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職業教育體制的重建：改革與進展

● 朱守信

南非職業教育體制的重建：改革與進展

● 朱守信

種族隔離教育制度廢除后，南非新政府在職業教育領域掀起了一場從教育制度到課程內容的系列變革。通過實施“結果本位”的課程改革與國家資格認證框架，南非職業教育形成一套縱向遞進和橫向聯接的制度設計，實現了與普通教育的對接。

職業教育；南非；變革；制度

整個20世紀90年代是南非社會政治的大變革時期，1994年成立的南非新政府廢除了種族隔離的不平等教育制度，為南非教育事業的發展鋪平了道路，職業技術教育改革也成為南非近些年教育改革中成果最為顯著和影響最為廣泛的領域。

一、南非職業教育改革的歷史背景

民主新南非成立之前，南非共有152所公立的職業技術學校，然而卻分屬19個不同的種族隔離教育當局管轄。這種多頭分治的教育管理體制造成南非職業教育體系成本高昂、效率低下，教育管理雜亂無章，缺乏統一性和規范性。1994年民主新南非政府成立，在政治上結束了種族隔離制度，為大范圍的教育改革奠定了政治基礎和社會條件，隨即南非在職業教育領域掀起了一場從教育制度到課程內容的系列變革。

種族隔離教育制度廢除后，南非所有適齡中小學生不分種族、性別和宗教實行就近入學。1996年《南非共和國新憲法》第29條規定所有兒童都享有接受基礎教育的權利，同年出臺《南非學校法案》，明確規定南非所有年齡為7至15歲以及未完成九年級學業的兒童必須進入學校學習，首次以立法的形式確立了義務教育制度，為南非基礎教育的發展鋪平了法律道路。為了實現教育千年發展目標，南非政府投入大量資金用于改善中小學基礎設施建設，實施免費學校教育和課本交通補助項目，推行早期兒童發展和全國學校營養計劃[1]。在政府眾多措施的有力推進下，南非基礎教育的入學人數和比例有了大幅提升。截至2009年，南非基礎教育的入學率已經提高到98.6%，93.8%的青年人受過初等及其以上教育，功能性文盲的比率也降至10%以下[2]。經過多年努力，南非全國基礎教育的平均師生比已經從1994年的1:34提高到2009年的1:29.6[3]?；A教育的發展和義務教育的推行，大范圍增加了能夠接受職業教育的學生數量，為職業教育提供了充足的生源保障。

二、南非職業教育改革的內容與成效

（一）頒布新的職教政策法律

1994年廢除種族隔離教育制度后，南非職業教育改革取得了眾多突破性進展。政府及相關立法機構通過多項新教育政策法規，為整個職業教育體系的改革與重建奠定了基礎。1995年頒布《教育與培訓白皮書》，明確了南非職業教育的發展遠景，把職業教育定位于服務國家人力資源開發戰略，并將終身學習列為職業教育發展的一項任務。同年出臺的《南非資格認證法案》確立了資格認證框架制度，為政府宏觀調控職業教育體系提供了重要準則。接著又于1996年頒布《南非學校法案》和《國家教育政策法》，詳細闡述了南非新政府對職業教育管理的規范化要求，規定了政府部門在立法、行政和監督等方面的具體職責，并確立部門間合作治理的相關原則。除了教育部門立法以外，南非還根據職業教育的獨特性，同時制定出以勞工部門為中心的相關法律政策，包括1998年的《國家技能開發法案》和2001年的《國家技能開發戰略》，確立了勞工部與教育部的共治模式，有效彌補了單純教育法令在構建職業教育體系中的不足。

（二）成立新的職教管理機構

為了改變原先冗繁低效的教育管理模式，南非政府首先整合國家職業教育管理機構，將種族隔離制度下分割產生的19個教育部合并為一個全國統一的教育部。中央教育部與各省級教育部門對職業教育實施級層管理，負責全國職業教育的規劃、評價和監管。同時將原先國內的152所職業學校精簡合并為50所繼續教育培訓學校，確立了公平的教育資源分配機制。合并后的職業學校享有更高的自治權，每個學校都有自身獨立的首席執行官，全權負責學校管理和監督工作，同時接受國家和省級教育部門的統籌安排。

