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移民問題的政治敏感性,當前這波經濟全球化中的勞工流動還遠遠落后于資金和商品流動。美國過去的150年歷史中,歷年獲得永久居留權的人數起伏非常大,從1933年最低的23068人,到1991年史上最高的1826595人。這種變化的直接原因幾乎都源于政治,也有社會和經濟誘因的背景。
其他國家也因移民問題在政治上爭執不休。歐盟同時存在內部和外部的移民問題,2004年新入盟的10個前蘇聯衛星國為歐盟人口帶來了一次巨大的波動,數十萬人向西遷移以尋求更好的工作和生活水平。在法國,該現象引起了對“波蘭水管工”的廣泛討論,這個典型形象是移民擠占法國人就業機會的具體象征。
意大利和西班牙的移民問題是一個紛爭之源,政界左右翼都尋求更嚴厲的邊界控制。
除歐盟內部移民外,一些南歐國家也是中東、北非,以及一些未入歐盟的鄰國移民的目標。
跨越整個歐盟,還有一股經年不息的非法移民流,他們來自中東和中亞的國家,其中一些將獲得庇護身份,剩下的大多數將非法逗留或者被遣返。
為移民問題擔憂的并不僅是富裕國家,貧窮國家也不例外。蘇丹內戰導致幾十萬難民逃往乍得,為這個赤貧國家平添了更大壓力。
毋庸置疑,所有具有一定規模的國家,其法律都不會允許移民不受甄別地、無限制地入境。無論標準高低,多少都有一些。
盡管移民問題變得更政治化,但最終還是由現實經濟說了算。近年來,美國官方承認的境內臨時勞工數字從1999年的120萬人,增加至2008年的200萬人,而基于1980年以來的入境統計,非法移民的總人數或可達1200萬人。如果美國的產業需要外來勞工,那就會得到他們,不論渠道是合法還是非法。
此外,勞務外包和境外生產為海外勞動力的利用提供了新手段,而無須費心移民事務。隨著發展中國家與全球貿易體系接軌,這種方式變得越來越常見,也使它們與更富裕經濟體之間的商業聯系更加復雜。由此看來,似乎勞務外包比接收移民更為可行,也規避了潛在的政治風險。
在一些富裕大國,未來幾十年對移民勞工的需求將會增長。在更好的機器人被開發出來前,總存在一些必須由人工操作的低收入崗位。這些工作往往是有具體地點要求的,換句話說,你無法在家通過互聯網來修剪別人后院中的樹。園丁本人必須在那里,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保姆、女仆和家庭健康護理等等。一般來說,當一國民眾變得更加富裕,此類工作就會更多。
人們變得更富裕,是由于該國提升了技能等級,提升了勞動力在產業階梯上所處的位置,生產的商品和服務的價值越來越高。正源于此,人們就更不情愿接受像園丁或保姆這樣的工作。這些國家中,低收入工作崗位需求在增長,適合的勞動力供應卻在下降。
很明顯,在許多國家(尤其是富裕國家)未來的經濟政策中,移民將會發揮更大作用。當政府決定進行改變,自然就會出現兩個問題:我們需要什么樣的移民?需要多少?由于這種改變主要來源于經濟動機,答案應該也將從經濟角度著眼。一旦這些國家接收了足夠的承擔低收入工作的人口,它們就將轉到另一個極端,即精挑細選“最好”的移民,包括創造力、教育程度、收入、文化融入等因素都在其考慮之列。
這將會引起一些非常有趣的現象,如果各國政府都試圖吸引最好的移民,我們將看到一次史上最大的國際“選美”比賽。世界各國都將使出渾身解數,為數百萬尋找新生活的醫生、科學家、工程師、投資者以及企業家們提供最熱情的歡迎。當進行選擇時,以下兩個因素會進入移民的考慮范圍:前往目標國家的難易程度,以及目標國家的生活水平。
根據這些因素,現階段已經浮現出一些潛在的勝利者和失敗者。首先,經濟移民通常會覺得富裕國家更有吸引力,尤其是那些高技術移民。絕大部分的專家和技術移民將會尋找物質條件充分、方便開展事業的地方。在這一點上,受益的不僅是最富裕的國家,也包括中國和巴西這樣迅速發展的大國。數千名此前移居發達國家的巴西人和中國人將會回國,試圖搭上本國快速增長的順風車以謀求致富。一些為吸引移民在某些領域進行了大量投資的國家也將受益,如韓國。在奧巴馬政府提高研發預算之前,韓國政府科學基金會的研發投入力度一直高于美國(按投入占總人口的比例計算)。
