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士兵狂殺平民引震怒

●本報駐美國、德國、日本、加拿大記者 丁小希 青木 李珍 陶短房 ● 本報記者 邱永崢 崔杰通 ●柳玉鵬 汪析

“事情不能就這么完了！”阿富汗人納茲姆11日這句怒斥像在替整個國家發泄情緒。當日凌晨，包括他家人在內的16名阿富汗平民被一名駐阿美軍士兵槍殺，擔心阿富汗反美情緒失控的美國總統奧巴馬和防長帕內塔爭相表示“震驚與哀悼”，但喀布爾的憤怒已不是幾句安慰話能夠平息得了的。阿富汗議會12日要求殺人美軍士兵在阿富汗接受公審，塔利班則誓言對“美國野蠻人”實施報復。駐阿美軍上個月剛因焚燒《古蘭經》惹怒伊斯蘭世界，許多人想不到美軍這么快就翻開“另一頁恥辱”。面對外界壓力，駐阿美軍宣稱，慘案可能是一名患有精神病的“流氓士兵”所為，但這種解釋相對無力，幾乎未產生任何效果。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說，無論動機如何，屠殺都與美軍在阿頭號任務——保護平民完全抵觸。為什么一個年輕士兵會突然失控？美國主流媒體12日有很多這種拷問。加拿大學者額哈桑亞尼感慨說，在阿富汗十年，美國大兵依然不懂這個國家的痛苦。

“十年來最嚴重暴行”震動美阿

3月11日凌晨阿富汗坎大哈省潘杰瓦伊地區的村莊內究竟發生了什么？這幾乎成了美國媒體昨天最想弄清楚的問題。一種較主流的說法是，當日凌晨3時，一名駐阿美軍士兵獨自走出軍營，來到附近村莊，挨家挨戶地射殺3所房屋內的包括9名兒童在內的16名無辜村民，且他在第一所房屋內殺死的11名阿富汗人來自同一個家庭。目擊者稱，該士兵行兇后還把多具尸體聚攏后放火焚燒。CNN援引北約駐阿富汗國際安全援助部隊說法稱，北約當時在該區域沒有任何軍事行動，殺戮平民是該士兵一人所為，但路透社12日援引未經證實的村民說法稱，射殺阿富汗平民的美軍士兵有多人，他們一邊開槍掃射一邊笑鬧，看上去像喝醉了酒。

“我對這起令人震驚的悲劇事件感到深切悲痛，此事件不能代表駐阿美軍的杰出品質和美國對阿富汗人民的尊重”，法新社說，這是美國總統奧巴馬事發后在電話中對阿富汗總統卡爾扎伊說的話，美防長帕內塔也致電卡爾扎伊，承諾調查事實真相，嚴懲肇事者?？栐羷t在電話中指責美軍蓄意謀殺的行為“不可饒恕”，要求美國政府做出解釋。

在美國媒體看來，華盛頓官員行動如此迅速，爭著遏制此事帶來的負面影響，事出有因?！堵迳即墪r報》說，駐阿美軍上個月剛因焚燒《古蘭經》激怒阿富汗人，11日又發生“阿富汗戰爭爆發10年來西方單個士兵犯下的最嚴重暴行”，美阿關系必將嚴重倒退”。文章說，事發后，已有村民抬著遇難親屬尸體到坎大哈基地外抗議，美國擔心此事將引發阿富汗人對美國在阿人員和設施的報復性襲擊，其他西方駐阿機構和設施也可能遭大規模抗議。文章說，美國軍方還稱，相信肇事美軍士兵患有精神疾病。

“奧巴馬的阿富汗問題更嚴重了”，美聯社以此為題說，此事件讓阿富汗成為奧巴馬一個巨大的公關難題，華盛頓官員事發后的聲明缺少全面道歉，更像是為避免遭到報復性襲擊而說幾句話來安撫，自焚燒《古蘭經》事件以來，已有6名美國人在報復襲擊中死亡?！都~約時報》預言，新一輪反美浪潮將因此激發。