除了中央和省級教育專職部門，新政府還成立了由行業和勞工部門共同管轄的機構——行業教育與培訓專局，作為溝通國家和地方職業教育管理的中間職能機構。1995年成立的南非資格認證局則由勞工部和教育部部長共同任命的29人構成，負責監督保障南非職業教育的質量水平。此外南非政府還設立了教育廳長委員會、教育與培訓質量保障團體、南非教育工作者理事會等教育管理機構，對南非職業教育的發展起到建議評價和協助管理的作用。這樣一來，南非的職業教育體系就形成了以國家教育部為核心，勞工部為輔助，其他相關教育機構為補充的立體式教育管理體系。各個部門擁有不同的分工和職責，進而能夠全方位多層面確保職業教育政策的開展實施。

（三）創建國家資格認證框架體制

1995年南非成立國家資格認證局并同時創建國家資格認證體制，將所有階段的教育統一納入資格認證框架中。南非資格認證局作為職業教育的一個外部保障機構，代表國家制訂資格認證框架的標準，從宏觀上監督和調控職業教育的運行，以保證學習者能接受到高質量的職業教育[4]。國家資格認證框架是一種依照行業標準對學習者專業水平進行考查的評價制度，主要負責職業教育的資格標準和質量保障，適用于包括職業教育、普通教育在內的所有教育系統。實行國家資格框架制度是南非職業教育改革最具影響的一項舉措，它的設置確立了南非新學制的基本模式和母版，不僅對職業教育體系產生巨大影響，也對普通教育乃至整個國民教育體系進行了重構。

根據資格框架確立的新學制，學生完成九年級義務教育（達到資格框架1級）后可以面臨三種不同選擇：一是升入普通學術性學校，繼續完成十級至十二級階段的學習，對應資格框架中的2到4級；二是進入普通職業性學校學習；三是直接進入職業訓練，在校外工作場所進行具體學習。三種選擇的結果殊途同歸，學生通過三種途徑都可以取得資格框架的4級畢業水平。這樣一來，資格框架就將教育和培訓納入同一學制體系，有效整合了教育和培訓兩大領域。資格認證框架的另一貢獻在于創立了學分累積制度，即學習者在遠程教育、工作場所及非全日制學校中所受的教育及其學習成果均能得到承認，并以學分的形式在資格框架中獲得一定級別。通過資格框架的實施，南非職業教育更好地嵌入到新國民教育體系中，實現了南非舊職業教育制度的轉型。

（四）實施“結果本位”的課程改革

在進行職業教育體制改革的同時，南非政府也開始逐步實施新課程改革計劃。1997年出臺了《2005課程：21世紀的終身教育》，在借鑒歐美發達國家課程模式的基礎上，引入了“結果本位”的核心理念。南非職業教育的新課程改革以“結果本位”為指導思想，通過技能測量的方式規定學生所需掌握的內容，明確了學生在接受完職業教育后應該且必須達到的知識水平和技能程度。新課程強調經驗學習、參與學習與合作學習，培養一批具有批判精神、創新能力和有責任感的新南非公民[5]。整個職業教育的課程設置以學習者為中心，圍繞學習者在學習過程結束時能取得何種職業技能而展開，通過結果的設定來引導教育內容和教學過程。這標志著南非職業教育的課程范式開始從“內容本位”向“結果本位”的轉變。

在此基礎上，南非教育部門還將“結果本位”的課程組織形式納入國家資格認證框架中，力求使職業教育能夠滿足南非社會經濟轉型對技術型人才的迫切需求。教育部制定國家資格框架的初衷就是用來評定學生的學習結果和水平，通過資格框架設定的標準對學習結果進行級別評審，為“結果本位”目標的實施提供了可行依據[6]。因此可以說“結果本位”的課程改革與資格框架共同塑造了南非職業教育，一個是微觀領域的實施，另一個是宏觀領域的規劃。兩者相互配合、相得益彰，構成南非新職業教育體系的雙重基石。

三、對南非職業教育改革的評價

（一）政府行政手段的強力推動

依靠行政手段和政府力量驅動是南非職業教育改革的首要特征。為了實現職業教育的跨越式發展，南非政府頒布多項職業教育政策，制定出系統化的職業教育管理體制并成立相關責任機構。南非政府還從立法上給予職業教育充分保障，以法律的形式規范和促進職業教育的發展，使各級行政部門能夠依法對職業教育實施監督管理。在此基礎上，政府從增強國家綜合競爭力的角度及時提出了國家技能開發戰略，將職業教育提升到人力資源開發的戰略高度，并給予大量政策支持和資金扶助。為了配合這一戰略的實施，還專門增設國家技能局和國家人力資源發展合作委員會，協助教育部門共同商議職業教育改革事業。政府積極參與職業教育體系的重建，通過自上而下的法律和政策推動職業教育改革，而不是完全由市場決定職業教育的發展，這成為南非職業教育能夠在短時期內通過變革擺脫舊體制束縛的主要原因。

