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么既“不高興”又“不幸福”

2009年，中國流行一本書《中國不高興》，說中國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中國與西方“有條件決裂”了。如今，中國再次不高興了，緣由在于我們不僅與西方決裂，還在東海、南海問題上和周邊某些國家發生了不愉快。

進入新世紀，中國不僅面臨西方國家“輪盤賭”式的挑戰，還面臨周邊國家對這些西方國家的競相效仿。越南、菲律賓、日本在美國支持下輪番呼應，不斷在東海、南海島嶼問題上挑起事端，這與2008年英、德、法等國在美國的支持下，交相在西藏、奧運等問題上制造麻煩如出一轍。似乎對手已經摸透了你的底牌——“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既然知道中國“務實”，那么挑逗“強大的中國”就成了某些小國的政客們顯示“勇敢”以邀買本國民心的工具，而在一旁起哄的其他國家也可以最大限度地漁翁得利。在黃巖島問題上明知沒理還要攪三分的菲律賓以及在這個節骨眼上掀起“買島鬧劇”的石原慎太郎就持這種心理。

現實主義的原則是依據國家實力或國家的安全需要來制定對外戰略。而實用主義的判斷標準往往是功利，而不是原則。或許是因為中國的發展太迅速了，實力增長已經超出任何人的預料。因此，中國的“不高興”還是和外部環境的復雜化帶來的不安全感有關。

最近與“中國不高興”相呼應的還有“中國不幸福”。2012年4月，聯合國《全球幸福指數報告》出爐，全球156個國家和地區，中國內地排名第112位。5月份，“幸福經濟學”奠基人、美國經濟學家伊斯特林領銜發表的論文《中國的生活滿意度：1990～2010》顯示，在過去20年里，中國普通百姓的生活滿意度總體呈現下滑的趨勢。也就是說，多數人在2010年的幸福感還不及1990年時的情況，這與同期中國經濟的高歌猛進形成了強烈反差。這也印證了他在1974年提出的“伊斯特林悖論”，即一國的經濟增長未必會換來生活滿意度的改善。那么我們的幸福感究竟從何而來，該如何提高呢？

總體來說，人的幸福感分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心理層面，它往往和物質生活無關。而傳統社會的幸福感也主要來源于這一層次。我們感受到幸福的原因在于有充裕的閑暇時間、充實的宗教信仰以及對生活的自主控制。但這一層次的幸福是無法持久的，隨著經濟全球化迅速消亡。1974年，人均GDP在世界排名中墊底的不丹因發明了“國民幸福指數”（GNH），并且97%的人感到幸福而著名。但今年4月份，由于消費主義盛行，不丹人不再感到幸福了。2010年該國國民幸福指數顯示，只有41%的國民稱過得“快樂”。

第二層次是個人層面，也就是個人財富的增加和個人成就的滿足。而這一層面的幸福感來源于和其他人的比較。在早期英國自由主義經濟學家眼中，因為人人追求個人幸福，才會出現市場經濟，而市場經濟也會自發產生公共福利，因為個人通過追求自己的利益，常常促進社會利益。而每個個人也被假定為自己福利的最好判斷者，任何政府的幫助都被看作是對個人自由的束縛。結果導致整體社會出現“攀比”和“仇窮”心態。

第三層次是集體層面，這也是“福利國家”概念的起源。自“圈地運動”以來，英國偷盜者、流氓、乞討者增多，社會不安因素急劇增加，早期的“個人幸福”論遭遇嚴重挑戰。1834年，英國通過《新濟貧法》，提出“總體幸福”概念，體現了“為大多數人謀幸福”的思路。戰后，“集體幸福論”進一步演變成“公民幸福論”。在福利經濟學家看來，以福利表現出的再分配不再被看作是一種慈善行動，而是被看作享有公民資格后的結果。目前，幸福指數居前幾位的恰恰是社會保障體系建設最為完備的“福利國家”，如北歐的丹麥、瑞典、挪威等。

由此可見，國人的“不幸福”恰恰體現了三個層面的強烈反差。一方面，市場機制打破了舊有的心理平衡，信仰缺失導致不幸福。另一方面，20年來的分配不公，以及人們之間的相互比較，導致大多數中國人整體滿意度下降。第三方面，就是中國社會保障體系并沒有真正建立，本應由國家主導的“集體幸福”還停留在“慈善”層面，而沒被看作是公民的基本權利。

中國的“不幸福”與“不高興”一樣，都是中國快速發展帶來的安全缺失的結果。一個國家對外安全環境需要國家實力的保障，對內安全同樣需要國家的保障。如果我們把更多精力放在完善社會保障體系上，實現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快樂，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摘自《世界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