“塔利班一定會對此事大加利用”，阿富汗“與部族對話國家聯盟”主席塞拉杰對CNN做的這一判斷12日迅速變為現實。塔利班在其網站上發表聲明稱，“將為每一名烈士的死向侵略者和野蠻的兇手實施報復”。聲明說，美國恐怖分子妄圖以患有精神病作為殺人者行兇的借口，即使他有精神病，也能證明是又一起道德犯罪，因為是他們在阿富汗武裝了這個瘋子，讓他把槍口對準手無寸鐵的阿富汗平民。《紐約時報》12日說，奧巴馬政府正試圖與塔利班和平談判，美國官員擔心，此事會刺激塔利班內部反對和談的強硬派，讓他們變得更大膽。

“阿富汗人能承受巨大痛苦，他們能承受間接損害，能承受夜晚突襲，但謀殺是他們深惡痛絕的，當謀殺發生后，他們真的渴望得到公正。”賽拉杰說。CNN稱，這位阿富汗前王室成員還質疑行兇士兵是如何獨自走出坎大哈美軍基地的，“我知道那座基地，那兒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任何宗教都不允許謀殺婦女和孩子，這是反人類、反伊斯蘭罪行”，英國《獨立報》說，潘杰瓦伊積聚了巨大憤怒，要美國交出兇手，但這個要求絕不會得到滿足，因為駐阿美軍士兵享有治外法權。阿富汗議會12日要求美軍在阿富汗人民監督下對罪犯進行公審，但《洛杉磯時報》認為這很難實現，文章說，美軍有自己的司法審判體系。

殺戮讓美軍成眾矢之的

行兇者究竟是誰？大多數國際媒體12日都相信，美國軍方對此心知肚明，但拒絕透露。《洛杉磯時報》猜測，行兇者出自美軍第25步兵師第一史瑞克戰車旅，因為它是駐扎在坎大哈基地的主要部隊。文章還說，坎大哈不僅是卡爾扎伊的家鄉，也是塔利班的發源地和精神家園?！断つ嵯闰尦繄蟆氛f，該士兵來自華盛頓州路易斯—麥考德聯合基地，而2010年震驚世界的駐阿美軍“殺戮小組”事件中4名士兵出自該基地。那起案件中軍銜最高的肇事士兵吉布斯說，他殺害阿富汗平民后喜歡收集尸體的手指和牙齒，“就像射殺鹿之后收集鹿角”。

“屠殺揭開美軍這座最麻煩基地恥辱的另一頁”，《悉尼先驅晨報》12日這樣說。但在很多人看來，此事是整個美軍的恥辱。

路透社說，焚燒《古蘭經》事件前，駐阿美軍還被曝往塔利班武裝人員尸體上撒尿。在伊拉克戰爭中，美軍也發生了阿布格萊布監獄虐囚丑聞和黑水雇員槍殺14名平民事件。美國和北約如今正希望和阿富汗政府達成協議，在2014年底前將安全責任全部移交阿方，但11日曝光的新丑聞無疑將成為阿富汗戰爭另一個沖突點，甚至在全球激起反美情緒。

俄羅斯《真理報》說，這是一場“北約的屠殺”，在經歷了辱尸、焚燒《古蘭經》、在食物中撒尿、雞奸伊斯蘭囚犯等一系列事件后，北約僅將11日的屠殺解釋為“流氓士兵”所為，這種表現令人作嘔。文章說，世界已受夠北約的殘忍轟炸和濫殺無辜，北約是人類的敵人?！岸砹_斯之聲”說，殺人成了美國兵“血腥的娛樂”。還有俄羅斯專家在接受《消息報》采訪時嘲笑說，這就是號稱全球重視人權典范國家——美國的民主，難道濫殺無辜就是美國想在全球推廣的價值觀？

