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寫作與農民工書寫——延安文藝的兩種結緣方式

■江臘生

在中國現代文藝發展史上，延安文藝雖然只是個地區性的文藝群落，卻以燦爛的成績推進了陜甘寧邊區的革命運動和文學建設，而且成了包括大后方、敵占區在內的全國文藝運動的策源地和精神家園。延安文藝的產生與發展并非偶然現象，它是“五四”新文化運動和文學革命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的延續和發展，是在民族革命戰爭中成長起來的，它凝聚著革命文藝工作者及人民大眾的智慧，同時也吸收了古今中外文藝思想的精髓。可以說，延安文藝思想一直貫穿在當代文學之中，成為當代文學或隱或現的精神脈絡。它所體現的崇高政治理想和英雄主義精神，直接影響了知青文學的精神品格和文本焦慮，而延安文藝確立的革命倫理，則在打工文學身上得到了新的繼承。

一、知青文學與革命理想主義

知青文學的產生，根本在于特殊的社會歷史背景、極端的“革命教育”、紅衛兵—知青—作家這些大起大落的人生經歷，形成了知青一代特定的文化心理，成為知青作家走上創作道路的文化土壤和精神資源。一般來說，知青文學以控訴與懷舊，人性回歸為特征的，是對人的自身價值的認同。但本質上，從“文革”中走出來的知青文學，更多的還是一種集體主義層面的英雄書寫與理想追求。通過這種理想主義與英雄主義的強化，重新點燃人到中年這一代知青的生活勇氣和信心。楊建認為:“這一代人的生命實踐，思想歷程，被歸納到一個又一個思想主體中，暴露了知青這一代人獨立意志的缺失。長期以來，知青群體的集體主義光輝掩蓋了個人精神的蒼白，在群體實質已經不存在的情況下，許多人仍然被束縛在集體幻想與陳舊的思想方式中。”[1](P341)

20世紀80年代的知青文學所描述的一代人的理想，大多散發出強烈的英雄主義光芒。這既與他們在“文革”中的現實生存狀態有關，更在于他們身上承襲了延安文學以來革命英雄主義這一社會主義經典意識形態的重要內容。“當年的我們一方面是一批熱血沸騰的墾荒者;另一方面是一些必須‘接受再教育’的青少年。時代將我們一劈兩半”，[2]一半一往無前與天斗，改天換地;另一半狠抓階級斗爭與人斗，“凈化靈魂”。他們的人生價值寄托于此，兩方面的斗爭將他們塑造成時代的“英雄”。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的講話》(下文簡稱《講話》)中指出:“文藝作品中反映出來的生活卻可以而且應該比普通的實際生活更高，更強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帶普遍性。”[3](P812)其中所說的六個“更”，在語義上表達了創作主體能動因素的可貴，但也虛構了一種由革命激發出來的浪漫想象。當理想與政治親密接觸時，理想的追求便越出人們日常世俗生活的框架，進入一個政治意識形態的層面，意識形態話語的膨脹直接導致了“十七年”文學中那種高昂的理想精神的飛揚。陳思和指出:“‘兩結合’中‘革命浪漫主義’的提出，正是作為現實主義的靈魂——真實性的對立力量，來修正現實主義的。它實際上宣告了，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所倡導的現實主義已經不能滿足左傾路線的政治需要。必須強調有一種不屬于現實主義的‘理想因素’。”[4](P262)

于是，無論“十七年”文學，還是“文革”文學，英雄形象塑造都是政治烏托邦闡釋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流溢的都是理想化的政治激情。然而，生活的巨大落差，導致了一代知青人生價值與理想意義出現了錯位與矛盾。一方面當年所受的革命理想教育，決定了他們形成了理想主義的集體無意識，一直伴隨著他們的知青生涯，并延伸到他們的返城生活中。另一方面，上山下鄉生活的落差，殘酷地擊碎了他們內心早年狂熱的政治夢幻，物質生活的貧窮甚至嚴重威脅了他們生存的尊嚴。理想的幻滅與政治上的被欺騙感在20世紀80年代的知青記憶中表現出一種傷痕的哭訴。他們急于在情緒的宣泄中尋找自己的人生位置，找到人生天平中理想與現實的平衡感。于是，很多知青小說便在理想主義的幻滅與英雄主義的強化之間左右搖擺，構成了知青文學的內在焦慮，這決定了知青文學大部分作品的內部都是前后斷裂的。張抗抗的《去處》、《隱形伴侶》、韓少功的《西望茅草地》等小說中，前面總是鋪陳知青下鄉時的激情與理想，結局卻是充滿悲劇或悲壯的氛圍。

