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瑩姣, 周瑞法
(1.浙江師范大學法政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浙江師范大學 宣傳部,浙江 金華 321004)*
在社會發展中,一方面,社會在滿足公眾一定的物質需求的同時,對他們的價值、道德、社會規范以及行為模式等提出了理性要求;另一方面,隨著公眾生活體驗的豐富和價值觀念、思維方式等的轉變,對精神層面的追求也必然會發生深刻的變化。得益于物質支撐條件的改善和精神追求層次的提升,公益活動引發了越來越多社會公眾的關注與重視。網絡技術的快速發展和微傳播技術的日趨完善,使得基于廣闊網絡平臺的微空間得以不斷拓展,從而使動員最廣大的社會力量參與、最便捷的組織模式運行的微公益迅速興起。
我們認為,從具象化的傳統公益到生活化、常態化的微公益,不僅是參與群體、組織模式等的變化和對公益活動看法的改變,更重要的是參與主體理想生活方式的變革和行為目標的自主選擇。公眾在以生活化、常態化方式參與公益活動的過程中,逐步將公益理念滲透進日常的生活習慣和生活方式,使公益這種道德行為潛移默化地成為其基本生活需求和習慣的有機組成部分,使公益理念由傳統的實現道德價值的手段轉變為人的道德目的和道德常識,進而將公益精神理念內化為自身固有的、持久的、穩定的內在道德基質。
基于上述理解,本文著重探討在微公益活動開展過程中,公益理念內化為實踐主體道德品質的可能性、實質和相應的社會價值,進一步揭示微公益對公眾思想道德建設的價值。
馬克思認為,“個人既是單個的,也是處于他們的社會劃分和社會聯系之中的個人,即作為這些條件的活的承擔者的個人”。[1]同時,個體作為社會的產物,“他的生命表現,即使不采取共同的、同他人一起完成的生命表現這種直接形式,也是社會生活的表現和確證”。[2]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依賴性,決定了處于社會中的人們之間的合作和聯系不僅是生存與發展的需要,也維系著彼此之間的道德義務。從人的本質學說角度審視,無論是傳統公益還是微公益都是建立在人與人之間相互作用的物質和精神關照基礎之上的。公益是一種具有“乘數效應”的倫理性事業,是處于倫理關系中的“人”們之間相互實現道德責任和道德意愿,并通過一連串連鎖反應而形成的一定的社會群體價值取向。“人”的存在是工具性與目的性的統一,既承擔著公益運作的責任又是公益效果的目標指向,作為公益的主客體而施以仁愛之心,投以舉手之勞,獻以綿薄之力,相互依靠共同發展。最基本的社會關系內含著對人的道德的規定性——“你”正是“我”的善的傳遞者。例如,香港藝人梁詠琪曾在生日時發微博,號召大家轉發一則捐贈倡議,只要被轉發一次,她就捐出1元到香港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不到3天,該微博就被轉發近8萬次,她最終捐出了8萬元。
正如霍爾巴赫指出:“為了使自己幸福,就必須為自己的幸福所需要的別人的幸福而工作;它將向他證明,在所有的東西中間,人最需要的東西乃是人。”[3]人類社會最基本的關系表現形式是需要的產生與被滿足。這種社會關系的總和包含著人們對不斷產生的需要作出的不同道德意志和行為的選擇,以及主客體之間價值滿足與被滿足、滿足程度的道德選擇之自覺性。“從某種意義上說,人是一種可能性的存在,人性有向善的可能,也有向惡的可能,它取決于主體本身能否進行自覺的道德選擇。”[4]作為社會存在物的人及其關系的生成,正是“德性”維度的價值選擇問題。個體之間潛在利益關系的存在對道德標準社會化提出了新的要求,對他人的善的選擇性行為既是維系社會關系的需要,也是個體獲得幸福以及幸福感的來源之一。因而,人最需要的乃是人。
