次結構是現代社會福利制度特征之一,反映福利結構分化程度。公共服務和傳統非正規服務組成福利制度中“社會基礎結構設施體系”(social infrastructure)。所謂社會基礎結構設施體系泛指確保社會生活與社會有序運行的所有社會安排與社會活動。社會基礎結構設施體系特征是有些體系與活動處于社會生活的“地下”,是“看不見的”。現代福利概念框架顯示,以社會救助與社會保險為主的社會保障體系是現代社會福利制度框架最基本的部分,主要針對所有勞動者和各式各樣貧困人群,是確保社會生活的社會安全閥。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中國人需要結構發生重大轉變,以健康、教育、住房、社會保險需要和福利服務為主體的“社會服務”需要已成最主要的需要。在全球化背景和全球化治理處境下,全球社會政策與社會福利已成人類社會重要議題。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中國社會環境、社會結構、社會需要與社會制度發生重大結構轉型,以經濟革命和狹義社會生活革命為主體的“社會革命”,改變國家與社會互動關系模式,全面性、系統、深刻、快速性和結構性的社會結構轉型過程已創造一個嶄新的新型現代社會。新型現代社會的實質是社會結構現代化,核心是現代社會體系與制度框架形成的發展過程。首先,中國社會哲學、現代社會觀類議題應運而生,成為社會政策與學術研究的基礎問題。自20世紀初“社會哲學”傳入中國后,經過漫長的沉默之后,90年代又在中國再次興起。中國新型社會哲學主題是“和諧社會觀”,和諧社會觀驗證社會哲學“社會病理學”基礎。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哲學基石由“斗爭哲學”變為“和諧哲學”不僅是可行的,也是必要的。具體來說,中國現代社會哲學、和諧社會觀說明,國家與社會的關系框架發生根本性轉變。長期以來,中國社會中“國家大、社會小”,國家“覆蓋、等同”社會的狀況發生革命轉變。
國家由“凌駕”社會之上轉為社會“組成部分”,國家、市場、市民社會三部門理論產生。社會福利、社會建設、社會服務、社會管理、社會治理、社會公平和社會秩序類議題產生。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在商業化、市場化、城市化、工業化、信息化、改革開放政策與經濟體制改革和社會結構轉型等多種國際、政治、經濟、社會、結構性力量的共同影響下,尤其在現代化背景下,中國社會基本完成由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結構性轉型[8]。中國社會基本實現由一個傳統、封閉、穩定的社會向現代、開放、高風險社會的轉變過程。同時,各式各樣和形形色色“現代社會問題”應運而生,如失業、貧困、收入差距擴大、社會保險與風險防范、環境污染、教育不公、傳染病和公共衛生、住房福利與家庭問題等。如何有效防范、及時回應和用制度化的方法解決社會問題,滿足人們不斷提高的社會需要,改善生活質量和社會總體福利水平,成為社會建設與社會管理創新的主要工作目標和任務。
新型現代社會形成的最主要標志是國家與社會關系的結構性轉變,主體是國家功能角色轉變,主題是政府職能角色地位作用和社會治理方式轉變,實質是政府承擔責任范圍的擴大,關鍵是歐美國家的主要職能角色和國家形象通常由原始社會的“氏族部落血緣國家”開始,經由奴隸社會的“宗教軍事城邦國家”和“奴隸帝國主義國家”,中世紀的“宗教和封建化國家”,近代的“經濟和工業化國家”,當代的“民主政治和福利化國家”,轉變為目前的“科技軍事和社會性國家”形象,說明“福利國家”是所有工業化與現代化社會發展必由之路[9]。這意味“福利國家”是所有現代國家性質宗旨、職能角色和國家形象演變的歷史發展階段,凡是走上工業化、城市化和現代化的國家,福利國家職能角色與形象是社會現代化的核心。2010年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尤其是歐美金融危機和主權債務危機尚在蔓延背景下,中國是否需要大力發展社會福利?國家在福利制度建設中應扮演什么角色,發揮什么作用?如何妥善處理“福利國家”與“福利社會”的關系?中國是否必然會走向“福利國家”之路?中國應建設什么樣的福利國家?如何建設中國特色的福利國家與福利社會等議題產生。