在知青文本中，這種焦慮最為突出的是梁曉聲小說中在悲壯與悲哀之間的左右搖擺。他一方面以豪邁的姿態、熱情的筆墨激情昂揚地書寫“悲壯的青春”，為一批在北大荒艱苦奮斗、英勇創業的英雄們無悔的青春樹碑立傳。《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是一曲英雄主義的贊歌，一批知青用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在北大荒令人恐怖的“鬼沼”—神秘的“滿蓋荒原”創造了奇跡:《今夜有暴風雪》以知青大返城為背景展開的英勇悲壯的浪漫主義畫卷，歌頌了集體主義的獻身精神。作者塑造了李曉燕、王志剛、梁姍姍、曹鐵強、裴曉云、劉邁克等具有英雄品格的人物用英雄主義和集體主義、犧牲和奉獻、激情和熱血譜寫了一曲曲悲壯的青春贊歌。正如陳駿濤在解讀郭小東的《暗夜舞蹈》時說:“分明感到一種精神的幽靈在游蕩著，他似乎并沒有拋棄多年以前的‘知青情結’和‘古典情懷’，他還在書中懷想著什么，追尋著什么，他始終被一種叫做人文知識分子的責任心、憂患意識、人格力量和宿命感所糾纏著”。[5]在知青文本中，理想的追求與他們青春的激情融為一體。另一方面又為其中的死亡及知青生活的悲劇收場而悲哀。他認為上山下鄉運動是“一場狂熱的運動，不負責任的運動，‘左’政策利用了駕馭著極‘左’思潮發動的一場運動。因而也必定是一場荒謬的運動必定是一場以失敗告終的運動。”同時，他又指出:荒謬的運動，并不同時也意味著被卷入這場運動的前后達11年之久的千百萬知識青年也是荒謬的……他們身上既有那特定的歷史時期內鮮明的可悲的時代烙印，也具有可貴的閃光的應當充分肯定的一面，他們是極具熱忱的一代，真誠的一代，富有犧牲精神、開創精神和責任感的一代。[6]

本質上，知青文學的英雄主義悲劇，往往在政治意識形態之下的青春激情與荒謬結局之間遭到消解。一方面，知青文學受到時代政治的牽引，往往在知青生活的悲情之余迎來一個光明的結尾。另一方面，知青文學也受到延安文學以來的重喜劇、輕悲劇的精神影響。毛澤東在《講話》中明確指出:“歌頌無產階級光明者其作品未必不偉大，刻畫無產階級所謂黑暗者其作品必定渺小，這難道不是文藝史上的事實嗎?對于人民，這個人類世界歷史的創造者，為什么不應該歌頌呢?無產階級，共產黨，新民主主義，社會主義，為什么不應該歌頌呢?”[3](P873)這樣，在政治意識形態的強大召喚下，延安文學終于走進了頌歌的時代、喜劇的時代，延安文學觀念也由此合乎邏輯地在悲劇意識的消解中導致了喜劇意識的提升。周立波曾說過:“為了前進的人們活得更好些”，即使“裝點些歡容，也是必要的”。[7]這里所言“裝點些歡容”，其實含蓄表達了作者消解悲劇的意圖。延安文學重歌頌的精神傳統，深刻而且強烈地烙在一代知青的生活與理想當中，自然，知青文學更多的是一種英雄主義的想象與理想的激情，一種知青生活無限縈回的懷念與追憶。“記憶從一開始就已經帶有想象的性質，就是說記憶復原是通過想象來完成的，或者是想象催生了記憶。記憶既然是適應英雄主義激情的需要而到場的，那它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想象好了。”[8](P85)因此，知青文學從一開始的情緒補償，發展到精神理想的拯救，都與一代知青歷史的反思不在同一范疇，“它是無虛飾的告白，又是心靈的假面;是傷痕的展露，也是精神財富的炫耀;它是一代人特殊記憶的書寫、刪改、補白或虛構，也是‘尋根’——對民族文化記憶痛苦絕望的追尋與質疑”。[9](P96)知青文學所追求的，是一種浸透了身心痛楚的理想主義激情，直接與延安文學、“十七”年文學這條經典主流話語的脈絡相匯合，構成了至今仍為主流意識形態所嘉許的精神基調與敘事策略。

《南方的岸》等知青文學發表后，作品的結尾往往被認為“太浪漫、太理想化了，破壞了小說的完整”。[10]梁曉聲的“青春無悔”固然有一些革命的豪情與獻身的悲壯成分，但也透露出一種根本不徹底的悲劇文學精神，往往在努力皈依意識形態話語的同時具有一定的喜劇因素。因此，他們往往停留在悲劇歷史的書寫中，努力為自己的人生尋求價值的官方認同，卻沒有展開人性悲劇的深層次挖掘。