指向于精神內化的微公益,則依靠廣泛協作的社會關系和人人參與的普遍性特征,更易于實現公益精神的常態化、生活化,因而人的本質學說更適用于微公益的理論基礎。
必須看到的是,由于人的本質學說中的“人”是指社會環境中的任何一個個體,每個人都是社會關系網絡生成發展的結點。在傳統公益中,一方面,因有特定的物化要求,其參與群體必然有很大的局限性。另一方面,即便是作為公益關照對象(大部分為社會弱勢群體),由于他們與公益活動實踐主體之間多處于“被動”而非“互動”的地位,因此同樣較難實現對社會的道德奉獻意愿。因此,在傳統公益中有部分群體受能力范圍限制,“不能夠”參與到公益活動中成為主體,人的本質學說在傳統公益中不能找到普遍的實現契機,并不適于作為其理論支撐。而微公益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參與群體的局限和公益關照對象的價值訴求,一元錢一條微博一個微笑,這樣的微公益行為使社會每個階層、每個人都能進入公益互動中,公眾都“能夠”參與微公益,因而,人的本質學說為人們的微公益道德內化提供了理論支撐和可能性前提。而“能夠”參與僅表示每個人都有作為公益主體的條件,仍有部分群體“尚未”參與,即便是參與微公益的實踐主體,由于道德認知和價值感悟不同,也并不必然就能實現微公益活動中公益理念的道德內化。從而,人的本質學說僅作為微公益的理論支撐而存在。
一般而言,公益活動的開展包含著實踐主體的事實判斷與價值判斷,即對“是”與“應當”的判斷。“是”是實然性的存在,即事實,在公益中主要指向于公眾本身業已形成的道德認知。“應當”則表示想象之上的一種理想性存在,在公益中指的是公眾應當具備的理想性道德價值觀念。傳統公益遵循“是”到“應當”的辯證統一過程,意味著公眾在對“是”的把握基礎上對“應當”的價值追求,既立足于個體當下現狀與公益對象性行為的可預見性考量,又根據主體自身需要、意愿和利益作出的“應當”之價值選擇。這種對理想性道德價值的追求是傳統公益的理論基礎之一。
每一事物的發展和完善都是螺旋式的上升過程,這一過程始終貫穿著否定之否定規律。微公益正是傳統公益發展和完善的產物,它是在傳統公益對“是”與“應當”的把握基礎上,實現了由“應當”到“是”的再次質變。從公眾道德角度來看,“是——應當——是”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公眾現有的道德水平——公眾應該具備的理想道德觀念——道德內化之后公眾具有持久、穩定的內在道德習慣這樣一個轉化過程。我們并不否認傳統公益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應當”到“是”的再次轉變,但這種轉變的深度、廣度和影響力具有較大的局限性。一方面,本文所研究的道德內化的對象是公眾,這一對象是指廣泛的社會各個階層和人群,而傳統公益因為在公益形式和運作過程中的局限性,不能使每個人廣泛地參與進來,只為部分群體提供了道德踐行的機會,它提倡人人奉獻卻沒有提供人人參與的平臺,因而較之于草根化的微公益而言,在廣度上不能顯著地實現公眾道德的普遍提高。另一方面,傳統公益由于注重財富的轉移而忽視了微小公益的積累,它對物質投入關注較多,但并未將微笑、讓座、禮貌用語等文明行為納入公益范疇;它在實現過程中主要依托有形的作用方式,而未能進入普通大眾的日常生活中,因而缺少潤物細無聲的效果,相比之下,微公益卻能做到愛心無處不在,公益人人可為。因而,傳統公益并沒有很好地實現“應當”到“是”的再次轉化,或者實現起來效果并不顯著。
