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俊貴 鄧以寧
(1.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廣東 廣州 510110;2.安徽大學信息管理系,安徽 合肥 230601)
“開卷有益”源于宋代王辟之《澠水燕談錄》所錄宋太宗趙匡義語,距今一千多年。有人認為,社會發展了,此語未必恰當。然而,它已作為我國文化傳統之名訓,不斷鼓勵著人們多多讀書,反復實踐,從未休止。“開卷”意指閱讀,“開卷有益”就是“閱讀有益”,理當毋庸置疑。現在社會閱讀不限于“開卷”,還在“上網”、“開機”、口頭交流,甚至在各類視野或感觸之中,而其中接受知識又以視角的文本閱讀,特別是書報刊為主。鑒于信息社會漸進,知識日益劇增,每年出版物如潮、目不暇接,在網上、報刊上不時也有文反對“開卷有益”提法。在這一思潮影響下,筆者曾聽到如此議論,“書刊上和網上的東西多為垃圾,沒什么用處,浪費時間、精力”;“看什么書,寫什么文章,上網查一查,抄一抄就搞定了……”。這是多么可怕的社會文化病態。
我們對社會出版物要有一個清醒認識。據2010年《中國出版年鑒》統計,我國2010年正式出版圖書328387種,其中新書189295種,重版書39292種;期刊9884種;報紙1939種。書刊報內容都經過新聞媒體及編輯出版部門的嚴格審核,沒有黃色、反動等不健康、毒害公民的出版物,只有學術水平與閱讀價值的高低,需由讀者自主作出評價。如果說,出版物“泛濫”主要表現在內容重復、觀點類似、缺乏新意,這即使作最低評價僅屬無害也無益的少數,并未構成知識、信息的主流。其實一些內容雷同的出版物不可謂“泛濫”,大都值得一讀,因為屬于同一內容、主題的出版物,只要不是彼此復制,當各具特點,可以相互補充、比較,對于求知人、研究者是絕對有益而必要的,可博采眾長,以求完美。如果要求所有出版物的內容“全新”,沒有重復,不僅不實際,而且對一個求知人、研究者只讀同一內容的某一種出版物,亦可能變得簡單、淺薄,缺乏從各種著作得到啟發、鑒別,進而深化思考的過程。為此,不應對各種出版物現狀以偏概全,作毫無根據的詰責。
所謂閱讀的“用處”,不該鎖定在從書本中尋找現存答案。除了工具書,例如,各類專業詞典能立竿見影地釋疑解惑,而大部分出版物旨在傳播知識與理念。閱讀作用主要體現在獲取信息知識、開發智力潛能、培養遠見卓識、陶冶高尚情操。所謂“用處”在于讀者通過閱讀獲得知識的啟迪,從不斷積累中潛移默化,使自己逐步成長、成熟,進而有所作為。
“開卷有益”的前提是“開卷”。“開”即讀,不讀何益,且重在養成習慣,“從娃娃抓起”。“益”,來自“開卷”中獲得,手到拿來或觸類旁通,給你啟發、聯想;“益”,由“開”激起你的反向思維,對“卷”中的一些知識、理念提出質疑,引你去深思;“益”,還可以從中得到你聞所未聞、從未涉足的領域,從而點燃思想火花,呼喚你去探索,催化你對知識的欲望。閱讀,可謂知識之源,創造之力。
“開卷有益”的關鍵在確信“有益”。人不能不吃飯,吃飯是生存的需要,吃之有益,人人肯定;人不能不閱讀,閱讀是生活的需要,讀之有益,人人不可否定。誠然,閱讀因目的與方法不當,未能達到受益效果,不可避免,一如飲食不當不僅無益健康,甚至亡命。這些都是暫時、個別現象,不能由此作出“飲食無益”、“閱讀無益”結論。但閱讀與飲食畢竟不同,在“階級斗爭”盛行年代,有“一個子彈只打死一個人,一本書可以毒害許多人”的謬論。其實,一本好書固然可以教育、成長一代人;一本“壞書”往往同樣能鍛練、培育幾代人。因為世上沒有絕對“好”或“壞”的書,其中必有可取之處,而且什么是好書、壞書既受不同社會的政治標準與價值觀的制約、審定,更由每個讀者憑借不同的世界觀、價值觀與審美力,從自主閱讀中去判斷、取舍。
我們不應該片面夸大圖書的社會作用,忽視人的主觀能動性對于知識運用的不同效應。所謂“書為天下英雄膽”、“善是人間寶貴根”的觀點不僅片面,甚至是錯誤的。讀書既可以產生好意識,也可能產生壞念頭,產生消極的社會影響。一如魯迅所說,《紅樓夢》“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同一種書效果并不一定相同,把閱讀獲益與否同書刊的好壞簡單聯系,屬于思想認識的片面性。一些人貪污腐化、投機鉆營的行為,并非讀了“厚黑學”、“官場秘訣”之類所致,根本原因在其本人的人生觀及體制缺陷使然;許多英雄好漢也并非都讀了許多經典著作、革命書籍,從中得到了“英雄膽”。
“開卷有益”,關鍵在人,其效果因人而異。閱讀屬于自主行為,它涉及兩個問題,一是開什么“卷”,讀什么書;二是怎樣“開卷”,如何閱讀。人們從閱讀享受樂趣,獲取知識,致受用終生,均出于自主、自覺,將閱讀作為生活不可去之須臾的需要。閱讀屬于個人行為,有許多值得借鑒的心得、經驗,如何優選全靠自主,其中有幾個問題必須面對,并加以解決。
