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瑪堪的采錄、研究和保護

黃任遠，刁乃莉

(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 a.文學所;b．文獻信息中心，哈爾濱150018)

伊瑪堪的采錄、研究和保護

黃任遠a，刁乃莉b

(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 a.文學所;b．文獻信息中心，哈爾濱150018)

赫哲族是以漁獵為生的民族。他們用自己的智慧和勞動，不但創造了魚皮文化、樺皮文化、薩滿文化，而且還創造了聞名于世界的英雄敘事詩——伊瑪堪。

伊瑪堪世代口耳傳承，有說有唱，以歌頌民族英雄莫日根西征復仇為主題，反映了該民族的原始宗教信仰、漁獵生活、風俗習慣、民族歷史、社會狀況，是赫哲族的寶貴文化遺產和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是黑龍江流域文明的重要篇章。本文從采錄、研究、保護三個方面進行論述。

一、伊瑪堪的采錄

在學術界，關于伊瑪堪的文學形式，有多種說法。主要有以下幾種：(1)“說唱故事”，以凌純聲為代表，在他的著作《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中，把采錄的19篇赫哲族故事稱為“說唱故事”，比喻為“北方的大鼓”、“南方的蘇灘”;(2)“口頭說唱文學”，以1991年北方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徐昌翰、黃任遠著的《赫哲族文學》為代表，論述口頭說唱文學——伊瑪堪有10余萬字;(3)“英雄史詩”，以我國著名學者馮驥才先生為代表，他為《烏欽少郎與岱夫》一書寫的序中稱達斡爾烏欽、赫哲族伊瑪堪和我國少數民族三大英雄史詩《格薩爾》、《江格爾》、《瑪納斯》相同;(4)“英雄敘事詩”，以1997年出版的《伊瑪堪》為代表，著名學者劉錫誠為此書作序，稱其“在中華民族文化史上，也有著重要的意義”;(5)“英雄歌”和“勇士詩”，以俄羅斯學者葉·莫·格列金斯基的《神話的詩學》為代表，他認為這些“英雄歌”與世界著名的《卡勒瓦拉》、《摩河婆羅多》、《伊利昂論》等著名史詩相提并論。

比較以上五種說法，筆者認為第二種和第四種說法更接近伊瑪堪作品的本質，其余三種說法各有所長，也都存在不足，和伊瑪堪真正的形式有一定距離。

伊瑪堪的采錄分五個時期：

(1)開拓時期(20世紀30年代初)。1930年春夏之際，剛從法國留學歸來的青年博士凌純聲，深入到松花江下游的赫哲人中間，采錄到19篇故事(據后來學者考證，有12篇為伊瑪堪故事)，發表在他的著作《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中 ，1934年在南京出版。

(2)確認時期(20世紀50年代末)。1958年，以劉忠波先生為首的調查組深入到三江平原赫哲人聚居的村屯，采錄了同江縣八岔村吳進才說唱的伊瑪堪《安徒莫日根》、饒河縣四排村葛長勝說唱的伊瑪堪《滿格木莫日根》;1962年，隋書今采錄了盧明說唱的伊瑪堪《夏留秋莫日根》、畢張氏說唱的《滿格木莫日根》、對伊瑪堪的形式進行確認。黑龍江省藝術研究所隋書今寫的《赫哲族文學藝術概況》一文對伊瑪堪的名稱、內容、形式、篇目、流傳進行了論述。

(3)搶救時期(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1980年9月，伊瑪堪搶救小組成立，先后多次去往赫哲族聚居地，采錄了伊瑪堪歌手葛德勝的七部長篇伊瑪堪(滿斗、香叟、希爾達魯、木都力、沙倫、吳胡薩、阿格弟)，吳連貴的三部伊瑪堪片斷(木竹林、木都力、希爾達魯)，尤樹林的一部長篇伊瑪堪《馬爾托莫日根》。

