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昌 (新疆烏魯木齊勞教所 新疆烏魯木齊 830000) ■文
關于新疆強制隔離戒毒與社區戒毒有效銜接的思考
Reflection on Connecting Compulsory Separation of Drug Addict Treatment with Community Drug Addict Treatment in Xinjiang Autonomous Region
王恩昌 (新疆烏魯木齊勞教所 新疆烏魯木齊 830000) ■文
2008年,隨著《禁毒法》的頒布實施,重構了我國自愿戒毒、社區戒毒和強制隔離戒毒三大戒毒體系。在這種大的背景下去考量新疆戒毒工作,筆者認為實現強制隔離戒毒與社區戒毒有效銜接,不僅是對場所戒毒成果的再次淬煉和升華,更是做好我區戒毒工作關鍵所在。這里需要討論的問題是兩大戒毒體系的銜接:是強制隔離戒毒機關簡單的工作延伸,還是司法機關為執行主體下的公安、財政、勞動等部門的精細化分工?是場所單一戒毒模式創新,還是基于擺脫生理戒毒人員再社會實現制度的對接?是戒毒場所辦“社會”求大做全的規模論,還是以新疆戒毒工作實際需求為導向在某一“點”上做精做強?這不僅是認識問題,而且還涉及我區戒毒束縛在哪里,以及將來實現何種戒毒成效問題。
新疆勞教機關,從1992年接收第一批吸毒型勞教人員,到2008年《禁毒法》的實施,全疆12個場所開始接收強制隔離戒毒人員,新疆勞教基層場所已成為了阻截毒品走私滲透蔓延的主要陣地。從1992年吸毒勞教人員所占收容比例的8.3%,到2011年的93.2%,不難看出勞教工作正在發生著深刻的變化,提升戒毒人員操守率、降低復吸率已成為場所工作的首要標準。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人民政府2008年7月下發了《關于做好社區戒毒和社區康復工作的通知》,對社區戒毒對象、任務和探索機構建設予以強調。但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回歸社會后的社區康復和戒毒工作并未提及,因而兩大戒毒體系之間對接存在著盲區,不利于解除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回歸社會的緩沖和再社會進程。
新疆烏魯木齊強制隔離戒毒所,率先在市區吸毒人員較密集的八鋼、黑甲山和立井南3個社區建立了社區康復站,將解除強制隔離戒毒人員登記造冊,并與社區戒毒人員簽訂戒毒協議,招募志愿者180名,吸納會員2400余名,落實針對性戒毒措施,將社區打造成禁毒的一道防線,并產生了良好的社會效果。新疆女子強制隔離戒毒所、新疆伊寧強制隔離戒毒所等12個場所紛紛開設了13個社區戒毒康復站,形成強制隔離戒毒與社區戒毒“無縫”對接模式,覆蓋全疆283個社區,社區戒毒轄區吸毒人員明顯減少,社區違法犯罪率下降20%。實踐證明,開展社區戒毒不但有利于吸毒者身心健康和行為矯正、克服公安強制戒毒和司法行政勞教戒毒這兩種隔離式戒毒措施的弊端,彌補兩者的不足,克服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回歸社會的“硬著陸”所帶來的陣痛,同時也保障吸毒者的人身自由,體現了戒毒人性化管理,顯示出新型戒毒體系的獨特優勢。但是在開展這一工作的過程中,依然暴露出諸多問題。
首先社區戒毒機構的缺失,導致與強制隔離對接的錯位?,F行社區戒毒工作開展的依據是《禁毒法》,社區戒毒執行的主體并沒有由法律予以明確,工作過程的權利、義務沒有確定的法律界限。按照《禁毒法》要求,社區戒毒是城市街道和鄉鎮指定的基層組織,但大體可以推測是群眾性自治組織的居委會和村委會,但目前正處在社會轉型期,基層政權組織和居委會、村委會的社會控制力已經大大削弱,而適應轉型社會特點的現代社區和社區組織大都還沒有形成。2010年,新疆勞教疾控研究所對全疆14個地 (州、市)、68個縣調查顯示,雖然87%的街道辦事處設置了社區禁毒專干,但僅只是負責轄區內的吸毒和戒毒人員的登記工作,真正的社區戒毒機構并沒有建立起來,更無從開展社區戒毒工作,所謂社區戒毒開展較好的社區,按照《禁毒法》嚴格意義說只能是回歸社會戒毒人員“社區康復”工作開展的不錯,其工作的主體依然是司法部門的基層戒毒場所工作人員,而真正意義的“社區戒毒”大都處于缺失狀態。