作為草根公益的微公益則更易于進一步推動這一辯證發展過程,形成“是——應當——是”的否定之否定,并以特有的運作模式成功促成了這種二次轉化。這一否定之否定過程正是微公益在價值維度上的理論基礎之一。較之傳統公益,公眾在微公益參與中更易于從實際的公益活動過程收獲關于道德的、理性的、價值觀念的升華,大家踐行的都是微小公益,這種大公益到小公益的轉變過程更能引發人們對公益精神的感受力。低成本、低門檻的特點使微公益具有普遍性,擴大了公益主體的范圍,使公益常態化、生活化獲得現實可能性。這一完整過程表明了主體對美丑、善惡、實然與應然的價值判斷基礎上的價值回歸和內化過程,將理想中的高于現實的道德標準回歸到普遍社會關系的生活范疇中。微公益的精神理念既高于現實的道德存在,又源于現實而歸于現實。從“應當”到“是”的轉化升華,是公益精神內化發展的關鍵,也是微公益精神的全部本質所在。微公益的理念正是在這一否定之否定的發展過程中得到了生活化、常態化的詮釋。
微公益與傳統公益在公益主體、公益形式、公益內容上的差異性,使得微公益呈現出特殊到普遍的常態化過程,這是微公益能夠實現公眾道德內化的現實基礎,也為公益精神理念成為公眾日常行為習慣提供了可能性前提。
傳統公益活動一般都以相關單位主辦的捐贈或志愿服務等形式出現,規模相對較大,一般要求參與者實質性的公益付出,最終往往使公益活動成為少數人參與的大公益,甚或是富人群體財富轉移的一種方式(如各類慈善晚宴等)。即便是一般性公益,其參與主體也多為經濟狀況較為寬裕的社會群體,因而,傳統公益每每是“少數人做了很多”,而多數人尤其是一些弱勢群體的道德意愿則較難實現。傳統公益活動的這種局限性使得公益活動的價值理念趨于特殊化。
微公益活動雖然也有相對明晰的目標指向,但由于它沒有明確的物化要求,不強調參與者的奉獻程度,要求“每個人都做一點點”,因此,它不需要特定的組織發起者和活動方式,只要公眾愿意,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微公益活動和相應道德的實踐主體。微公益并不強調公眾在何種程度上實現公益,而在于將公益的價值理念滲透到公眾的日常生活習慣中,使公益成為人們生活中自覺自愿的行為。因而,由特殊到普遍的過程即是微公益的生活化、常態化過程,其實質就是公益精神理念在公眾心目中的內化。
下面,我們對傳統公益與微公益從公益主體、形式、內容等方面加以具體的比較、審視:
從公益主體角度審視,一是組織者不同。傳統公益活動的主辦者是特定的公益組織或基金會,即傳統公益活動作為一種公募性活動在特定準則下保持規范性操作,由符合相關規定的組織機構發起。而微公益作為一種平民公益、草根化公益,它沒有特定的發起者和組織者,只要愿意或有樂于奉獻的訴求,任何組織機構、團體或者個人都可以發起或大或小的公益行動。二是執行者不同。傳統公益活動是由特定的公益組織操作者發起和執行的,較少公眾的參與,透明度不高,容易出現公益誠信危機。而微公益完全由社會大眾發起和執行,在活動執行過程中每個人都可以參與進來,或直接執行或事后監督,并且一般執行者在事后會以憑證方式維護公益活動的透明度。因而,微公益較之傳統公益在一般意義上更能顯示公平、公正和公開。總而言之,傳統公益具有特定的對象主體,無論是發起者或是執行者都是特定公益組織范疇內的規定性存在。微公益沒有特定的參與主體,擺脫了公益活動組織化的限定范圍,擴大了公益主體的廣泛性。
從公益形式角度審視,傳統公益與微公益在運作過程中有截然不同的活動形式。傳統公益的形式較為單一,一般包括直接的捐款捐物和志愿性服務等,往往表現出公益組織被動接受募資,志愿者們被動參與的情形,難以激發參與雙方的道德自主性和奉獻熱情。微公益以截然不同的公益形式詮釋了平民公益的豐富運作形式和道德效果。參與者與領導者身份的置換和重疊使得微公益的活動形式不再單一。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從身邊的點滴小事做起,以務實的“行動派”參與到零門檻的微公益中。