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語文課堂:亟待“語修邏”的回歸

語法修辭邏輯教學在中學語文教學中的地位，幾度沉浮，搖擺不定，這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中學語文教育界的迷茫和困惑。在當今形勢下，語修邏知識是否應該系統(tǒng)講授，應該如何進行有效地學習，仍然是許多語文教師應該思考的問題。

一、回顧：“語修邏”教學的黃金時代

建國以來，語文學科性質(zhì)和教學目標的探索和實驗進行了六十多年，語文這個“工具”的定位也隨之不斷變化，我們不妨先做一個簡單的回顧。

1954年2月1日，以胡喬木為主任的中央語文教學問題委員會《關(guān)于改進中小學語文教學的報告》經(jīng)批準而實施，決定全國中學實施文學、漢語分科教學。1956年，教育部指令全國中學使用文學課本和漢語課本。《初級中學漢語教學大綱》的教學內(nèi)容對語音、詞匯、語法、修辭、漢字、標點符號六大類作了具體的規(guī)定。

1958年，由于時局變化，文學、漢語兩科又被合成一科。1963年5月，教育部頒布的《全日制中學語文教學大綱(草案)》把語文學科定位為“學好各門知識和從事各種工作的工具”，并強調(diào)了語文知識與技能的訓練，也具體規(guī)定了語法、修辭、邏輯和文章讀寫等知識內(nèi)容。1963年人教版全國通用的第五套初中課本還穿插了語法、修辭、邏輯和文章讀寫知識，在進行思想政治教育的同時，也沒有忘記進行語文能力訓練。

1978年3月，根據(jù)教育部頒布的新大綱編寫的人教版第六套教材加強了語文知識教學，按照字詞句篇基本知識和讀寫基本知識兩條線索，選成短文(約36篇)編排在年級課文之間，強化語文訓練。

1986年、1990年先后修訂的中學語文教學大綱進一步強化了工具性的教學目標，初中強化培養(yǎng)語言的感受能力(語感)，高中課本分閱讀能力、聽說能力、寫作能力、基礎(chǔ)知識四項分述，其中，特別組成了現(xiàn)代漢語的重點知識和能力訓練系列。

1992年前后，語文教育界在研究九年義務教育的語文教學的過程中，加強了語文學科工具性目標的研究和實驗。例如，1992年初中語文教學大綱列出48項技能和202項基礎(chǔ)知識，1996年高中教學大綱列出了18項技能和18項基礎(chǔ)知識。

1996年以后，“語修邏”教學的黃金時代過去，以后修訂的教學大綱以及語文課程標準更多的趨向表述為“語文是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tǒng)一”，但在教材編寫和教學以及中考高考中，語文的人文性進一步得到強化，進而使語文基礎(chǔ)知識的教學進一步淡化，“語修邏”的教學成了隱形的點綴。

當然，這只是從大趨勢上所說的，“語修邏”教學的淡化弱化更多的是源于一線語文教學與考試的異化。二十世紀90年代前后，語法修辭邏輯教學進入了一個怪圈，如多重復句的考查已經(jīng)考到了五重、六重，繁復無比，語法教學變成繁瑣語法知識的傳授。修辭教學考查一些名詞概念的識記，如比喻修辭細分為明喻、暗喻、借喻、博喻等，要求死記硬背。

現(xiàn)實的語法修辭邏輯教學背離了語文教學的目的，一味著眼于提高試卷分數(shù)，偏離了母語特點，勞而功微，難怪“淡化”、“取消”的呼聲日趨強烈，最終導致邏輯知識徹底從教材中被刪除，語法修辭教學被棄置到教材的角落，在教學中真正地被弱化甚至被取消。

二、現(xiàn)實：“語修邏”教學的尷尬處境

中學語文教材中刪除邏輯知識，淡化語法、修辭知識，但多年的教學實踐卻屢屢證明，這些知識滲透于語文基礎(chǔ)知識和閱讀寫作的方方面面，教學根本無法回避，中學語文教學陷入了尷尬境地。茲簡要列舉如下：

1.《語文課程標準》和《考試說明》各定各的調(diào)，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讓一線教師無所適從。按理論來講中學“語修邏”教學與現(xiàn)在的語文課程標準并不矛盾，都是服務于“指導學生正確理解和運用祖國的語言文字，提高他們實際的聽說讀寫能力”這一總目標的，其目的就是實用，即提高中學生實際理解和運用語言文字的能力；同時，使中學生了解自己母語的一些基本常識和結(jié)構(gòu)規(guī)律，培養(yǎng)他們的語文素養(yǎng)。這第二個目的既是獨立的，又是為第一個目的服務的。但是，事實是《語文課程標準》對“語修邏”知識涉及越來越少，或要求越來越泛化，而中考高考對語言表達與運用的題目命制越來越具體，分值也還在進一步加大。以文言文考查為例，2000年《全日制普通高中語文教學大綱》：“重點掌握常見的150個文言實詞、18個文言虛詞(見附錄一)和主要文言句式在課文中的用法。”2003年課標要求：“了解并梳理常見的文言實詞、文言虛詞、文言句式的意義或用法，注重在實踐中舉一反三。”前者要求具體，后者定位為“常見”，但是如果學生不了解實詞、虛詞、句式等知識，又如何能夠在實踐中舉一反三呢?

