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鉆石夫妻”美國生子,天使失蹤夢斷歸途

近年來中國大陸興起了一股“海外生子熱”，不少年輕夫婦為了生個美國籍孩子，不惜花費重金，甚至甘冒各種風險。江西省南昌市有一對夫妻，也加入了海外生子大軍，希望在號稱“天使之城”的洛杉磯生一個美籍寶寶。然而遺憾的是，他們生下了孩子，卻沒能讓孩子隨他們一起回到中國——

赴美生育險象環生

2010年8月30日，懷孕兩個多月的姚瑤跟丈夫洪俊軍從南昌匆匆趕到上海，找到“美寶之佳”上海分公司?！拔蚁肴ッ绹⒆樱@事靠譜嗎？”姚瑤詢問該公司工作人員葉女士。葉女士向她保證：“絕對沒問題！”據葉女士介紹，在美國出生的孩子擁有美國國籍，將來年滿21歲時，其父母還可以申請依親擁有永久綠卡，孩子可以免費就讀美國公立中小學，畢業后可以留在美國工作，享受全球180多個邦交國入境免簽證，享有美國各種社會福利及醫療待遇……姚瑤很心動，葉女士又鼓動她：“金融危機的到來，美元貶值，人民幣越來越值錢，現在中國大陸有好多大款去美國生孩子，把人民幣換成美元去美國花相當實惠！”得知姚瑤懷孕兩個多月了，葉女士說，去美國生子有好多程序要走，比如辦理護照及簽證，都要花一些時間，建議他們盡快把協議簽下來。但洪俊軍卻不太放心，想到自己的師傅鄒啟南有個兒子在美國工作，他決定打聽一下再簽協議。

洪俊軍出生于1963年3月，江西省南昌市人，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江西一家發電廠工作。1998年，他停薪留職跟朋友合伙創辦了一家電瓶公司，擔任公司副經理。2005年，洪俊軍的前妻病故，2008年10月，他和比自己小20歲的江西某證券公司職員姚瑤結婚。姚瑤擁有碩士學位，收入豐厚，夫妻倆被親朋好友稱為“鉆石夫妻”。洪俊軍和前妻生有一子，名叫洪峰，正讀清華大學。洪峰對父親再婚十分抵觸，一直拒絕承認姚瑤這個后媽。姚瑤早有打算，要跟洪俊軍生一個比洪峰還優秀的兒子。

2010年6月10日，姚瑤懷孕了，她想到香港生孩子，讓孩子贏在起跑線上?？蓻]想到，有消息說香港政府正出臺政策，要限制內地孕婦去香港生子，甚至會取消內地孕婦在香港所生孩子的香港公民身份。按照當時中介公司報的市場價，去香港生孩子大約需要花費人民幣8萬至10萬元，如果花這么多錢不能給孩子換一個香港公民身份，姚瑤覺得不合算。經過打聽，姚瑤得知可以去美國生孩子，便匆匆到上海找到了“美寶之佳”上海分公司……

夫妻倆回到南昌，洪俊軍立即跟師傅鄒啟南取得聯系，得知鄒啟南的兒子鄒文供職于洛杉磯縣經濟發展局，他便請求師傅通過鄒文幫他打聽在美國生孩子的相關事宜。

9月20日，鄒文給洪俊軍發來了電子郵件。根據他的了解，中國人去洛杉磯生孩子是合法的，手續也不復雜，花費大約25000美金。鄒文建議洪俊軍不要找中介公司，因為中介公司的收費太離譜，而且他們在國內有自己的公司，有大筆存款，辦理旅游簽證去美國很容易。鄒文承諾，洪俊軍到美國后他可以安排住宿，還可以代他處理相關事宜，能省不少錢。夫妻倆興奮得像中了彩票，當即決定11月份去美國生孩子，因為那時候氣溫較低，姚瑤穿件羽絨服就可以蒙混過關。

果然如鄒文所說，洪俊軍夫婦申請赴美簽證十分順利，10月23日夫妻倆到位于上海市南京西路的美國駐上海領事館面談后，過了一星期就收到了美國駐上海領事館快遞過來的B1/B2簽證。