二、打工文學與革命倫理的乞靈

毛澤東的《講話》發表后，徹底顛覆了此前的文學傳統與書寫經驗，以其鮮明的指向和姿態，形成了以勞苦大眾為主體的文學觀念和美學原則，體現了強烈的底層關懷與底層敘事精神。《講話》的中心問題之一，就是文學的價值取向問題，亦即“我們的文藝是為什么人的”的問題。《講話》指出:“我們的文學藝術都是為人民大眾的，首先是為工農兵的，為工農兵而創作，為工農兵所利用的。”[3](P812)從此，中國文學“為工農兵寫作”成為一種政治意識相態的本質，也是體現革命倫理的根本方式。

相對于當下天馬行空的穿越寫作，或者虛幻縹緲的網絡寫作，農民進城打工的題材創作正在以社會責任的擔當和人道主義的關懷而越來越受到關注。閱讀鄭小瓊的《打工，一個滄桑的詞》、羅德遠的《蚯蚓兄弟》、徐非的《一位打工妹的征婚啟事》、盧衛平的《在水果街碰見一群蘋果》等農民工題材的創作，能感覺到其中農民工進城打工的原生態的聲音與情緒。其中，既有對底層生存的關切，又有渴望改變生活的熱切;既有對社會不平的怨恨，也有對底層民眾的同情。這些文學對底層倫理的責任與擔當，一定程度上續接了延安文藝中“人民性”的革命倫理。這類文學大都以書寫的情緒化、道德化姿態，呈現一種類似階級斗爭的暴力敘述。

作家將自己的生存體驗與傳統的現實主義精神結合起來，以一種赤裸裸的、觸目驚心的原生態風格，發出底層生活最為真切的批判的聲音。鄭小瓊坦言:“文字是軟弱無力的，它們不能在現實中改變什么，但是我告訴自己一定要見證，我是這個事情的見證者，應該把見到的想到的記下來。”[11]許強的《今天下午，一名受傷的女工》、彭易亮的《第九位兄弟斷指之后》中，反復出現“疼痛”、“斷指”的細節，這些純粹的文字見證了底層打工生活的苦難和血淚，喚起詩人自身的打工經驗和感受。這些作家還沒有來得及把自己的生活經驗加以提升，而是直接貼近底層生活，將其原生態地呈示出來。因此獲得了一種與主流文學迥異的毛茸茸的打工真實感。他們在為整個打工群體吶喊，為整個群體憤怒，作品體現的是一種為打工群體代言，為他們的利益擔當的勇氣與責任。在這一點上，農民工書寫接續了傳統文學中不平則鳴的抗爭精神，體現了一種新文學語境下的“人民性”。

由于進城農民工生存境遇與城市想象的落差太大，造成這些作家強烈的道德焦慮和價值焦慮，內心發出的樸素的階級論，正好續接了曾經的革命意識形態，以一種強烈的抗擊精神來面對一個丑惡的城市世界。因此，他追求的抒情倫理很大程度上出于民間最為原始的道德義憤和曾經影響深刻的革命倫理。作家從自己的生活經驗出發，本能地承續著現代革命中“為富不仁”、“貧窮即美德”的理念，很快地找到自己的一個文化資源，那就是曾經影響深刻的革命倫理和革命話語。王學忠的《人啊人》一詩中:“抬轎子的轎夫/日子過得好凄涼/呼哧呼哧三十載/弄得遍體鱗傷/臨末冷屋冷飯冷床/斜倚一輪殘陽/坐轎子的老爺/披一身霞光/嘴皮子動與不動/大把大把的銀子都往兜里裝/‘今天又是好日子’/唱得飄悠悠的/若節日的霓裳/這個世界真他媽的混賬/啥時家家窗玻璃上/輝映英特耐雄納爾的曙光……”顯然，詩人按照革命話語的思維，將人分為兩個對立的階級，并呼喚“英特耐雄納爾的曙光”來作為自己怨與刺的力量。《想起那年的紅軍》、《想起毛澤東》、《社會主義康莊道》等詩，更是直接通過緬懷當年的革命歷史，接過當年的革命豪情，來支起底層民眾生活的信念和獲取抵抗權力話語的力量。通過這些革命倫理和革命話語的乞靈，詩人將其與自身真切的體驗相互結合，完成了一套新時代的底層話語敘事。