其活動形式已不僅僅局限于單純的募資、志愿服務等現實性公益行為,還創建了網絡平臺上的公益活動,通過網絡公益社區、微博以及傳媒的力量豐富了公益的形式。如廣州微博名人梁樹新發起的鉛筆換校舍活動,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微博信息不斷被轉發,第一個網友用巧克力換走了鉛筆,第二個網友用電飯鍋交換巧克力,接著電飯鍋被換成打印機……在25天的時間里,籌款158000元,換來了廣西佛丁小學的新校舍,這就是通過網絡互動和廣大網友的參與完成了用一支鉛筆換得一座新建校舍的奇跡。
從公益內容角度審視,傳統公益的內容重點在于捐款捐物以及一些義工活動,其實質是財富的轉移,而微公益的實質在于微小財富的積累。在公益內容上,微公益有十分廣闊的外延,捐款捐物和志愿性服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網絡平臺上的微博公益信息轉發、騰訊月捐平臺、愛心接力以及保護環境、低碳生活等也是微公益的內容。以鉛筆換校舍活動的成功開展為典型,網絡善客們都以自己的方式進行著微公益。各大企業也紛紛加入到微公益組織者的行列中來,如聯想的“微公益,做不凡”活動、富力地產的“你游泳我買單”活動,參與者不僅能以自然的方式享受絲絲清涼,省去原本在家中所需要的空調能耗,而且又能豐富生活。
在微公益這一新的公益形式下,上述理論依據和現實基礎為實現公眾道德內化提供了必要條件和可能性前提。參與是公眾實現道德內化的基點,上述條件使得公眾“可以”并“能夠”參與到廣泛的微公益活動中來,而微公益為公眾提供道德平臺的同時也需要公眾真正、主動地參與,但現實情況是仍有較大部分群體尚未積極參與。究其原因,首先,公眾對微公益理念了解不深或者并不理解。部分群體對微公益并不關注,甚至從未聽說過,那么,即使有再好的道德平臺,他們也不會參與進來;部分群體忽視微小行為的集成力量,他們認為這種小事對社會不會造成什么影響,因而疏于踐行;還有人從公益本身出發,為公益而公益,注重于有形的公益投入而忽視了公益無處不在的特點,這與微公益的價值理念背道而馳。其次,微公益的確人人可以參與,但真正參與進來還需要公眾的意愿,這主要取決于他們的道德基礎、行為修養以及自我價值追求等因素。在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不斷發展的今天,人們受商品經濟特點和西方功利主義思想的影響,價值觀念不斷發生變化,功利主義思想日漸濃厚。我們承認市場經濟下功利主義思想在適度范圍內存在的合理性,因為一定的功利主義思想不僅能促進社會和經濟的發展,也能使個體在實現自我價值的同時,客觀上產生社會價值。然而,在思想道德層面,功利主義思想往往帶來不良影響,對社會大眾的道德觀念和價值取向產生沖擊。再次,微公益主要表現為微博公益,它的主要平臺在網絡微空間中,尤其是信息發布等主要依靠微博、網絡社區的形式,而網絡本身就存在的安全隱患使得微公益傳播過程中負面信息的不良影響會嚴重打擊公眾參與的積極性。互聯網是各種信息的集散地,近年來以微博為主要門戶的微公益網絡平臺為公眾提供了各種參與機會,然而,信息的豐富性也滋生出信息的隨意性和虛假性,使得互聯網平臺充斥著形形色色的虛假信息——包括捐贈、志愿服務、轉發等微公益信息,這不僅干擾了人們對信息準確度的判斷,同時也嚴重影響了網絡信息的公信度。正是這些因素的制約,盡管公益活動有其特殊的價值和意義,且微公益是生活化、常態化的草根公益,但其參與面依然有限。