1.閱讀習慣與閱讀目的。閱讀必須首先培養興趣并達到愛好,具有愛好的動力才能形成習慣。對于初涉閱讀的青少年一開始應多提倡“悅讀”,重在培養興趣,不將閱讀作為負擔,若過分強調閱讀目的,將可能有礙閱讀欲望的發育。事實表明,唯有對閱讀產生興趣、愛好后,閱讀目的、方向才會逐步確立。但對于人生長期的閱讀生活,特別是為學習、研究某一問題,閱讀則必須明確目的。閱讀目的具有多元化與階段性,諸如,為排解煩悶,為獲得信息,為增進知識,為了解歷史,為探求學術真諦,為解決特定的疑難……。閱讀目的或動機為了達到一定需要,不能視為“功利”,目的決定閱讀行為的選擇性、積極性及功效性。一個人的閱讀目的一旦明確,閱讀行為隨之持續,閱讀效果也就自然提高了。
2.閱讀毅力與閱讀方法。日常所見閱讀行為大都屬于隨便看看,順手翻翻,出于一時興趣,有些人從來不把一本書、一篇文章看完,屬于“蜻蜓點水”,往往“三天打漁,兩天曬網”都做不到。他們或許不是不想閱讀,而是強調沒有時間,其實根本就沒有堅持閱讀的打算。閱讀毅力須持之以恒,不懈怠,不中斷,將閱讀作為持續運轉行為,不奢望一蹴而就,耐得寂寞,能“十年寒窗”、“活到老,讀到老”,甚至成為“書迷”、“書癡”。閱讀方法唯有在閱讀生活中摸索形成;沒有閱讀習慣與毅力,尚沒有進入閱讀境界,未嘗閱讀甘苦便一味追求閱讀方法就本末倒置了。
3.淺閱讀與深閱讀。在社會大閱讀中淺閱讀與深閱讀相輔而行,和而不悖,反映讀者不同的閱讀需要、社會不同的閱讀狀態。前者有人比喻為“快餐文化”,指書刊內容與閱讀方法而言,對通俗或一般書刊進行泛讀;后者謂為“閱讀耕耘”,指對學術專深的書刊作細嚼慢咽地細讀。這是“博”與“專”的關系,英國唯物主義哲學家弗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 1561~1626)曾說,有些書可供一嘗,有些書可以吞下,有不多的幾部書則應當咀嚼消化。淺閱讀在于解決“博”,適用于雖與工作和生活相關,而無需深入掌握的知識與信息。深閱讀主要解決“專”,適用于能夠提高“核心競爭力”的重要學科與學術水平,特別是對于經典著作只有深讀、勤讀,才能收到“書讀百遍,其義自現”和“溫故而知新”的效果。
4.閱讀與思考、應用。閱讀是由閱而思的過程,閱讀必須與思考、應用有機結合起來。“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和“學習的目的全在于應用”是兩句名言。讀書貴在有問題意識,即善于思考書中的思想和方法是不是科學正確、能不能說明和解決實際問題,并把思考的結果見之于實踐加以應用,以檢驗其準確性。有人認為,閱讀如同交友,要“慎交”,不宜“濫讀”,需要擇善而讀。閱讀與交友有別,因圖書傳遞的思想觀點屬于相對“凝固”狀態,而人們的閱讀是動態行為,讀者的學養不斷變化、提高,而且社會閱讀與人際活動密切,不會封閉、靜止,通過交流、切磋必獲收益。我們應提倡圖書閱讀與人際信息交流相輔相成;必須獨立思考,善于學習,不宜盡將自己的頭腦流于任意踐踏的“跑馬場”,形成所謂“染于蒼則蒼,染于黃則黃”。例如,有文章稱,“1900年,八國聯軍兵臨帝都,火燒圓明園”。這明顯將1900年八國聯軍鎮壓義和團史實相混淆。據史載,圓明園毀于1860年(咸豐十年),由英法聯軍劫掠園中珍物,并縱火殆盡,今僅存殘跡。又例如,《三國演義》電視劇(王扶林導演)開場歌詞:“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令人蕩氣回腸,不少人以為羅貫中作品的開篇,重復了“關公戰秦瓊”的謬誤。其實,該歌詞系引用明楊慎(1488~1559)所作《臨江仙》詞,并非羅貫中(約 1330~約1400)所作,羅辭世88年后才有楊,算來羅年齡要比楊大158歲,如此豈不貽笑大方。
閱讀與思考表現于一個人對優秀著作的吸納程度,對“壞書”的分析能力,并善于“化腐朽為神奇”。如果不能判斷好書與“壞書”,或者只看好書,缺乏對良莠、好壞的比較鑒別,對“壞書”認識不能客觀、全面,也就失去選擇和吸納好書的能力了。只有把閱讀與思考緊密聯系起來,形成閱以促思,思以輔閱,學以致用,用以促學,閱讀才能真正有所成就,使開卷有益真正落實。
[1] 人民數據庫.開卷有益否.http://data.people.com.cn.
[2] 陳原.中國知識界的驕傲.讀書,1991(9).
[3] 朱健.讀書不可有成見.同舟共進,2011(12).
[4] 黃俊貴,鄧以寧.社會閱讀與圖書館服務.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