這樣，原本富有人道主義情懷的底層書寫通過革命話語的傾瀉，更多地呈現一種泛道德主義的思想暴力傾向，底層書寫變成了一種類似于“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打土豪，分田地”的階級革命敘述。王祥夫的《一絲不掛》中，“阿拉伯兄弟”被年輕的老板侵吞了一年的血汗錢，沒有一分錢回家過年。他們扒光年輕老板的衣服，讓老板一絲不掛地開車回去。北村的《憤怒》中，主人公李百義在城市歷盡各種苦難與挫折，父親被城里的警察虐待致死，于是，他組織了一個百多人的團伙，專門剝奪“地主老財”的錢財來周濟窮苦人，并通過個人的審判方式殺死虐待父親的警察。許強的《為幾千萬打工者立碑》寫道:“為什么我們敞開的喉嚨聲盡力竭發不出聲音/為什么我們多少被機器吃掉四肢的兄弟姐妹/他們喉嚨發出的聲音喊不回臉朝背面的公道/為什么勞動法只是舉著利劍的雕塑/只打雷不下雨/幾千萬人悄悄流逝的青春沖擊成了/珠江三角洲燈火輝煌的現代文明/為什么南方常常暴雨那是我們內心越積/越多的烏云在碰撞吶喊/又有誰伸出過手來撫摸過我們內心的傷口。”透過這一系列的“為什么”，我們似乎能夠感受到類似于“西里西亞的紡織工人”那種控訴的力量，也不難感受到其中明顯的精神焦慮。這些詩歌當中流淌的是為民工代言的憤怒情緒，將民工的身份作了一個集體性的整合，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民工進城遭遇不滿的情緒森林，而不是某一民工個體的情感流動。農民工書寫中疾惡如仇、揚善除惡等決絕的抗爭姿態，使這些作品總是蒙上強烈的怨恨之氣，甚至化為一種嗜血的暴力傾向，來緩釋精神焦慮的緊張。這一類文本在一系列揭示國家高速現代化進程中產生的不和諧音符中，呈現出強烈的情緒化寫作傾向。

可以說，正是農民工書寫中表現出來的“人民性”，成就了他們在當下的轟動效應和美學突破。一方面，革命倫理的乞靈，為農民工書寫贏得了道德上的同情與力量，在似乎接通左翼革命文學的現實主義精神時，贏取了主流意識形態的關注與重視。另一方面，也是農民身上原始的不平而起的民間倫理的體現，在探入人性深處的同時獲得了美學上的局部成功。無論如何，欲表現當下“農民進城”這一現象的關鍵，重要的不是居高臨下地書寫他們身上的生存苦難，而是以一種從容大氣的和諧意識貫穿其中，書寫他們各個層面的焦慮、困惑，甚至怨恨;不是片面地承襲曾經的革命倫理，書寫城鄉之間的對立，而是以人本關懷為突破口，躍上人性書寫的新高度。

有學者指出:“延安時期開創的‘人民文藝’既不同于傳統的中國古典文藝，也不同于西方國家的任何一種文藝思潮與創作，它是最切近中國經驗而又最適應中國民眾的審美趣味的，完全是一種新的創造。它是中國現代精英智慧與民間智慧的有機融合體。”[12]無論是知青寫作，還是當下的農民工書寫，都體現了延安文藝精神傳統在當代的自然承襲。知青寫作中那種從傷痕文學的悲痛與傷感之中走出來的英雄主義悲壯與崇高理想的追求，與延安文藝中對革命理想的崇尚，英雄書寫的悲壯分不開。當下的農民工書寫將視角對準底層的農民工，以曾經的革命倫理來對抗他們的城鄉焦慮與精神焦慮，為新世紀文學增添了一些文學責任的擔當與批判的力量。這兩種文學思潮在不同時代與延安文藝的悄悄結緣，一方面體現了延安文藝精神傳統的巨大生命力;另一方面體現了文學寫作在當代語境下的政治文化焦慮。他們自覺與不自覺地在追求崇高理想與革命倫理中，共同呈現出力量有余，反思不足的局面。因此，如何重新認識與承襲延安文藝精神，真正認識“中國歷史”、思考“中國問題”，是當下中國文學現代化的重要命題。

[1]楊建.中國知青文學史[M].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02.

[2]梁曉聲.今夜有暴風雪·序[A].梁曉聲知青小說選[C].北京:經濟日報出版社，1997.

[3]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A].毛澤東選集(1卷本)[C].北京:人民出版社，1968.

[4]陳思和.中國新文學整體觀[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1.

[5]陳駿濤.暗夜舞蹈[A].中國知青部落總序:追尋“知青人”的精神家園[C].廣州:花城出版社，2001.

[6]梁曉聲.我加了一塊磚[J].中篇小說選刊，1984，(2).

[7]周立波.這樣紀念高爾基[N].新中華報，1940－06－18.

[8]尹昌龍.1985延伸與轉折[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

[9]戴錦華.隱形書寫——90年代中國文化研究[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9.

[10]孔捷生.舊夢與新岸——并非談創作的創作談[J]. 十月，1982，(5).

[11]鄭小瓊.文字軟弱無力，但我要留下見證[N].南方都市報，2007－05－01.

[12]趙學勇.重新認識“延安文藝”的價值及意義[J]. 延安大學學報，2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