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建俐 吳 敏 閻秀菊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新華醫院中醫科,上海 200092)
自文明創始以來,人類對于生命、健康的思考從未停止過。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后,隨著單純的生物醫學模式向“生理—心理—社會”醫學模式轉變,人們對于醫學的人文性的思考越來越深刻。“科技以人為本”,這是科學技術發展的終極目的,而醫學作為直面生命的科學,她比其它科學更急切地呼喚人文關懷,這就要求醫學工作者必須具有完善的人性修養。重視和重建醫學的人文關懷,在教學中加強醫學生的人文素質教育無疑是關鍵一環[1]。
回望中醫學,源遠流長,泱泱中華文化具有極其厚重的文化底蘊,中華民族素有“人文之邦”的美譽,具有得天獨厚的人文資源。假如在教學和醫療實踐中,教師能夠適時地介紹歷代名醫大家的經典語錄和人文典故,展示中醫學豐富的人文風采,這對深化和豐富教學內容,熏陶醫學生的人文素養,實現醫學人文精神與醫學科學精神的整合交融,能起到添磚加瓦的作用。
中國素有“人文學術之邦”的美譽,人文關懷一直是中國傳統醫學的重要內涵。追溯歷史可以發現,醫學是最具人文傳統的一門學科,醫生的職業是最富含人情味的職業。醫學被稱為“仁術”,醫生被譽為“仁愛之士”。南齊陽泉在《物理論·論醫》中指出:“夫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托也,非聰明理達,不可任也,非廉潔淳良,不可信也。是以古之用醫,必選名姓之后,其德能仁恕博愛。”這表明“仁愛”、“達理”是醫者的必備條件,“醫者”正是科學技術與人文精神相結合的典范。
在崇尚仁政的中國古代社會,良相、良醫具有同樣的良善意義,良相可造福一國,良醫能造福一方,所以宋代名相范仲淹曾發誓“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另一方面,隨著佛教的傳入,那種“大慈與一切眾生樂,大悲撥一切眾生苦”(《大智度論》)的誓愿,具有巨大的感召力。慈悲之心逐漸成為中華民族美德的重要部分,也成為中國醫學道德的支柱之一。唐代名醫、中華藥王孫思邈,在其名篇《大醫精誠》中說:“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要求醫生要以慈悲為懷,一心赴救,不務名利,盡心盡力救治患者等。
古代哲人的論述與當今人們對醫道的期望不謀而合,都把“科學技術與人文精神的結合”作為醫學的理想模式[1-2]。
人文精神是指人類社會中各種文化思想意識,中醫學術中浸透著豐富人文精神,融匯了古代文、史、地、哲、醫等方面的知識,《內經》強調醫生必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中醫學豐富的人文精神主要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2.1 文哲素養 古典哲學和文學融匯于醫學科學正是中醫學術的一大特點。陰陽是樸素的辯證法,出自《周易》。五行是樸素的唯物論,出自《尚書》。陰陽五行滲透于醫學中各個領域,形成了認識生理病理、指導預防治療的特殊思維模式。天人合一觀是古典哲學思想中的精華,即自然和人為的合一,它是《內經》思想的精髓,醫家用以指導醫療實踐和養生防病,其基本思想是求得人體內外的平衡統一。古代醫家如孫思邈、張景岳、李時珍等,他們既是醫學家,同時也是哲學家、文學家或自然科學家。許多古典醫著,本身就是優秀的文學作品。不少醫學知識又散見于諸子集中或文學著作(詩、詞、小說)之中。為醫者必須加強文哲素養,務必“博學”、“通百家說”,“凡子、史、經、傳、聲韻、農圃、醫卜、星相、樂府諸家”應盡可能涉獵。
2.2 仁愛觀 仁愛是儒家道德的核心內容,亦是百家皆尊的道德準則。《禮記·中庸》說:“仁者人也,親親為大。”仁是人與人之間相互親愛。當然,仁的恢宏的涵義還遠不止于此。仁愛融匯于醫學則成為醫療道德的主體。醫術合乎仁道,故稱為仁術。醫師是“以術仁其民”(袁枚)。孫思邈從仁愛觀出發,提出了比較完善的醫德標準,為歷代醫家所尊崇。清·袁枚在評述名醫徐靈胎高尚醫德時說“德之不存,藝于何有”,這些論述對仁和術的關系做了精辟的解說。今之“又紅又專”、“德藝雙馨”的觀點亦是此意。
2.3 敬業精神 敬業一詞出自《禮記·學記》,與樂群并提。宋·朱熹做注解時說:“敬業者,專心致志以事其業也。”可見業之有成,關鍵是要“敬”。張仲景“精究方術”、“勤求古訓”、“博采眾方”,完成《傷寒雜病論》巨著,反對“馳竟浮華,不固根本”、“唯名利是務”,正是敬業精神的體現。李時珍的“樂道遺榮”、“長耽典籍,若啖蔗飴”和吳鞠通的“嗜學不厭,研理務精”精神,都是對專業的敬重和全心投入,故能在醫學上作出重大貢獻。