西方國家社會福利制度發展的歷史經驗證明:現代民族—主權國家是社會現代化的歷史產物。現代國家的基本職能是社會發展規劃、促進經濟發展、提供公共服務和社會服務、社會治理。只有“福利國家”形成后,才能形成“福利社會”。沒有福利國家的福利社會是難以想象的。現代國家的職能范圍不斷擴大,由關懷窮人、兒童和家庭、病弱者、傷殘者、老人、失業者,擴大到所有公民,政府承擔社會責任范圍隨之不斷擴大,形成由“搖籃到墓地”的福利制度。社會福利制度與福利國家形象成為現代化國家建設的主要內容、基本途徑和發展方向。縱觀近現代中國的歷史發展過程,尤其是1949年以來變遷過程,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國經歷了“政治中國”→“經濟中國”→“福利中國”的轉變,福利國家形象建構成時代主題。簡言之,政府職能轉變、社會問題叢生、社會建設與社會管理創新殷切呼喚“社會福利共識”。
社會現代化的核心和主題是在現代開放社會中,在不確定、風險日益增強的社會處境中,如何通過制度化方法,防范和預防社會風險,化解社會矛盾,滿足社會需要,回應社會期待,例如推動政府職能角色轉變,建構福利國家形象,大力加強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擴大社會治理的社會基礎,建立現代社會穩定與社會治理機制,確保社會公平、秩序和質量。這是所有現代國家與現代社會面臨的普遍問題,直接關系政黨、政權的合法性和國家權威性,這對社會矛盾、社會沖突、社會風險、結構性緊張狀況日益凸顯,維護社會穩定高于一切和社會管理綜合治理的轉型期中國來說,具有特別重要的現實、理論、政策意義和全球意義[10]。從廣義現代社會、社會問題、社會需要、社會建設、社會秩序、社會治理與穩定機制角度看,民主政治、公民權利、法治建設、結社自由、公民參與、立法、行政、司法間的權力制衡,既是“政治性”的社會穩定機制,又是最高級的社會穩定機制,還是最隱蔽的社會控制手段。政治善治是社會治理和社會善治制度前提,是政治現代化和國家治理現代化最高層次[11]。現代自由市場經濟體制,例如產權制度、公司法人治理結構、資本市場、投資和價格體制,是確保經濟生活秩序和經濟交易行為成本最小化,經濟效益與個人福利最大化的經濟機制。西方國家歷史經驗證明,發達完善的自由市場經濟體制是“最好和最高級”的社會穩定機制,原理是市場競爭、適者生存、優勝劣汰和供需決定交易價格的“看不見的無形之手”發揮作用,形成“社會問題個人化”的社會穩定和社會治理機制,從而防范大量潛在的社會矛盾,實現社會和諧。需要指出的是,與西方福利國家的“政治發展→經濟發展→社會建設”的時序順序截然不同,中國特色發展模式、時序是“經濟發展→社會建設→政治改革”,發展質量有待歷史檢驗[12]。
社會福利制度與社會服務體系建設是現代社會治理中社會性和文化性色彩最濃的機制,主要通過社會投資、社會預防、社會參與、社會服務、解決社會問題和促進社會發展等功能,發揮社會安全閥、社會穩定、社會治理與社會發展等作用,是世界各國普遍采用的制度模式。工業化、城市化和現代化以來,世界各國現代國家面臨的共同問題是,如何解決社會問題,防范社會風險,化解社會矛盾,實現社會控制、社會穩定、社會治理與構建社會和諧目標。在濟貧法時代,社會救助體系的“社會控制與社會管理”功能遠遠大于社會服務性功能。社會救助體系的主要功能是“規管窮人”,而非“服務窮人”,目的是通過控制維持社會秩序。19世紀晚期德國建立社會保險體系后,通過社會保險的機制“預防社會性風險和社會投資”,以解決勞動者及其家庭成員老弱病殘孕、鰥寡孤獨和失業、工傷時基本生活和發展問題[13]。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世界聞名的貝弗里奇報告描繪現代福利國家制度框架與社會服務體系,以醫療衛生服務、基礎教育、住房服務、家庭福利服務和就業支援服務等為主的“社會服務”,在社會保險體系之上,國家和社工開始為全體國民提供全民性、專業化與個性化社會服務。比較而言,全民性、專業化與個性化社會服務的“全人發展功能和社會福利功能”最突出[14]。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西方福利國家體制、民主政治體制和自由市場經濟體制有機結合起來,資本主義社會與國家體制發生革命性轉變,“民主—市場—福利資本主義”成為典型形態[15]。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中國特色社會救助與社會保險“體系框架”基本形成,以社會救助與社會保險體系為主“社會保障制度”成為中國社會福利制度框架的戰略重點與優先領域[16]。目前,中國社會結構變遷趨勢有二,一是中國逐步形成“民主—福利—市場社會主義”體制,另一方面,以醫療衛生、教育、保障住房、老弱病殘為主的“社會政策框架與社會服務體系”形成,專業化與個性化社會服務體系成中國社會福利制度框架的戰略重點與優先領域[17]。簡言之,中國社會轉型、福利國家形象建構與社會治理模式轉型共同聚焦現代社會福利制度。