其次缺乏社區戒毒的專業機制,導致與強制隔離戒毒工作的條塊割據狀態。社區戒毒按照《禁毒法》規定:“城市街道辦事處、鄉鎮人民政府可以指定有關基層組織”,“公安機關和司法行政、衛生行政、民政等部門應當對社區戒毒工作提供指導和協助”的模式運作。這種情況就造成了社區戒毒看起來有多個部門協作工作,但社區戒毒卻都不是哪一個部門的“主業”,也就是說,社區戒毒的執行機關各個部門都有各自的“主管”和“主業”,而社區戒毒工作對他們而言都是“兼職”,造成在現實操作中往往一些工作脫節、推諉的現象發生。各部門之間平行的工作關系,造成無人對社區戒毒工作進行統一的管理和安排,更無人制定相應的考核制度對戒治質量進行評價,對社區戒毒工作人員的進行考核,于是往往造成各行政、司法部門“自說自唱”的結果。
其三社區戒毒隊伍、經費保障不到位,導致與強制隔離戒毒無法實現有效對接。目前,新疆社區戒毒還停留在僅靠司法行政和公安禁毒部門的力量,沒有充分發揮社會力量的作用。社區戒毒缺乏具有相關專業知識的專業人員,使社區戒毒工作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限制。由于缺少專門的社區戒毒隊伍和與之相適應的志愿者隊伍相互配合,使社區戒毒工作大打折扣,導致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回歸社會后,仍處于漏控失管狀態。社區戒毒工作是一項專業性、連續性很強的工作,工作人員如果業務不熟悉、社情不了解,就難以達到預期的工作效果,但現狀是由于社工身份難以落實,待遇保障較低,難以安心工作,流動性很大。同時社工素質參差不齊,如果缺乏責任心,社區戒毒措施就難以真正落實到位。若社工缺乏足夠愛心,也不能為強制隔離戒毒人員提供到位的幫扶,使社區戒毒工作開展流于形式。如果不了解戒毒人員心理,工作方法簡單,還可能激起工作對象的抵觸情緒,導致其“破罐子破摔”,喪失改正的信心,難以實現強制隔離戒毒向社區戒毒對接所應有的成效。
新疆是欠發達省份,也是毒品的重災區。社區戒毒所需的經費、場地保障不能到位,必將制約著社區戒毒工作的最大效果,不利于社區戒毒工作經常性開展。以戒毒康復為例,全疆強制隔離戒毒機關所設置的社區戒毒站,所需經費都是從機關其他經費中抽出,社區戒毒場所部分是與地方合作租借的,如烏魯木齊強制隔離戒毒所,充分調動居民社區力量,與新疆大灣房地產開發公司合作,借用的戒毒辦公場地。在社區戒毒工作中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就其長遠發展,沒有專用經費和場地的保障,無論是社區戒毒,還是康復戒毒,都必將制約著其縱深發展,只能在困難中緩行,或名存實亡。
有鑒于此,筆者認為強制隔離戒毒與社區戒毒實現有效對接,并非社區戒毒建立一個象征性的組織機構,也不是強制隔離戒毒機關工作單一的延伸,而應從解決困擾社區戒毒工作根本問題出發,將現行法律社區戒毒執行主體“城市街道辦事處、鄉鎮人民政府可以指定有關基層組織”,修改為司法機關承擔,并由司法機關統一管理的城市、鄉鎮司法所具體執行社區戒毒工作,使執法主體和工作主體一致。同時,地方政府應將戒毒經費列入專項財政規劃,切實保障到位。
因而,只要有地方黨委政府的支持,有明確專業的社區戒毒職能部門,有固定的社區戒毒隊伍,有專項戒毒資金的投入,有明確的權利和責任,有統一的戒毒考核標準,并以明確的社區戒毒機制加以制約,社區戒毒工作就能真正地開展起來。在強化司法所建設基礎上,地方政府還應堅持協同發展理念,進一步整合戒毒工作要素,這需要公安、財政、衛生、民政、教育、勞動保障等部門專業分工而為,并在分工的前提下傾力而為。如果不跳出傳統觀念的部門利益的羈絆,那么戒毒工作的發展就必將得不到自我解放和超脫。