考察我國公益事業的發展歷程可以發現,一方面,在近年國內大小災難頻發、重大事件(活動)接踵而至的背景下,以傳統公益為主要形式的公益活動發揮了愈來愈重要的作用,引發公眾越來越多的關注。但另一方面,“郭美美”、“盧美美”、“捐贈門”、“詐捐門”、“被捐款”等事件的一發再發,嚴重沖擊著以官方慈善為代表的傳統公益的社會公信度,同時也引發了公眾的相應思考:公益目的何在,是生存的需要還是發展的需要?社會公眾的理想價值追求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是出于道德意愿?如果沒有真正的道德訴求,公益能否又在何種程度上成為“公”益?“外化于行”是出于對淺薄道德意志的暫時性實現還是來自于“內化于心”的指導?也正是在“公益向何處去”的追問中,促進公眾對公益與道德和義務的思考,進而有越來越多的人明白,只有將公益精神內化為自身的道德品質和自主性行為,實現具象化公益理念的內化,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傳統的具象化公益存在的諸多問題。
傳統公益注重公益具象化的表現形式,而缺乏對公益精神理念的解構。具象化是公益產生實效的重要方式,只有當公益具象為具體的活動,公益才真正通過人力、物力的方式實現了實體價值,這是公益最直接最基本的模式,同時也是公益精神的外在表現。但傳統公益過分強調公益具象化,對社會群體公益精神理念和情感態度價值觀的進一步發展引導不夠、滲透不足。政府雖也在對傳統公益的實踐成果作社會輿論宣傳,并通過先進典范引領道德風尚,然而,這種風尚的引導一方面因其特有的“高度”,與平民化、大眾化存在一定距離,能夠產生正面的價值導向,卻難以在最大范圍內形成卓有成效的價值共鳴,或引起共鳴后難以達到長期的激勵效果。如對一些大慈善家的先進典型宣揚,由于普遍的社會大眾無法實現類似的財富轉移,因而這種大公益精神的宣揚對公眾道德情感體驗的影響并不深入人心。另一方面,意識形態理念的形成需要建立在一定的實踐和主觀能動作用之上,僅以一種意識對另一種意識的傳導所產生的外力性感受,也難以真正內化為公眾自身的道德品質。此外,傳統公益具象化特征也引發了人們對公益主體道德行為觸發機制的質疑,“被捐款”即引出了公眾參與公益在多大程度上是出于自身道德意愿的問題。在人們對傳統公益的有限道德感悟性以及傳統公益本身局限的社會參與模式之下,即使公眾的公益行為是完全出于對個人價值和社會價值的追求,仍難以擺脫其道德行為暫時性、局限性的困境,更何況實現公益的日常生活化。
微公益有著與傳統公益全然不同的價值效果。一方面,微公益以公益具象化的方式,實現對社會力所能及的公益作為。與傳統公益具象化有所不同,微公益反傳統的大公益模式而以“微”見長。它變人力、物力的轉移為積累,強調公益的底質而無論公益大小,因而微公益更注重于對公益精神理念的理解,其根本目的在于改變社會公眾對公益的傳統觀點,積極促成公益精神價值理念的生成,使公益成為每個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變被動公益為主體自覺主動的樂于奉獻。另一方面,微公益以公益具象化為手段,以低門檻、草根化的特點為大眾提供力所能及、有所施為的廣闊平臺,以廣泛的社會參與實現社會群體道德品質的內化和提高,由此更容易構建社會群體理想道德價值觀,達到社會生活方式的變革、生存質量的改善以及個人與社會的解放。李連杰創辦的壹基金就以“每人每月一元錢”的倡議,期望匯小愛集大愛,公眾不僅可以輕而易舉地使公益行為與吃穿住行一起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更可以實現公益價值理念的日常生活化,這種公益倡議的效果是長期的、廣泛的、見微知著的。此外,微公益還包括脫離具象化外衣的形式,這也是微公益區別于傳統公益而能實現內化發展的獨特優勢所在,如青年公益人丁菲發起的“生命圖書館”項目,其獨特之處在于,其中的“圖書”并非尋常意義上的印刷品,而是人,人的生命故事構成了“圖書館”鮮活的館藏資源,它以人們口述的方式來幫助和引導人們尊重和善待生命。
