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有花香嗎？

奶奶，有些事我記不太清了，您還記得嗎？

隱約記得，幼時，我穿著一條碎花裙子，頂著兩個羊角辮子，小小的手握住您的兩根指頭——那手指粗糙而僵硬，說：“奶奶，奶奶，我們去玩秋千好不好？我要飛得高高的！”每當我提出這個要求，您的臉上就會展現慈祥的笑容，像極了盛開的菊花，皺紋卻怎么也撫不平。

“高一點，再高一點！哈哈，飛嘍！” 杏樹下，秋千上，我大聲笑著、嚷著，而您也帶著笑容，在我身后用力地推著秋千，額角的白發滲出一層晶瑩的汗珠。等到我笑碎了一地晚霞，您才擦擦鬢邊的汗水，帶我離開秋千。

我撫著琴弦，樂音響遍了庭院，伴隨著白楊樹葉沙沙的私語聲。揚手，音絕。“奶奶，好不好聽啊？再給您彈一首好不好？”我搖著您的手臂說。您總會刮一下我的鼻子，寵溺地摟著我：“好聽！我孫女彈的曲子怎么會不好聽？”我咯咯地笑著，躲在您的懷里，享受著您的贊美。

您說過只有在彈琴時，我才像個女孩子。您很喜歡我坐在琴邊的樣子，因為我會很安靜，坐得筆直，凝眸、勾指、揚腕、抬臂……是啊，也只有那時，我才不會去爬樹、捉魚、打鬧，不會讓您擔心、憂慮。

多少年來，您一直有個習慣，閑暇時總愛在院后坐著。杏花、梨花開得正旺時，您會坐在椅子上，眼睛半瞇，似睡非睡，好像在想著什么。這時我便會一陣風似的跑進后院，貪婪地吸著花香，嬉笑著去撲捉滿院翩飛的蝴蝶。我依稀記得，您說您愛花，因為花很香。

花又開始謝了，我低頭看著那一地的雪白。正當我為它們惋惜，努力地吸著殘留的香氣時，一轉頭，看到您又坐在樹下，身上落著幾片花瓣，如同您的白發，白得逼人的眼。您起身進屋，輕聲對我說：“該練琴了，快進來吧。”

我是不能阻止花的凋謝的，正如我不能阻止您的離去一樣。

奶奶，天堂里有花香嗎？

（指導教師：陸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