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的教育不一定是好教育

“有效性”曾是許多教育實踐者十分青睞的概念，有效性管理、有效性教育、有效性教學……不一而足。毫無疑問。好的教育應該是有效的，沒有任何成效的教育，肯定是一種失敗的教育。然而，我們可以反過來說“有效的教育就是好教育”嗎?我想，即使從邏輯層面上看，答案也應是否定的。然而反觀當下的教育界，奉行效率主義、有效至上，將“有效”等同于“好”，已經成為諸多學校管理者和教育者心目中的重要價值取向，而這事實上也成為我國中小學教育管理和教學實踐中諸多弊端生成的源頭之一。

教育是一種培養人、陶冶人、引人向善的活動，教育的終極目標是培養受教育者成為身心和諧、全面發展的人。誘掖、陶冶、培養、啟發的特性貫穿于整個過程中，體現出它的“教育性”。任何訓練、灌輸都與教育無關，一如英國教育家懷特海所言：教育應該充滿生機與活力，不是向學生灌輸知識，而應引導他們自我發展。從這個意義上說，教育的過程理應充滿著強烈的人文色彩和啟發特性。簡言之，好的教育應是以促進學生積極主動地自由發展、自我發展為價值取向的。

然而，“有效性”或“效率至上”的教育立場，顯然呈現的是“只要目的，不擇手段”的經濟主義取向。雖然“有效”是好教育的應有之義，但若將“有效”作為好教育主要的甚至唯一的標尺，過度追求教育的“效率”，則將導致我們背離教育的本義。教育和管理的行為勢必變成一種不顧手段、方法、途徑、正義與否的“去教育化”的活動。事實上，恰是這種價值取向被諸多教育者和教育管理者所信奉。導致教育活動失去了教育的意蘊。近年來學校管理中之所以頻頻出現諸如綠領巾、紅校服、顏色作業本等所謂“有效”的管理舉措，正是目為管理者習慣于站在“效率”的立場看待學校管理，漠視學生的主體性存在。忘記了學校管理不僅是一種管理活動，更是一種教育行為。而這些管理舉措之所以廣受詬病，也不是因為人們質疑它的“效率”，而是抨擊這些舉措喪失了教育者的立場，違背了教育的本意和正義，傷害了大多數學生的心靈。同樣，基于現代教育理念，人們反對體罰學生、反對應試教育、反對劃分重點學校、重點班，其原因也不是由于人們質疑這種教育形式和手段的效果(即使這種手段、方法、途徑是非常有效的)，而是因為它與教育的民主、平等、正義的原則和訴求相悖，應被現代教育者和管理者所拋棄。否則，再有效的教育、管理，亦將變成一項“去教育性”的訓練、灌輸、控制的活動而已。

教育是一種復雜的、長期的培養人的活動，這既是教育的特性，也是教育的規律。就復雜性而言，首先教育的任務復雜多樣，教育者不僅要注重傳授知識，而且還必須教人們掌握如何運用知識；既要關注知識教學，更應強調品德陶養；精神世界的發展固然重要，但精神還需附著于身體，因而身體的強壯亦不可缺少。其次教育的方法復雜多樣，教育者的施教過程，并不能等同于向瓶中注水、向行李箱中塞物品。受教育者各自不阿的個性特征、智力水平等，均要求教育尋找到一種恰當的路徑、方法進行因材施教，才能促進其更好地發展。就長期性而言，無論是知識的獲得還是品德的培養。都是需要經過長期的教育和自我教育的過程才能完成，教育貫穿于人的一生中。

然而。過于追求教育和管理當下的“有效性”和“效率”，以類似于管理工業生產的方式來考核與開展教育工作。反映出一種漠視人的特性和教育規律的“反教育”的思維特征。而且，在教育和管理的實踐中，“有效”更多地直指眼前的“短效”。由此導致學校教育呈現浮躁、急功近利以及揠苗助長的無“人”教育特征。如何盡快地提高分數、升學率和在班級與學校中的排名，成為全校師生的共同追求。教育失去了生命，基礎教育也失去了人生“基礎”二字應有的意涵，成為一種終極性的競爭教育。

總之。“有效”只是好教育的要素之一，但不是好教育的目標。“有效”之“效”更應是一種長效，而不應是一種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