公益事業都有非強制性和志愿性特點,因而公益活動具有物質和精神的雙重性價值,可以影響道德主體特殊的道德心理傾向和價值體驗。傳統公益較注重于物質層面的公益實效,它對主體道德行為的引導缺乏長效性和價值理念的層次性升華,它一般以某次公益宣傳對參與者的價值理念產生感染力,未擺脫公益具象化特征,也很難實現公益精神之內化體驗。微公益的創意本質上在于喚起社會公眾對公益事業的熱情和社會整體道德價值觀念的遞進,讓公益成為一種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使公益常態化、普遍化、生活化是人們在內化微公益精神理念中實現道德效用與價值需求統一的根本目的。微公益更強調參與主體的自主自覺和自在自為的深刻道德領悟,價值再生是微公益作為一種可持續公益模式的創意所在。可以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同樣適用于微公益的價值增生過程。微公益超越了傳統公益的圓形軌跡運作方式,而是向心圓的不斷向外擴張過程,只要你向湖中扔一塊石子,就會產生一圈圈向外推及的波紋。因而,微公益的踐行價值并不僅限于當即發生的公益實效,還會產生后續的公益價值,如轉播公益性微博信息,其后續公益價值就包括信息被更多人認知和轉發、得到相關媒體的關注和介入以及相關部門的重視和解決等,又如普通的環境保護換來環境對人類健康的正面作用等。與此同時,實踐的過程也潛移默化地使微公益道德價值理念在全社會范圍內得到擴張。
微公益賦予公眾一定的參與協作方式和道德選擇模式,當這些活動方式得到實踐并被賦予道德效果時,道德主體會自然地實現道德接收和內化。馬斯洛需要層次論表明,自我實現需求是最高層次的需求。道德實踐和個體價值的自我完善也是個人全面發展的重要內容。公眾對自我需求的確認和在自我價值實現過程中的“高峰體驗”是外部滿足走向內在感知的最美好的需求。而社會公眾道德分配責任意識的普遍存在,其價值追求欲望也將得到進一步擴張。“所謂道德分配,是指在社會輿論、良心譴責、正義感、同情心等道德精神力量驅使下,人們自覺參與社會產品分配和再分配的一種分配形式。如捐贈、饋贈、贈送、募捐等。”[5]精神意識的力量是道德分配的本質。基于道德分配的要求,公眾能夠意識到自身肩負的社會使命和道德責任義務等,他們對個人、社會、國家充滿有所施為的愿望和道德責任意識,因而能夠通過微公益平臺實現價值內化,即微公益的理想效果不再是價值尺度和價值手段,而是作為內化著價值品質的日常生活方式和行為習慣的一部分。
公眾思維方式的變革實際上指向于其思想道德價值觀的內化,變傳統的對公益、對道德、對價值的體驗和感受為自我的、內在的、本質的價值觀念,即是一個吸收轉化的生成過程。傳統文化中的公益倫理契合了微公益的價值理念和發展模式,也為此提供了深厚的文化底蘊,這是社會群體實現微公益思維方式變革的文化底質。“儒家的修身是一個推己及人的過程,首先要從身邊的小事做起,勿以善小而不為。”[6]儒學代表著傳統文化的主體與本質,尤其是三教合流之后,儒釋道的融合發展了道德價值的內在轉化與完善。良好道德修養和仁愛的利他精神一直是傳統文化的思想內核。微公益以主體的道德自由意志為前提,進行自愿基礎上的道德選擇,這正是以深厚的中國傳統文化為精神支撐的道德自主性表現,是傳統文化積淀的精神價值理念在現代化過程中的顯性作用形式之一。
思想道德建設及其實效性是社會主義改革過程中面臨的重大問題之一,也是社會主義建設穩步前進的思想前提。因而,在繼承傳統文化的同時必須順應潮流、與時俱進。微公益的普世價值為此提供了有益啟示,是促進思想道德價值提升的一種創造性探索,而普世的前提是對微公益的深刻感悟,普世的本質是基于感悟的思想道德價值觀的內化,只有確立屬于自我行為習慣的思想價值,才能真正推動社會群體理想價值觀的建立。“以人為本”的社會建設理念與注重每個個體價值提升的人人公益理念具有一致性,也與微公益生活化、常態化的精神實質不謀而合。微公益可以在思想道德上將公眾的價值理念導向正確方向,提高思想道德建設實效性,有效促進社會改革的順利進行。
