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青冒險上書驚動胡耀邦

胡平

1982年10月，一位女知青斗膽上書，請求把下鄉(xiāng)知識青年的農(nóng)齡改為工齡，此信驚動了當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1988年6月，中央（365號）文件明確規(guī)定：知青在下放農(nóng)村勞動期間的農(nóng)齡一律算作工齡。寫這封信的女知青名叫蕭蕓。

打算就在農(nóng)村過一輩子

1949年9月，蕭蕓出生在湖南省湘潭縣，父親是畢業(yè)于湖南大學土木系的高材生，后來在常德農(nóng)校任校長，母親則是長沙周南女校的才女，解放后在湘潭教書。

1957年，蕭蕓的父親被打成“右派”，不久被送去勞教。1965年7月，蕭蕓報名下放，與89名知青下放到湖南省湘潭縣，在湘潭至韶山的鐵路、公路沿線安營扎寨，組建了“知青茶場”。下鄉(xiāng)時，蕭蕓年僅15歲，是知青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1968年12月31日，“知青茶場”解散，蕭蕓去了一個別人都不愿去的偏僻山村——老虎巖生產(chǎn)隊落戶。后來，蕭蕓認識了一個叫李開彥的人。他是大隊支書的弟弟，比蕭蕓大兩歲，南昌航校畢業(yè)后分配在株洲320廠。支書家里想為他找個對象，他們相中了蕭蕓。蕭蕓對他的條件還比較滿意，同時她也想找個能夠保護自己的人。

1977年，蕭蕓在農(nóng)村生下了一個女兒，她成了一位母親。原打算就在農(nóng)村這么度過一輩子，但知青大返城將這一平靜打破了。

1979年7月中旬，已在鄉(xiāng)中學當民辦教師的蕭蕓收到一封信。在此之前，她已多次向有關部門寫信請求解決她的回城問題，但都石沉大海。這回，蕭蕓同樣沒抱什么希望。然而，她拆開信一看，信是由湘潭縣公安局寄來的，里面附著一張表，同意蕭蕓和女兒將農(nóng)業(yè)戶口轉為城市戶口。等得心都快碎了的蕭蕓，在這突至的驚喜面前落下了眼淚。

結束了14年半的知青生活，蕭蕓被招工到株洲市湘江機器廠南華幼兒園當了一名老師。那時，紛紛回城的知青所遇到的生活困難多得不可想象。大部分人雖然有了一份工作，但在工資級別、住房分配、福利待遇方面都得從頭開始。特別是那些下鄉(xiāng)插隊10多年的知青，有的在農(nóng)村成了家，如今拖兒帶女，身無長技，干的工種是最差的，拿的工資是最低的。難道知青在農(nóng)村勞動的成果就這樣輕易地被一筆勾銷？難道他們那一段獻出了人生最美好年華的“蹉跎歲月”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被湮沒？

冒險寫下“知青福音書”

一些知青常聚在蕭蕓家議論，后來知青們對她說：“蕭蕓，你有見識，文筆好，你代表我們寫封信，要求把我們下鄉(xiāng)的農(nóng)齡改為工齡。我們都在信上簽名，如果闖了禍，你坐了牢，你的孩子由我們照看。”蕭蕓何嘗不希望這樣，這些問題也同樣困擾著她，但現(xiàn)在要她執(zhí)筆寫這樣的信，她不能不有所顧慮。不過最終她還是同意了。

1982年國慶節(jié)的傍晚，她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以凳子當桌，坐在門檻上，幾易其稿，終于寫好了這封后來被人們稱之為“知青福音書”的信：

我們在農(nóng)村、在邊疆，自食其力（不與城里同胞爭飯吃，爭衣穿），身居茅棚（不與城里同胞爭房住），荷鋤掮擔（不與城里同胞爭飯碗）。糧棉油里，我們曾經(jīng)灑下了多少汗水？

令人費解的是，在城里，復員軍人的軍齡算工齡，家屬、閑散勞力轉正前的合同期、臨時期算工齡，而作為有組織、有號召、有計劃的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的積極參加者——下鄉(xiāng)知識青年的“農(nóng)齡”卻被一筆勾銷了，這點我們無法理解，也不能忍受……

我們希望，國家在調(diào)整低工資、制訂工資改革制度的時候，能考慮到我們的客觀情況和實際困難。更重要的是，要使“下鄉(xiāng)吃大虧”論無立足之地。我們真誠地希望，我們微弱的呼聲能喚回國家領導傳送的“福音”……

寫好這封信后，蕭蕓做了3件事：一是請3天假回了一趟老家，幫父母打了2000斤煤餅；二是把自己的毛衣毛褲拆了，又添了幾斤毛線，給6歲的女兒織了幾件毛衣；三是找丈夫坦言，如果出事了，讓他馬上提出離婚，以免受到株連，然后找一位善良的女子結婚，讓女兒有個完整的家。蕭蕓已經(jīng)為這封信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信雖然已經(jīng)寫好，但寄給誰呢？蕭蕓想到了從湘江機器廠調(diào)到湖南人民出版社《美育》雜志社當編輯部主任的潘運告，他是蕭蕓當時認識的最大的一個官。

知青命運被改變

此后，這封信便開始了它獨特的旅程。潘運告接到信后，認為信中所提問題非常重要，并帶有普遍意義，遂轉交湖南人民出版社有關領導，并建議以本社收集的一種社情民意的名義提交湖南省委。出版社黨委附了呈辭，加蓋印章，此信遂被轉到湖南省委辦公廳，當時正好湖南省有一批急件，派專人坐飛機到北京請胡耀邦總書記批示，于是這封信又加蓋了湖南省委的大印，飛呈胡耀邦總書記的案頭，成了胡耀邦落實政策“六年兩千件”中的一件。

1983年元旦剛過，南華幼兒園園長突然通知蕭蕓到廠信訪辦去一趟。一進門，信訪辦公室主任就問：“你給省里寫過信嗎？”“嗯。”蕭蕓不知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禍。“寫的都是啥內(nèi)容？”“要求把下鄉(xiāng)知青的農(nóng)齡算入工齡中。”

信訪辦主任仔細打量了一下蕭蕓，僵硬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你真有兩下子，省委辦公廳來了電話，讓我們信訪辦轉告你，胡耀邦總書記對知青待遇做了批示，國家有關部門正著手調(diào)查解決知青的工齡問題。”聽到這里，蕭蕓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此舉不僅改寫了全國知青的命運，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在廣闊天地里摸爬滾打的青春歲月由此得到了一種肯定。自此，他們在晉級、評職稱、分房等方面，都享受到了農(nóng)齡變工齡帶來的種種便利和好處。

（責任編輯/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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