英語國家在吸引移民方面擁有巨大優勢。英語已經是科技和醫學領域的國際通用語言,大多數專業人士都能說一定程度的英語,此外英語還是全世界被教授得最多的第二語言。英國及其遍及全球的前殖民地在這一點上獲得了加分。
怎樣選擇移民對于一個國家的經濟前景還將產生根本性影響。英國在2002年發起了一項新的“高技術移民計劃”。根據該計劃,潛在移民要通過一套評分系統進行打分,考慮因素包括:個人教育程度、收入記錄、年齡、英語水平和其他因素。高分者將被授予工作許可和入籍渠道,即使他們當前沒有工作或和英國國內完全沒有接觸。2003年,該計劃又加入了一個補充章節,旨在選拔最具天賦的年輕移民。
其他一些國家也有評分系統,包括澳大利亞、加拿大和新西蘭等國。但美國的情況不同,即使擁有頂尖技能的移民都很難獲得工作或居留許可。與英國不同的是,美國對于所有雇傭相關的永久居留權申請,每年存在一個限額,數量只有區區14萬人。美國雖然也有臨時勞務簽證,但申請人必須有工作邀請函。
瑞士人口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老齡化,瀕臨退休的40~50歲這代人的數量幾乎是10歲以下人口的2倍。但移民瑞士極為困難,必須居住滿12年,通過一系列的文化和語言測試,還要經鄰居投票通過。
日本人口實際上正在縮減,到2050年,也許將失去其1/4的人口,然而日本并不愿意承認它必須立即開始接受移民。目前,外國出生人口僅占日本總人口的1.6%,而美國是12%。幾年前,聯合國使節認為日本人對待外國人的態度表明他們具有“基于歷史文化天性的深度歧視”,并將日本移民局針對非法移民的匿名舉報電話一事稱為“煽動種族主義、種族歧視和排外情緒”。如果日本不改變這種情形,對經濟的影響可能是非常令人擔憂的。
全球化已經造成了全球性的人才流動,盡管不是所有國家都張開雙臂歡迎國外人才。2009年阿盟發布的一份報告認為,每年約有10萬名科學家、工程師、醫生離開中東和北非地區,其中很大部分都一去不返。另一份研究顯示,發展中國家的醫生很多都在國外工作,包括牙買加41%、海地35%、加納30%、斯里蘭卡27%、南非18%。人才流失甚至也引起了一些富裕國家的擔憂,例如新西蘭政府在2006年發起了一項計劃,試圖吸引眾多海外人口歸國。
全球化讓一些經濟體快速發展,其需求推高了商品價格。一些依賴于商品出口的發展中國家因此獲益,但利潤趨向于集中在統治者和工廠主手中,而不是農民和礦工。然而再過10多年,這種增長將可能趨于枯竭。原因在于,這種不平衡發展并沒有為未來產業升級打好基礎,因為大多數民眾的收入僅能維持溫飽。本土人才發展機遇也不多,精英階層只需要少量醫生、工程師和其他專家為其服務。
在這種情形下,移民出國將變得更有吸引力。當然,只有那些有一些積蓄的人,才能跨越地理障礙去追尋更好的機會。目前,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和南亞,大學畢業人口的移民數量比高中畢業人口高出8倍,而未受高中教育的人口基本上和移民無關。
如果移居外國變得更容易,甚至受到鼓勵,社會平衡將會惡化。中產階級將逐漸消失,只留下最窮的群體(他們基本上達不到合法移民的標準)。隨之而來的是社會穩定惡化,經濟增長和社會福利的前景更為暗淡。
如果失去剛剛萌芽的中產階級,不僅將讓一些正在起步的貧窮國家的經濟失去希望,比如莫桑比克和馬拉維,而且一些雖然不受投資者追捧,但經濟正在穩步前進的國家也將受到這種威脅,例如塞內加爾和秘魯。毋庸置疑,富裕國家移民大門的開啟,將是貧窮國家的災難,它們的國民將頭也不回地奔向新生活。
(摘自中信出版社《全球經濟十二大趨勢》作者:[美]丹尼爾·阿爾特曼 譯者:陳杰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