(4)絕唱時期(1999年至2000年)。筆者陪同日本大學副教授于曉飛先后多次采訪伊瑪堪歌手尤金良，采錄了他說唱的長篇伊瑪堪《坎特莫日根》和《希特莫日根》。

(5)保護時期(2006年以來)。成立了黑龍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赫哲族伊瑪堪搶救保護中心、黑龍江伊瑪堪研究中心等。黑龍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還命名了兩位伊瑪堪國家級傳承人——吳明新和吳寶臣，四位省級傳承人——葛玉霞、尤秀云、尤文鳳、尤文蘭，開辦了伊瑪堪傳承講習班，培養了年輕一代的伊瑪堪傳承人;采錄了吳明新的《釣魚瑪發》、《天河莫日根》，吳寶臣的《日出一族》、《木都力莫日根》，葛玉霞的《希爾達魯》，尤秀云的《希特》等伊瑪堪短篇或片斷。

從伊瑪堪采錄調查中，我們發現了伊瑪堪的傳承特點，即口耳相傳(歌手傳承、家族傳承、社會傳承、書面傳承)和即興發揮(音特路——觸景生情，取笑逗樂——借題發揮，生枝生葉——增加細節)。

二、伊瑪堪的研究

從20世紀90年代至今，伊瑪堪的研究日趨成熟，發表了一批有份量的專著和上百篇學術論文。

徐昌翰、黃任遠著《赫哲族文學》，是《中國少數民族文學史叢書》之一，是一部對赫哲族口頭文學現象進行研究探討的學術著作。它既是一部材料豐富的赫哲族文學史，又是一部對薩滿文化及其口頭文學關系進行深入研究的理論新作。該書分緒論、神話、伊瑪堪、傳說、故事、民歌、諺語、書面創作文學等十四章，計33萬字。

孟慧英著《薩滿英雄之歌——伊瑪堪研究》，這部學術著作分五章，分別是：伊瑪堪概述、伊瑪堪與英雄時代、伊瑪堪的藝術表現、伊瑪堪解讀、伊瑪堪的符號解釋。作者在文中指出：“伊瑪堪中的主人公，他們幾乎是從幼年開始就是一種負有特殊使命的勇敢者。寧死不屈、一往無前，是英雄對其所選定的生活目標的基本態度。最終爭戰雙方經過生死惡戰，英雄們或完成了復仇和建邦大業，或戰死疆場。不屈不撓、英勇無畏、誠實正直、義無反顧、聰明機智、英雄身上集中了種種高尚的品德，從而具有了無可匹敵的偉大人格?！?/p>

黃任遠著《赫哲族伊瑪堪研究》，刊于《通古斯—滿語族神話研究》書的下篇，共有十一章和兩篇附錄。主要內容有：伊瑪堪反映的時代、流傳與演變、歌手研究、藝術形象論、情節模式、藝術特色、薩滿文化、和摩蘇昆比較等，計20余萬字。

《赫哲族的伊瑪堪(英雄敘事詩)研究》，于曉飛著，全書425頁，分為三部分：一是論述伊瑪堪的內容、構成要素、演唱地點、藝術特色、歌手傳承等，二是用羅馬字母標音的伊瑪堪《希特莫日根》全文，三是論述薩滿信仰、神鷹闊力、人的靈魂觀念等。

黃任遠著《中國伊瑪堪——赫哲絕唱》，該書是《中國民間口頭與非物質文化遺產推介叢書》之一，全面闡述了世代相傳的伊瑪堪的形成、流傳和發展，采錄整理和研究，簡釋了歌手說唱風格和技巧，傳承作品的藝術形象和特色，以及它的歷史價值、語言價值、社會價值、學術價值和它作為世界瀕危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特殊性，搶救它的迫切性。書中分前言、概述、評估、報告、保護、評論、點評等七章，計十余萬字。

韓成艷的博士論文《從表達認同到認同表達——伊瑪堪研究》，計十余萬字。該博士論文在前人研究成果和自己調查相結合，從理論高度論述了伊瑪堪近百年的采錄史、研究史、搶救史和保護史，總結了伊瑪堪的藝術特點和民族特色，以及和薩滿文化的密切關系。

以上學術著作呈現出一個明顯特點：從田野調查式研究向多學科理論綜合研究轉化，從單一民族研究向相鄰民族、鄰國民族比較研究轉化，從單一漁獵文化研究向多元文化研究轉化，學術隊伍也向年輕化、專業化、理論化轉化。