11月10日，姚瑤兌換了50萬元美金，帶上產檢報告及病歷卡，跟丈夫從上海乘飛機飛往洛杉磯。次日上午10點左右飛機著陸，鄒文已經開著車在洛杉磯機場接機處等候。兩個小時后，夫妻倆抵達鄒文在蒙特利市的租住處。房屋為木質結構，是個50多平方米的套房，鄒文安排洪俊軍夫婦睡臥室，他和女友睡客廳。

11月12日，洪俊軍嫌住鄒文家里不方便，就在附近的一位美籍華人家里租了一間15平方米的單間，當天下午就搬了過去。房間里有張雙人床、一張書桌和一臺14英寸彩電，姚瑤嫌電視機占地方，讓房東搬走了，可電視柜房東一時沒來得及搬走，姚瑤便對丈夫說：“來，咱倆把它抬出去吧，太礙事了！”夫妻倆一起用力，竟然沒能抬起來。第二次用力時，姚瑤突然感到肚子一陣絞痛，尖叫一聲抱著肚子倒在了地上。洪俊軍知道大事不好，急忙把姚瑤送進了附近的美以美華人醫院。

醫務人員搶救了兩個多小時，姚瑤沒有大礙，胎兒卻流產了。醫生質問洪俊軍：“你們是怎么搞的？”洪俊軍告訴醫生，姚瑤婚前就流產過三次，她媽媽擔心姚瑤不能坐飛機，勸她不要到美國生孩子，姚瑤不聽。沒想到坐飛機沒出事，到了美國卻出事了。醫生批評道：“飛機在空中飛行時容易造成孕婦胎位異常，下飛機后應臥床休息，怎么能讓她抬重物呢？”洪俊軍一聽，后悔莫及。

天使降臨夢想成真

第二天，醫生檢查后告訴洪俊軍，因流產次數過多，姚瑤今后不能再懷孕了。姚瑤先是吃驚，接著便發瘋似的撕扯洪俊軍：“都是你這個吝嗇鬼，當初要是買中介公司的全包套餐，哪會出這種事……”護士拉住姚瑤說：“安靜，這里是醫院！你們可以請人代孕，在這里代孕是合法的。”姚瑤哭著說：“我這么年輕，代什么孕??？那不更便宜他了！”護士解釋說：“代孕就是將妻子的卵子與丈夫的精子通過人工授精后，將受精卵植入代母的子宮里，并不是讓丈夫與代母發生性關系！”醫生也鼓勵姚瑤，使用自己的胚胎代孕的成功率高達70%，她這么年輕肯定沒有問題。丈夫一聽也開導她：“選擇代孕吧！不但能讓你免受十月懷胎之苦，而且孩子是美國代母生的，無疑更能享受美國公民身份！”經過醫生、護士及洪俊軍的輪番開導，姚瑤最終同意代孕。

12月初，鄒文陪同姚瑤夫婦來到位于比佛利與威爾榭大街交叉口附近的天使月子中心，這是一家代孕中介公司。一位名叫喬治桑的工作人員拿出一張調查表讓他們填寫。讓洪俊軍夫婦不放心的是，對方沒有提供包成功的套餐。喬治桑解釋說，美國代孕產業中涉及的醫院、代孕中介公司、心理咨詢師、律師等都是獨立經營的個體，沒有相互依存關系，代孕中心只是為他們尋找合格的代母，程序走到哪一步，他們就支付哪一步的費用。三天后，夫妻倆將調查表填好后送到天使月子中心，雙方簽訂了一份“委托書”，并在銀行辦理了信托基金賬戶，又聘請美國人吉姆為代理律師。