微公益賦予公眾的交往習慣以新的變革,即以每個個體的普遍參與弱化個別個體的突出價值效應,在這里微公益并未否定傳統公益的中心化交往方式,而是進一步辯證發展了新的社群交往模式。在微公益領域,每個個體都是交往的連接中端,是個體化與多元化統一的個體被“微化”過程。而每個個體又是各自交往網絡的中心,由他們組成的社會群體交往覆蓋面能產生中心聚集效應,譬如共同關注和共同參與,因而又是博大之集合體。“微”與“博”的辯證關系正是微公益對社會群體交往方式變革的價值指向,具體表現為去中心化與中心化的統一。
去中心化并不能否認中心化的存在,而是相對弱化了中心化模式并實現了多元化的轉向。微公益的去中心化特征是基于網絡媒體的以草根化、大眾化實現的碎片化應用集合,體現為個體多元化和參與方式多元化。一方面,微公益過程中的個體多元化。網絡的開放性特征使得個體可以跨越地域限制,置身于信息流中,成為個我的行為主體,表達“我”的觀點、分享“我”關注的內容、發布“我”想要傳達的信息。在微公益領域,每個人都是主角,都以獨立的參與者身份現身微公益行動中。與傳統公益以組織機構為中心、受眾被動參與不同,微公益的主體是社會大眾,人們并不在意信息的發布者,而更關注信息本身。不同年齡不同層次不同地域的人都能以微小的行動成為公益的主角。正是隨著這種角色的變換,使社會大眾崛起為自己的領導者、公益行動的推動者甚至發起者。另一方面,參與方式多元化。傳統公益的參與方式主要以捐款和社會性志愿服務為主,而微公益在涵蓋傳統方式之外,更大幅度地充實了參與方式,這主要得益于參與渠道的多元化。微公益的去中心化特征并不意味著權利與中心的消失,而是微公益大眾化的扁平態勢。
微公益的中心化主要體現為“宏大”,從微塵中聚合或分離或凸顯的巨大的力量,“雖說微小的細枝末節不總決定事業的成敗,但是千里之行起于跬步,沒有日積月累,就做不到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沒有洞察秋毫,也會致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微小與宏大之間關系密切,互為轉化”。[7]隨著個體間交互方式的便捷多樣,個體可以盡情在開放式空間中表達自我,而一旦將自己置身于龐大的信息流中,就不可能停留于原先去中心化的個體多樣性中,其結果是,或被同化或形成新的價值判斷。對微公益而言,個體會受龐大公益信息的影響,產生價值觀念與行為取向上的轉變。同時,微公益的中心化還體現為微公益理念可以聚合多元化的參與個體,集微小為宏大,形成強大的信息力量源。此外,微公益主體中的突出個體可以形成中心化效應,以帶來熱烈的社會關注。明星是微公益中心化的重要主體之一。明星的微公益舉動往往帶來強大的社會輿論和大量粉絲的追捧,目前,較為普遍而有效的明星微公益行為主要以微博為載體。明星的微博關注度極高,他們在“織圍脖”的時候經常轉發公益信息,獲得公眾的支持轉發,成為加速微公益傳播的有力方式。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潛移默化地引導了公眾微公益價值理念的生成,普通公眾中的突出個體也能夠成為中心化力量。中心化與去中心化的統一性構成了微公益“微”與“博”的表現模式,而“微”與“博”的辯證發展正是公眾交往方式變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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