近二十多年來發表的伊瑪堪學術論文有近百篇之多，其內容涉及很多方面，以下歸成九類：名稱研究，如黃任遠《伊瑪堪名稱原始意義探析》;價值研究，如李熏風《伊瑪堪——赫哲族百科全書》、都永浩《伊瑪堪的民族學價值》;總體研究，如劉魁立《赫哲族史詩伊瑪堪》;比較研究，如張嘉賓《埃文基人的“尼姆嘎堪”與赫哲人的“伊瑪堪”》、孟慧英《神歌與伊瑪堪》;文本研究，如凌純聲《論赫哲故事》;歌手研究，如黃任遠《伊瑪堪歌手與伊瑪堪藝術》;文化研究，如孟慧英《伊瑪堪的原始精神》;保護研究，如韓成艷《論非物質文化遺產“本真性”的評估標準》;綜述研究，如馬名超《伊瑪堪的調查報告》;其他研究，如劉錫誠《伊瑪堪序》、郎櫻《黑龍江流域少數民族英雄敘事詩·赫哲卷序》等。

三、伊瑪堪的保護

1．保護了一批伊瑪堪錄音

從1980年成立伊瑪堪搶救小組至今，一共采錄了伊瑪堪歌手吳連貴、尤樹林、葛德勝、尤金良說唱的十余部伊瑪堪錄音，完完整整地保存了伊瑪堪的說唱藝術形態，為后人多學科地研究伊瑪堪留下一筆詳盡的話態資料。此外，還有吳連貴的《木都力莫日根》和《希爾達魯莫日根》2盤，尤樹林的《馬爾托莫日根》2盤，尤金良的《坎特莫日根》6盤和《希特莫日根》8盤，葛德勝的《滿斗莫日根》10盤、《香叟莫日根》10盤、《木都力莫日根》10盤、《希爾達魯莫日根》15盤、《沙倫莫日根》6盤、《吳胡薩莫日根》3盤、《阿格弟莫日根》10盤。

2．整理出版了伊瑪堪作品集

《黑龍江民間文學》第2集，王士媛編選，伊瑪堪專集之一，內部刊，1981年，40萬字;《黑龍江民間文學》第20集，王士媛編選，伊瑪堪專集之二，內部刊，1987年，30萬字;《黑龍江民間文學》第21集，王士媛編選，伊瑪堪專集之三，內部刊，1987年，30萬字;《赫哲族伊瑪堪選》，尤志賢編譯，內部刊，1989年，30萬字;《伊瑪堪》，黑龍江省民間文藝家協會編，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120萬字;《黑龍江伊瑪堪》，黃任遠、王士媛采錄整理，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30萬字;《黑龍江流域少數民族英雄敘事詩·赫哲族卷》黃任遠主編，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130萬字。

3．關于伊瑪堪保護的幾點建議

(1)建設伊瑪堪資料數據庫(包括著作、論文、作品、錄音、錄像、手稿等)，便于研究者資料共享，避免重復調查;(2)翻譯、出版《伊瑪堪全集》(既有國際音標、光盤，又有伊瑪堪曲譜)，這需要伊瑪堪搶救、保護中心和有關部門在資金上的大力支持;(3)建立伊瑪堪研究基地，在吳明新和吳寶臣兩位國家級伊瑪堪傳承人所在地佳木斯和同江街津口，建立兩個伊瑪堪研究基地;(4)召開伊瑪堪學術會議，包括小型的座談會、交流會，有條件時召開大型的國際學術會，讓伊瑪堪學術成果走出國門，走向世界;(5)籌建伊瑪堪博物館(或展覽室)，可以在省博物館或省圖書館開設長期的展室或展廳，用圖片、實物、錄音、錄像等展示伊瑪堪成果;(6)培養伊瑪堪新的傳承人和年輕的研究隊伍，用創辦伊瑪堪討論和傳習班的交流方式培養新的傳承人，用招收伊瑪堪研究生的方法培養伊瑪堪研究隊伍的新人。

2012－06－15

黃任遠(1947－)，男，浙江杭州人，研究員，從事;刁乃莉(1963－)，女，哈爾濱人，研究館員，從事圖書情報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