歷代名醫大家多具有廣闊人文眼光和豐富人文精神。名醫高尚的醫德醫風,可以大致概括為熱愛事業,勤學苦練;不分親疏貴賤,全力救治;認真負責,一絲不茍;作風正派,不圖酬報;謙虛謹慎,尊重同行;堅持科學態度,反對巫神迷信等。
漢代名醫董奉心懷慈悲,治病不求回報,“廬山杏林”、“杏林春暖”的典故已成為象征醫學人文關懷的千古佳話。
唐代孫思邈,學識淵博,道德高尚,把人的生命看得高于一切,具有高度的仁愛之心,極端重視人的生命健康,把挽救患者的生命作為醫者的最高使命。孫思邈說:“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一方濟之,德逾于此。”“夫二儀之內,陰陽之中,唯人最貴”,“凡大醫治病……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這種普同一等的倫理道德思想,春風般的親人似的關懷,迸發出人性美的絢麗光彩。他經歷了隋唐二朝,朝廷授官給他,他都拒絕了。
孫思邈作為中國乃至世界史上著名的醫學家和藥物學家,不僅醫術精湛,而且還全面繼承和系統總結了唐代以前優良的醫德傳統,著成了《大醫精誠》、《大醫習業》醫德專著,是我國第一位系統地、完整地論述中醫學和進行醫德教育的醫學家,他系統的哲學思想和醫學倫理道德觀念使其成為我國醫德規范的開拓者,因此倍受后人尊崇[3-4]。宋代朝廷在他誕辰500周年時立碑紀念,其隱居之處五臺山被稱為“藥王山”,山上有“藥王廟”,人們把他當做心目中的“藥王菩薩”。
《大醫精誠》中的名言“博極醫源,精勤不倦”至今仍成為一代代醫學工作者不懈的追求。
臨床是醫療實踐的大舞臺,也是人文素質培養的大課堂。中醫根植于中華傳統文化,以人為本,在人文關懷上有其獨特的優勢,處處體現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天地人”三才觀,這表現為對人的尊嚴、價值、命運的維護、追求和關切,重視患者的主體感受,形成中醫的治療特色——治“人”。在臨床實踐中,帶教教師自身的醫德、人文素養會對學生有很大的潛移默化的影響,熏陶遠比刻板地說教更有效。帶教教師有責任通過臨床實例全方位向學生展示醫學人文精神,潤物細無聲地將“授業”與“傳道”有機結合起來,在引導學生求真的同時,亦引導學生求善求美。教師要注重言傳身教,以身作則,以自己的品格魅力、服務藝術對學生起到榜樣、示范作用。
通過臨床實踐,使學生接觸社會,了解社會,深入社會,貼近民眾,在耳聞目睹中親自感受,在干中學,在學中干,學會與人相處,從中使學生體驗人文精神,深化人文精神。醫學生的見習、實習不應視為單純的醫學專業的技術實踐,它同時也是人文素質培養的大課堂。在醫學實踐中,要讓學生知道,他們走進的是一個生命的弱勢群體,面對的是生命、痛苦和不幸,醫生的言行舉止會影響患者,這樣,使得學生在實踐中加深對醫學人文精神的理解和認識,促使他們將人文精神應用到醫療行為的各個細節中[5-6]。
在臨診中,醫生的語言、態度甚至肢體動作都會直接影響醫療效果。歷代名醫大家無不極力主張對待患者的語言和態度必須和藹溫順,“凡為醫者,性存溫雅,志必謙恭,動須禮節,舉乃和柔,無自妄尊,不可矯飾”(《小兒衛生總微論方》)。
醫者要尊重生命,富有愛心,體恤民情。在臨床實踐中,醫者不但要態度端莊,而且善于體貼患者,換位思考,同情患者的苦楚。“夫一人向隅,滿堂不樂,而況病人苦楚,不離斯須,而醫者安然歡娛,傲然自得,茲乃人神所共恥,至人所不為”。醫院不僅是人生的生死場,更應是人文精神升華的殿堂,若天冷的時候給患者聽診,醫生把聽診器握在手心捂暖后再放在患者的胸口上,舉手之間人文溫情的濃濃暖意,就會溫暖每一位患者的心田。
有人說,出色的外科醫生要有鷹一樣明亮的眼睛,狼一樣敏捷的手臂,但永遠不要忘記身為醫生還需要菩薩一樣仁慈的心腸!只有醫學科學精神和醫學人文精神滲透融合,和諧統一,這才是醫生追求的最高境界,才是醫學所系的人性的光輝。
[1]趙瑛.中醫思維與中醫教學的探索[J].中醫教育,2001,20(6):50-52.
[2]盧建敏.關于醫學人文關懷的幾點思考[J].醫學與哲學,2005,26(4):38,46.
[3]倪建俐,金立倫,閻秀菊.淺議中醫教學[J].西北醫學教育,2008,16(5):994-995.
[4]倪建俐,滕慰然,閻秀菊.中醫教學的實踐與探索[J].西北醫學教育,2009,17(3):462-464.
[5]唐建武.醫學學科的人文內核[J].醫學與哲學,2003,24(3):9-10.
[6]楊叔子.相互滲透 協調發展[J].高等教育研究,2000,(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