中國共產黨執政理念的轉變,全面建設小康社會與統籌城鄉社會協調發展,福利制度改革發展,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社會管理創新和構建中國版福利性和諧社會偉大歷史實踐,不約而同聚焦“社會福利現代化”議題。狹義社會現代化的主體與主題是社會福利現代化。福利現代化既是個基礎性福利理論與福利政策議題,又是個福利制度化建設與歷史性議題。綜觀世界各國歷史發展進程,先后形成八大類型的社會福利制度模式,反映制度建設多樣性。一是英國以公民社會權利為基礎的“社會服務型福利國家”,這種模式主要盛行英聯邦國家。二是德國、法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以公民社會權利為基礎的“社會保險型福利國家”,這些國家普遍實行全民健康和養老保險制度,并為應對老齡化創建長期照顧保險制度。三是美國為代表和唯一特例以公民社會權利為基礎的“市場化機制提供社會服務模式”。四是以挪威、瑞典、丹麥為主將公民社會權利和市場機制有機結合的“北歐福利模式”。五是拉丁美洲以西班牙和歐洲福利制度為藍本,體現本土社會特征的“拉丁美洲模式”。六是亞洲主要是東亞、東南亞國家,以殖民地歷史經驗為基礎的“東亞社會福利模式”。七是以原蘇聯為首社會主義陣營國家,如中國、越南、古巴等國的“社會主義福利模式”。八是以非洲國家為主體,通常以其歐洲宗主國社會福利制度為藍本的“非洲社會福利模式”。不言而喻,所有類型的福利國家、福利社會與社會福利制度均處于不斷的發展變遷過程中。如果從“福利現代化”角度看,只有英國、西歐和北歐福利國家基本實現社會福利的現代化。
什么是福利現代化、福利現代化主要標準是什么,是個尚無人涉足的基礎理論政策議題。筆者以為,福利現代化是福利價值觀、福利政策、福利組織、福利體系和制度現代化過程。實際上,某種意義上說,福利現代化的衡量標準和測量角度是個多層面的社會發展指標體系。具體來說,某個國家與社會的福利現代化程度與所處發展階段可從如下的角度衡量和測量。首先,社會福利概念、理念、觀念的現代化,這是社會福利制度現代化中最重要的價值基礎。社會福利概念、理念和觀念現代化程度主要體現在人們對福利概念內涵外延的社會認知上。其次,社會福利制度與社會服務體系性質已清晰區分為公共服務、社會服務與社會救助服務,慈善、公益、社會救助、社會保險、社會保障、社會服務、社會福利、社會福祉間錯落有致,傳統非正規服務、現代社會保障制度、社會福利制度與社會福祉體系之間形成統一制度框架。第三,社會福利制度理論基礎是公民社會權利和國家福利責任理論,而非父權式權威、恩賜。英國著名學者馬歇爾將公民權利分為公民政治權利、民事權利和社會權利三類,政治權利主要適用政治生活,民事權利主要適用經濟生活,社會權利主要適用狹義的社會福利領域[18]。責任的社會劃分和國家、公民權利、責任、義務的社會劃分是社會權利和國家責任理論內涵,社會需要和人類需要滿足的理論是社會福利制度和社會結構分化運行機制的理論說明[19]。第四,社會福利制度建設的目標是全民生活質量的改善,是社會公平正義和社會福祉和諧,是人的全面發展,是經濟社會的協調均衡和可持續發展,是為全民締造幸福美好的新生活,而不是單純、畸形的經濟增長,單純、畸形的物質福利,單純、畸形的國家發展和權力崇拜。第五,社會福利制度的服務對象是全民,而非局限于某些困境人群、弱勢群體和劣勢群體,社會福利制度范圍廣泛,既包括公共服務、社會服務和針對老弱病殘孕鰥寡孤獨的個性服務,又包括主要適用勞動人群的社會保險,主要適用貧困人群的社會救助,還包括慈善公益事業。第六,社會福利制度個性化與社會服務組織專業化,專業社會工作者扮演主要和核心角色,社會福利“法治化”程度較高,社會福利行政管理體制是整合一體化,而非部門化分隔[20]。第七,社會福利現代化的最主要衡量指標是公共財政制度現代化狀況。現代公共財政制度框架結構分化為純粹公共財政、以社會服務為主公共福利財政、社會救助和應急財政三類。