一周后，通過天使月子中心介紹，姚瑤從三位候選人中選了一位名叫露易斯的代母。露易斯30歲，大學畢業，身高1.75米，已婚，丈夫在韓國服役，沒有孩子。露易斯了解了姚瑤的家庭情況后通過喬治桑問姚瑤：“你們打算將來怎么撫養孩子？”得知姚瑤打算讓洛杉磯的朋友幫忙撫養孩子，等孩子初中畢業會說英語后再讓孩子回中國，露易斯生氣地對喬治桑說：“他們打算把孩子交給朋友照顧，孩子會幸福嗎？我把孩子生下來，不是讓他來受罪嗎？我拒絕為她做代母?！?/p>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周里，天使月子中心一連為姚瑤物色了20多位代母都沒有成功。喬治桑只好又做露易斯和姚瑤的工作。她告訴姚瑤，露易斯是一位很有愛心的代母，并讓姚瑤給露易斯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保證孩子出生后一定帶回中國親自撫養。露易斯這才答應跟姚瑤簽代孕合同。

合同簽訂后，露易斯由姚瑤辦理的信托基金賬戶支付費用，到指定的醫院和心理咨詢機構進行了體檢、心理測試和評估，并順利通過了評估。姚瑤夫婦也被安排到指定的醫院進行了身體檢查。體檢通過后，在月經周期的第21天，即12月14日，姚瑤接受達菲林注射，半個月后護士給她打了促排卵針。在藥物的作用下，姚瑤不受一個月只能排出一個卵子的限制，同時排出了多個成熟卵子。12月26日，姚瑤夫婦在嘉惠爾華人醫院分別取了卵子和精子。

醫生將處理后的精子和卵子放在同一個培養皿中培養，并培育出受精卵。三天后，活力最強的受精卵被醫生移植到露易斯體內。代孕媽媽孕育嬰兒的過程正式開始后，姚瑤和丈夫租了一部車，游玩了洛杉磯的環球樂園、迪士尼樂園、棕櫚泉、中國城，享受了加利福尼亞海灘的陽光后就回國了。

每個星期，姚瑤都會跟露易斯通一次電話，詢問胎兒的發育情況。露易斯的預產期是2011年10月18日，按照協議，姚瑤和洪俊軍提前兩周來到洛杉磯，入住在天使月子中心安排的公寓里。

2011年10月20日中午，代母要生了，姚瑤和丈夫趕到醫院，姚瑤被代母邀請進入產房見證生產時刻。洪俊軍在等候區守候。其間，姚瑤激動地跑出來對洪俊軍說：“看到一頭濃密的黑發了，但是發現胎心音下降，助產士建議休息一下！”姚瑤含著淚說，“幸好不是我生，看著太痛苦了！”20分鐘后，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兒，洪俊軍被叫進了產房?？粗⒆訌堉彀屯弁鄞罂?，夫妻倆再也克制不住興奮的淚水，擁抱在了一起。喬治桑在現場用DV為他們抓拍了激動人心的一刻。

很快，護士將孩子擦拭干凈，并吸出孩子鼻子和口腔里的血水，然后稱重。姚瑤作為孩子的母親，得到了手環，孩子也套上了表明身份的腳環。醫生說，孩子必須和母親待在一個房間，不然系統會拉響警報。醫院分配給姚瑤夫婦一間獨立病房，讓他們有機會親自照料新生兒，直至出院。當晚，吃了醫院準備的歡慶餐后，洪俊軍回了公寓，姚瑤留在醫院，照料孩子的同時由值班護士對她進行新生兒護理培訓。

“美夢”夫妻人財兩空

孩子出生后的第二天，代母到姚瑤的病房看望了孩子，并和姚瑤夫婦及孩子拍了幾張合影。第三天露易斯要出院了，她來和寶寶告別，眼里滿是淚水。姚瑤很感動，又給了她500美元作為獎賞。從代孕到孩子出院，夫妻倆一共花費了33500美元，包括夫妻倆日常開支總共約30萬元人民幣。盡管超支不少，夫妻倆還是很高興。姚瑤一心在出租屋里照顧兒子，洪俊軍則租了一部車跟鄒文四處看房子。

夫妻倆打算，在洛杉磯買套房子，無償給鄒文和他女友居住，作為交換，孩子交由鄒文和他女友撫養，夫妻倆回國，除承擔孩子的一切開銷外，每月支付鄒文一定的工資。等將來他們獲得了綠卡，姚瑤先到美國照料兒子。