2.語文教材打破了以往的“四個系統(tǒng)”的編排體系，用模塊主題代替了單元，語法修辭邏輯等知識徹底被弱化。這幾年教材版本較多，但不管哪一種，變更后的教材對語法修辭邏輯等的態(tài)度可以套用一句歌詞“像霧像雨又像風”，從操作層面看，“語修邏”教學正如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3.教學實踐中教考脫離。一方面，海量的修改病句訓練、仿句擴句訓練、提取關(guān)鍵詞壓縮語句訓練讓學生昏天黑地，古詩詞的欣賞、文言文的翻譯、現(xiàn)代文的欣賞層面的設(shè)題等無不指向“語修邏”等，另一方面，對“語修邏”的知識體系又諱莫如深，寄希望于學生“心有靈犀”，從而取得理想成績。例如，復句中條件關(guān)系的兩種基本形式“只要……，就……”，“只有……，才……”，有的學生常混淆兩種關(guān)聯(lián)詞。如果教師就事論事，便沒法讓學生明了其中奧妙，即使少數(shù)“悟性”強的學生能夠意會，但卻始終難以言傳，而引入邏輯原理就十分淺易了——兩種形式表現(xiàn)了兩種基本條件關(guān)系(充分條件和必要條件兩種假言判斷)。“只要……，就……”條件是充足的，一經(jīng)具備，必致結(jié)果實現(xiàn)；而“只有……，才……”條件是必須的，無此條件則必無結(jié)果實現(xiàn)。

4.英語語法教學對語文學科的語法教學的侵略和滲透。學生對表語、表語從句等很熟悉，但可能會對定語、狀語都不了解。有趣的是，英語學科老師也在抱怨，他們在教學英語時，認為學生對中文基本語法等一無所知的狀態(tài)也制約了他們對英語的教學。

5_網(wǎng)絡語言影響甚至顛覆了常規(guī)的語修邏教學。現(xiàn)在社會上語言文字運用的混亂現(xiàn)象早已到了令人難以容忍的地步，全社會的語言文字運用水平明顯出現(xiàn)了普遍下滑的趨勢，

關(guān)于語文工具性和思想性(人文性)的論爭由來已久，現(xiàn)在雖然塵埃落定，由《語文課程標準》給出的結(jié)論一統(tǒng)天下，但是，教學一線的教師卻仍然時時感受著困惑。

語文教育家洪宗禮先生認為，“認同語言的文化價值，并不意味著否定、淡化語言作為載體、工具的基本功能和個性特征。”語言本身也是一種文化，因而它自身就具有很高的人文價值。語言是表達思想的工具，語言文字是“表”，思想人文情懷是“里”，語文學習要經(jīng)歷一個由“表”入“里”的過程，寫作則反之，要經(jīng)歷一個由“里”出“表”的過程，前者是閱讀理解能力，后者是交流表達能力，兩者相輔相成，不可或缺。

語法修辭邏輯知識的習得可能靠死記硬背能夠獲得，但它的恰當應用卻不能如此，而應該在學習過程中思考、歸納驗證并最終習得，從而形成能力。以“比喻”的習得為例，一個小孩子可能會說“小明圓圓的臉蛋像個大皮球”，你不能說這個句子不是比喻句，因為這是從“形”這個層面來設(shè)喻，孩子在經(jīng)歷一段時間的學習后，他會知道，“小明圓圓的臉蛋像個紅蘋果”可能更好，因為這不僅有了外形的相似，而且有了描摹的成分。但如果只死記硬背這些比喻句，孩子就會喪失語言的創(chuàng)造力。那么，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要告訴孩子們，比喻是怎樣形成的，有什么作用，怎樣才能恰當?shù)剡\用比喻等，借助生動的例子引領(lǐng)學生的思維，學生才能為今后創(chuàng)造豐富多彩的比喻提供了可能。

語言是“科學性”和“模糊性”的統(tǒng)一體，科學性是語言運用過程中大量的語言“碎片”整合歸納，形成了語法修辭邏輯等知識的整體；但是語言本身也具有模糊性，過去在我們看來不合理的語言表達，在經(jīng)歷歲月長河和語言本身的微調(diào)和校正后可能會變成合理的表達，如“船”的概念和“飛”的概念在過去組合在一起是不可想象的，但現(xiàn)在組合就變得很合理。語言的模糊性體現(xiàn)了語言本身的創(chuàng)造力，是語言發(fā)展的生命力之所在。語文中語法修辭邏輯等知識的教學就必須在科學性和模糊性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過于追求科學性，就會陷入形式主義泥潭，就會過濾掉語言中人文、文化等因子，使得語言之花喪失水分而成為干花，甚至是一團枯草。過于追求模糊性，就會延長我們吸納語文養(yǎng)分的時間，增加吸納的難度，讓語文創(chuàng)造力萎縮，現(xiàn)在的學生閱讀和寫作能力削弱與此應有較大的關(guān)系。

掌握初步的、基本的“語修邏”知識和有關(guān)技能，提高準確理解語言和規(guī)范使用語言的能力，是很有必要的。理性的知識有助于進一步學習母語，尤其是母語的書面語。因為只有理解了的東西才能更深刻地感覺它。學習規(guī)則，把已經(jīng)感覺到的語言現(xiàn)象理性化，舉一反三，以簡馭繁，自覺地運用規(guī)則去指導語言的運用，可以事半功倍，有效地提高聽說讀寫的能力。

總之，新課改背景下的中學語文課堂，亟待“語修邏”教學的回歸，這需要教育專家、教材編寫者和一線教師共同努力，將“語修邏”教學活潑、貼切、有機地融人課堂教讀，讓語修邏教學真正鮮活起來。只有這樣，語文人文性和工具性這兩翼才能和諧共生，中學語文教學才能真正走上良性發(fā)展的軌道。

(作者單位：江蘇姜堰市羅塘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