中國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與構建和諧社會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社會發展試驗,戰略目標是建設世界歷史上人口數量最多、體系規模最大和福利性的新型現代“和諧社會”,其制度建設難度之大、社會復雜程度之高,社會矛盾沖突之激烈和對全世界社會影響之深遠,都是史無前例和難以想象的。在全球化和中國和平崛起背景下,中國應建設什么樣的新型現代和諧社會已非中國“內政和國內事務”,是構建“和諧世界”和“全球治理”的最重要部分[21]。
中國改革開放政策、社會結構轉型與市場經濟體制發展的社會結果是,國家形象由政治國家,經由市場國家和經濟國家形象,開始向福利國家形象轉變,中國特色福利國家形象呼之欲出。中國新型現代和諧社會建設面臨的最主要挑戰是,如何將政治現代化、經濟現代化、狹義的社會現代化和文化現代化四大領域有機統一起來,妥善處理政治、經濟、社會、文化間關系,如何在政府統治和社會治理權威嚴重削弱,市場經濟機制與體制具有濃厚政治經濟學特征,傳統文化價值和道德觀念面臨市場嚴峻沖擊,社會結構性緊張狀況與矛盾沖突愈演愈烈的背景下,一方面現代社會福利制度框架建設的宏觀社會環境、主客觀條件亟待改善,另一方面現代社會福利制度框架建設迫切需要政治現代化、經濟現代化和文化現代化支撐。這既是中國社會福利時代來臨和現代社會福利概念框架形成背景,又是中國社會結構特征。中國社會結構轉型、現代社會福利制度框架與構建和諧社會實踐,創造獨特的“轉型福利學”。
本文首次界定現代社會福利概念框架范圍內容和各種亞福利體系之間的相互關系模式,為社會建設、建設社會和調整國家—社會間關系,為探尋社會治理的最優模式與最佳途徑,為中國特色社會福利制度框架設計奠定理論基礎,實質是描繪社會建設“路線圖和時間表”,指明社會現代化和建設現代社會的發展方向,清晰界定國家、市場與民間社會責任邊界。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的實踐說明:福利基礎理論研究狀況決定福利制度框架的建設狀況。總體來說,現代社會福利概念框架與制度框架主要由正規服務與非正規服務兩大部分組成,正規服務主要由公共服務、社會服務、社會救助和應急救援四類服務組成,政府是責任主體,非正規服務由自助、互助、慈善、公益四類服務組成,社區、企業、家庭和個人是責任主體。與此同時,現代正規社會福利概念框架主要由政治福利、經濟福利、狹義社會福利和文化福利四方面組成,共同組成現代正規福利體系和服務,是現代國家福利制度最主要組成部分。世界歷史經驗證明,以人為本和充滿人文關懷的社會文化和社會環境,尤其是社會和諧狀況,通常是以現代社會福利制度為基礎的。這意味著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與社會服務體系,是中國社會福利時代真正“國家最高利益”與真正的“新國策”,重要性怎樣強調都不過分。
最為重要的是,以現代社會福利概念為基礎,本文首次界定中國特色現代社會福利制度框架范圍內容與亞體系之間層次結構,為構建福利化和諧社會奠定現代社會福利制度基礎。目前,中國社會結構轉型、政府職能轉變和社會建設已到社會福利制度框架設計的歷史階段,社會福利現代化的內涵外延、現代“福利國家形象”建構是福利性和諧社會建設必由之路,政治中國→經濟中國→福利中國戰略轉型的主客觀條件已成熟,“社會福利共識”已經形成,中國社會發展與制度創新已到前所未有的戰略機遇期,總體制度框架設計成為最重要工作。因為社會制度框架與國家責任承擔的設計質量、總體質量決定總體性的社會質量與生活質量。中國改革開放實踐說明:制度框架設計和頂層設計至關重要,發展方向錯誤的社會成本難以估量,狹義社會福利現代化的內涵外延與“福利國家”是福利性和諧社會建設的必由之路。像市場經濟機制一樣,社會福利制度功能作用角色也是“中性和工具性”的,關鍵是制度安排。歐美主權債務危機說明:“現代”福利概念與制度框架并不一定等于“好”的社會福利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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