沒想到，跑了半個月房子也沒有選定。11月6日，洪俊軍和鄒文又出去看房子了，姚瑤在家接到露易斯的電話。露易斯問她是否還在洛杉磯，說想看看孩子。姚瑤便說：“在啊，我們在天使月子中心見面好不好？”露易斯說姚瑤帶著寶寶跑那么遠不方便，問清她的住址后就和一名男子開著車過來了?！澳阍趺催€沒回國？”露易斯一進門就問。姚瑤便把她的真實打算告訴了露易斯。露易斯一聽就叫了起來：“孩子這么小，你們就把他寄養在朋友家，不是讓他活受罪嘛！”姚瑤解釋說：“我們有了綠卡很快會回來的，不會讓孩子一直一個人待在美國……”露易斯不相信姚瑤的話：“我們當初是有協議的，你采取欺騙手段騙取我代孕是不道德的，何況你這樣對待孩子極不負責！”說著，一把從搖籃里抱起了孩子。姚瑤上前阻攔，被那名高大的美國男子一推，跌倒在地?！澳銢]時間撫養孩子，我替你們養！”露易斯邊說邊抱著孩子出了門，等姚瑤爬起來追上去時，露易斯已經抱著孩子跟隨行的男子開車跑了。

姚瑤急忙打電話叫丈夫回來。洪俊軍與鄒文接到電話后找到天使月子中心，要求中心協助他們向露易斯要回孩子，但喬治桑無法與露易斯取得聯系，只好帶著姚瑤夫妻及鄒文開車直奔位于威爾榭大街的露易斯家?？煞块T緊鎖，鄰居告訴他們，露易斯已經有一年多沒在那里居住了，前幾天突然回來住了幾天又走了。鄒文只好代姚瑤夫婦向威爾榭大街警察局報案。一個星期過去了，警方沒有找到露易斯。夫妻倆租了一部車天天埋伏在露易斯家附近守候。

11月13日，洛杉磯下起了大雨。深夜12時許，洪俊軍發現從露易斯家透出燈光，便通知鄒文讓他向當地警方報告。夫妻倆悄悄將露易斯和一個男人堵在了屋里。沒想到，露易斯發現他們后，從后門跑掉了。洪俊軍追到后門，發現露易斯已經上了汽車，便和姚瑤開著車追趕。在距離洛杉磯市中心約40公里的五號高速公路上，眼看快要追上了，洪俊軍的方向盤沒有控制好，汽車在一個轉彎的地方突然失控撞上了高速公路中間的隔離帶……

當他們被過往的司機發現送到圣蓋博醫院急救時，洪俊軍頭部受了重傷，雙腿骨折，已經昏迷。姚瑤僥幸逃過一劫，面部破了一點皮，左腿有輕微外傷。洪俊軍所在公司副經理錢曉東和洪俊軍的弟弟接到通知后迅速從上海飛往洛杉磯。2012年1月3日，洪俊軍的雙腿被截肢。由于美國醫療費用昂貴，夫妻倆被家屬轉到南昌市手足外科醫院治療。一對富豪夫妻美國生子落得這般結局，親友同事無不惋惜，都說是錢惹的禍。

2012年2月8日，姚瑤委托美國華裔律師鄧希將天使月子中心和心理醫生亨利告上了法庭。姚瑤認為天使月子中心沒有為她配備合格的代母，心理醫生對代母的心理測試把關不嚴，導致發生代母搶走孩子的事情，因此，天使月子中心和心理醫生必須對孩子被搶及洪俊軍的傷殘承擔責任。目前，此案還在審理中。身心遭受重創的夫妻倆一直請病假在家。為了讓夫妻倆走出丟孩子的陰影，親戚朋友們都勸他們再生一個，但他們表示已經沒有精力再生育孩子。

姚瑤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悲劇發生后她對美國生子有了新的認識：中美兩國相距遙遠，途中要經歷十幾個小時的顛簸，存在意外流產的風險；中美兩國文化差異很大，國情不同，代母的素質也參差不齊，有些提供生子服務的中介公司甚至無證經營，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人財兩空。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