當前,全國強制隔離戒毒場所都對戒毒模式進行了有益的嘗試,并創立了諸如廣東三水康復院的“三水戒毒模式”、廣西北海的“十步法戒毒模式”,還有新疆局的“三五一戒毒模式”,這些戒毒模式的確立規范了戒毒工作流程,并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戒毒人員生理上的痛苦。問題不在于這些戒治方式方法是否更科學,而在于它是不是一種通用的戒毒模式,是不是戒毒工作發展的慣常模式。
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在場所內,即便是“強戒硬抗”的原始方法,依然能夠達到戒斷率100%,而一旦解除戒毒期限,即意味著強制措施的終結,其能否順利融入社會,得到家庭的接納,最終擺脫對毒品依賴,主要取決于與社區戒毒是否能夠實現有效對接。如不能實現有效對接,大部分解除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容易重蹈覆轍,再次步入“吸毒-戒毒-復吸”的惡性輪回之中。
比較之下,探討強制隔離戒毒與社區戒毒制度的有效對接 (篇幅有限暫且不探討“無縫”對接),往往更加具有現實意義。因而,不應使戒毒模式的創新成為我們戒毒工作發展中的“死結”,以為戒毒模式的創新就能夠最大限度地降低復吸率、提升操守率。
新疆勞教機關,為破解復吸率居高不下的難題,抽調部分警力,籌集各項資金,于2007年7月建立多家“陽光家園”。在沒有任何現成模式和藍本可以為依據的情況下,通過不足4年的探索實踐,已初步摸索出一套符合社區康復和對接管理特點的制度:社區康復規范化管理制度、社區康復協議式管理制度和社區康復協同式管理制度,并充分運用跟蹤幫教、愛心幫助、法律援助、疾病轉診、就業指導、普及知識等六大工作職能,加強宣傳,招募會員,開展愛心幫教,實施家庭關愛,開展職業培訓,實行就業指導,做好疾病轉診工作,實行醫療干預,開展對外宣傳,普及禁毒及艾滋病防治常識,為解除強制隔離戒毒人員鋪平了一條回歸社會的之路。
就新疆勞教機關成功回歸的社會運作模式,不外乎所內所外警力的密切協作,解除強制隔離戒毒人員戒毒評估和思想、文化、素質、表現等信息資源的共享。更重要的是,用制度協調、理順內部關系,從而減少了部門之間的內耗和復雜繁瑣的程序。盡管其就業指導、財力保障、部門協調上略有“孤軍奮戰”之勢,但其延長解除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平均操守時間半年以上的成績確是不爭的事實,這也為我們現行條件下與社區戒毒制度的對接提供了嶄新的思考。
誠然,導致與社區戒毒對接體系的不暢,除了對接制度的缺失,職責不清、程序標準的不統一外,還應考慮到許多戒毒場所自身財力、警力有限,對已解除強制戒毒人員實施繼續幫助干預時顯得力不從心,鞭長莫及;加之,在現行法律框架內,社區戒毒很大程度上有賴于地方政府部門,強制隔離戒毒機關僅僅作為一支參與力量,在職責上關系不大,導致個別場所重視不夠、落實不力。社區戒毒體系仍尚處于探索階段,還未完全建立起來,社區志愿者活動空間、能力有限,也是強制隔離戒毒與社區戒毒力量無法實現良性回歸對接的一個重要因素。
筆者認為,相關部門要盡早擬定出臺一部與《禁毒法》相匹配的,符合實際工作需要的《戒毒條例》。因為,戒毒工作是一項涉及多方面和多環節的復雜的綜合性工作,僅靠制度的修修補補是不可能解決戒毒工作中面臨的大量法律問題,只有制定專門的戒毒條例,才能更為有效地解決。在這部專門法規中應對社區戒毒、戒毒康復及強制隔離戒毒的基本原則、適用范圍、工作職責、工作程序等加以規定,在法律賦予權限范圍內新疆要結合少數民族地區實際,出臺具有可操作性強的地方性戒毒法規性文件,依據法律法規建立健全社區戒毒隊伍建設、工作考核、應急處置、異地委托、教育宣傳、相互銜接和幫扶工作等相關制度。