（二）規范嚴格的質量保障制度

南非職業教育的另一重要特征是創立了嚴格規范的質量保障制度。教育部、勞工部以及其他相關管理機構共同負責監督職業教育的教學質量和成果評價，通過學校注冊、教師資格和學生考評三重措施保證職業教育的質量。南非政府對學校和教師實行嚴格的準入制度，而對學生則實施“寬進嚴出”的學業制度。所有職業教育機構必須經過注冊進入國家資格認證框架獲取辦學認可，教學人員只有取得教育從業資格證書才能上崗，學習者的知識和技能也必須經過嚴格的考核才能夠獲得國家承認。南非職業教育的規范化還表現在教育和培訓共用同一資格框架，學生在不同的教育體系（包括正規和非正規教育）中的學習成果能夠相互承認。這使得原先未受過正規教育和培訓的人群也能夠進入職業教育系統學習，擴大了職業教育的對象范圍，也從另一方面提高了弱勢群體的受教育質量。嚴格規范的質量保障體系使南非職業教育在改革過程中沒有以犧牲教學質量為代價，確保了南非職業教育十多年來平穩快速的發展。

（三）體制內外的聯接與整合

南非不是單純地發展職業教育，而是在發展職業教育的同時注重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的建設。在新資格框架下，南非職業教育不再是一次性、終結性的封閉教育過程，轉而成為整個教育系統中的一個開放式教育環節。資格認證框架確立了一種開放性由低到高的學業晉升體制，學習者可以通過不斷學習獲得更高一級的國家資格，確保了職業教育內部的上下流動和貫通。國家資格認證框架為教育和培訓制定了相統一的評價標準和管理原則，將學校教育和職業培訓融為一體，結合成新的完整的職業教育。這一整合不僅改變了職業教育原有的弱勢地位，也利于促進學習者在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兩個系統間自由轉學和升學。職業教育向普通教育靠攏已經成為當今全球職業教育發展的主要趨勢，職業教育如果完全獨立于普通教育，其發展必然會走入死胡同。南非政府將職業教育置于更廣泛的教育母系統中，并且注重子系統間的交流互動，形成一套縱向遞進和橫向聯接的制度設計，有效避免了職業教育體制內部的自我僵化。

（四）學術性和應用性并重

南非職業教育的課程特征表現為學術性和應用性并重。1995年頒布的《教育與培訓白皮書》就鮮明反對在職業教育中對學術和應用、知識和技能、理論和實踐作出過分區分。新課程改革一方面要求職業教育充分貫徹“結果本位”的課程思想，注重理論知識的傳授；另一方面又要尊重職業教育的辦學規律，在課程設置、師資配備和人才培養等環節突出職業教育與其他教育形式的差別，強調應用型職業人才的培養。雖然南非職業學校的主要任務是培養大批中高級的技能型人才，但并未因此而降低學術性課程的教學，反而將學術性教學提高到與普通教育相近的程度，尤其在數學和語言這兩門基礎學科的考核上與普通教育的差距很小。南非職業教育改革實際遵行的是學術性與應用性并行的發展路線，不斷彌合傳統職業教育中理論性與實踐性的分裂狀況，改變了以往的單一化課程模式。

經過多年實踐，南非職業教育改革取得多項突破性進展，整個國家的勞動力技能和職業教育水平有了大幅提高。南非職業教育新政策和新框架的實施雖然取得了顯著成效，但南非職業教育的未來發展同樣面臨多方面的不確定因素和挑戰，職業教育培養出的人才能否順利實現就業，社會經濟發展與技能人才的供需矛盾能否得到緩和，以及如何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開展職業教育，這些問題還有待長期的教育觀察和實踐檢驗。

[1]South Africa 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Country Report 2010[R].Pretoria,2010,47-48.

[2]Statistics South Africa.General Household Survey 2007-2009[R].Pretoria,2010,58-68.

[3]Department of Basic Education.Education Statistics in South Africa 2009[R].Pretoria,November 2010,8.

[4]Republic of South Africa.South African Qualification Authority Act[R].Pretoria:Government Printers,1995,(4),2-3.

[5]Michael Cross,Ratshi Mungadi&Sepi Rouhani.From Policy to Practice:curriculum reform in South African education[J].Comparative Education,2002,(2),179.

[6]Soudien,Crain&Baxen,Jean.Transformation and out comesbased education in South Africa:Opportunitiesand challenges[J].The Journal of Negro Education,1997(Fall),9.

朱守信／南京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語言課程與教學

（責任編輯：劉丙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