日本《周刊新聞》12日說，美國士兵在占領地的行為一直沒得到應有的約束，即使在美國的盟國日本，美軍士兵仍然不受沖繩當地民眾喜愛，前年喝醉酒的駐沖繩美軍士兵開車撞死沖繩一名65歲老人，案件至今仍未開庭審理，說明美國軍方和政府對這種行為持縱容和包庇態度。

“橫沖直撞的美軍士兵給和平進程帶來風險”，德國《每日鏡報》以此為題說，屠殺事件在美軍的丑事本上又添了一筆，并有可能激發阿富汗反西方情緒。英國《每日電訊報》12日也擔心駐阿英軍士兵成為報復對象。英國《獨立報》則質疑2014年才撤出阿富汗太晚了。文章說，在阿富汗，撤軍的完美條件永遠都不會達到，留在阿富汗好處多于代價的時刻我們早已錯過，如今我們該對阿富汗說“夠了，受夠了”，“越早這么說越好”。

12日，德國總理默克爾在秘而不宣的情況下突訪阿富汗，并對德國能否按原計劃在2014年前撤出全部駐阿富汗軍隊提出懷疑。

“阿富汗人恨咱們?那咱們就撤吧?！泵绹栋蜖柕哪μ枅蟆繁驹鲁醯倪@個標題有些戲謔成分，但美國民眾對阿富汗戰爭的擔憂是真實的?！度A盛頓郵報》11日說，該報與美國廣播公司聯合調查顯示，60%的美國人認為阿富汗戰爭的代價不值得，即使阿富汗政府沒能力接管國內安保，仍有54%的人希望美軍盡早撤出。只有30%的美國人相信多數阿富汗人認可美國阿富汗政策。

是什么讓士兵變成惡魔？

一名阿富汗老漢在親人尸體旁悲痛欲絕，面對鏡頭的眼中噙著淚花。12日，這張照片登上多家國際媒體。德國《明鏡》周刊則提出一個問題，美國士兵為什么會變成惡魔？星條旗為何成了冷血的代名詞。文章說，美國給出的解釋是——心理問題。美國北卡羅來納農工州立大學教授法斯赫對美國媒體說，暴力是很難解釋的，只能是猜測，即使開槍者確實是出于某種精神或情緒問題，解釋也不會平息任何憤怒。

美國《大西洋月刊》說，在美國國內發生槍擊事件之后，我們通常要有兩場有關兇手的國家對話，一是譴責他們的行為，宣泄情緒；二是弄清他們的動機，從中得出教訓。文章認為，應該看到美國士兵面臨的環境：年輕男女可能要面臨兩場戰爭5個服役期，常年聽聞路邊炸彈爆炸聲，從伊拉克的巴格達或巴士拉再到阿富汗的坎大哈，他們都是十八九歲的年齡，為什么要把1/5甚至1/4的成年人生耗在充滿敵意的異國他鄉，被暴力包圍？不難想象為什么有人會心神疲憊、困惑迷茫、充滿恐懼，最后演變成憤怒。

“虐殺是戰地綜合征的極端表現”，駐坎大哈美軍第101空中突擊師軍士長羅伯特森2010年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這番話時，記者正隨該師進行“嵌入式采訪”。當時美軍正對“殺戮小組”丑聞進行調查。羅伯特森說，“每天與影子對手作戰，路邊炸彈威脅無處不在，不理解到底為何在阿富汗作戰，看不到戰爭盡頭的絕望感，這些都會讓人精神分裂。”在此情況下，坎大哈基地內的教堂和神父成了許多士兵排遣心理壓力的地方，一些美軍基地里還有聊天中心24小時開放，被女朋友甩、患上戰地恐懼癥等問題都能得到專業人員撫慰。

記者在坎大哈基地內看到，該基地還有專門的休閑廣場，里面餐廳、冷飲店、書店、手機店等應有盡有，服務員多是菲律賓年輕女性。在基地士氣恢復中心內還能免費游戲、健身、上網、看電影。但也有不少人覺得，這些設施不足以排遣壓力，要想真正放松心理，除非離開阿富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