值得一提的是,在國外社區戒毒工作者被法律賦予了一定的權利和義務,行事都有相關的法律依據。目前,我們社區戒毒執行主體沒有法律認可,社區戒毒機構及其人員在開展社區戒毒工作過程中的權利、義務沒有明確的法律界定。社區戒毒工作者只能在口頭上對戒毒人員曉以厲害,缺乏一定的制約效果。同時,社區戒毒執行由社區工作者完成,執行部門非司法機關,萬一社區戒治人員在矯治期間出現重大違法犯罪情況,應該由誰來承擔監管不力的責任呢?現行社區戒毒工作中也找不到相關的法律依據。
2006年國家發改委、公安部和司法部聯合發文,調整全國禁毒基礎設施建設規劃,取消《全國地方戒毒基礎建設規劃》尚未執行項目,建設資金全部調整用于戒毒康復場所建設,同年6月,司法部的《關于依托勞教場所建立戒毒康復中心試點的意見》,決定北京等8省 (區)先行試點。
新疆勞教局在未被司法部指定“先行試點”單位情況下,自籌資金,依托烏魯木齊勞教所開辦了新疆西域陽光戒毒康復中心,集中安置一批多次戒毒復吸人員,對出所后生活無著落、自愿留所就業人員,進行身體康復、心理康復、職業培訓、技能訓練,從根本上解決他們復吸問題,有效地減輕了社會負擔。
事實上,這種新型戒毒模式的探索,遠比他們取得的現有成果更為重要。新疆西域陽光戒毒康復中心,通過開設家庭病房、醫療超市、就業基地、技術培訓、心理疏導等場所辦社會的模式,不僅僅吸納了大量的自愿戒毒人員,減輕了社會壓力,更重要的是為我們開辟了一條新的戒毒工作思路,那就是在社區戒毒體系尚未成熟階段,是否可以選擇另一條道路,讓解除強制隔離戒毒人員步入一個緩沖地帶,從而來適應社會達到與毒癮徹底決裂的目的。
理論一但被群眾所掌握,就會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場所辦社會”取得了不斐的戒毒成果,那么“社會辦場所”效果又如何?于是社區中的新疆西域社區康復中心應運而生,同樣收到良好的成效。再延伸一下我們的思路,如果將戒毒康復中心和社區康復站資源整合,又將如何?
通過行政力量,確實可以把戒毒康復中心做大做全,辦成“機關加企業”、“機關加學?!钡饶J?,也能夠解決關系到戒毒康復人員各種需求等一些重大問題。但是,我們的企業要做多大才能解決全部吸毒人員的需求,我們的學校師資有多少才能夠適應各種層次戒毒人員要求?畢竟康復中心不能成為世外桃源,總歸要回到社會中?,F行康復中心的家庭康復、就業工作人員,在解除強制隔離戒毒人員中依然是鳳毛麟角。
因而戒毒康復中心的發展之路,不是一個簡單的“上規模”的問題,而是應用專業技術的某一“點”上做精做強,即在無毒社區的醫療技術上求得發展,而不是片面追求規模,將社區康復站戒毒患者輸送到中心,使其生理上擺脫毒癮,心理上得到有效疏導,康復階段從事簡單有償勞動,完成戒毒周期后進入社區康復站,逐步再回歸社會的過程。
目前,我們勞教機關高端戒毒人才稀缺,大部分從事戒毒康復工作人員,只經過短期培訓,學而不專,能力水平較低,缺乏系統知識的問題仍然很突出,并缺乏與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的聯手攻關協作,尚未充分利用社會科研信息資源的優勢,特別在心理學方面具備心理診療矯正專業知識和技能的應用人才較少。如何引進人才、留住人才、培養人才、發揮人才作用,提高戒毒康復中心核心競爭力的問題客觀而現實地擺在我們面前,值得我們深思。
“毒害不除無寧日”。新疆非毒源之地,卻與毒源地比鄰,國際販毒集團妄圖打通新疆“黃金通道”,加之“東突”恐怖活動經費需要,毒品蔓延呈日益嚴峻之勢,令新疆各族人民對其深惡痛絕。面對歷史的重任,禁毒不可推卸地落在了我們的肩上,構建好三大戒毒體系的有效對接機制,已成為我們做好戒毒工作的關鍵所在,只有加強部門之間的協作,以法律文書予以保障,才能真正促進戒毒工作卓有成效的開展。
(見習編輯 遲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