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貴 指導:劉力紅
鼻衄即鼻出血,不是一個獨立疾病,而是許多病可能出現的一個癥狀,可由多種原因引起,為耳鼻喉科常見的急癥。輕者僅涕中帶血,可自愈或自行止血,重者血如泉涌,有“鼻洪”、“鼻大衄”之稱,而反復或多量出血可致貧血,甚至一次大量失血可引起休克乃至死亡。
鼻衄之因,后世醫家多責之于火,如《素問玄機原病式》曰:“衄者,陽熱拂郁,干于足陽明而上,熱甚則血妄行,故鼻衄也。”丹溪曰:“口鼻出血,皆是陽盛陰虛,有升無降,血隨氣上,越出上竅。法當補陰抑陽,氣降則血歸經矣。”又說:“衄血,涼血行血為主。”《景岳全書·血證》:“凡治血證,須知其要。而血動之由,惟火惟氣耳。故察火者,但察其有火無火;察氣者,但察其氣虛氣實,知此四者,而保其所以,則治血之法無余義矣。”這些醫家都沒有醫圣張仲景關于“春至夏衄者太陽,從秋至冬衄者陽明”說的全面和簡單,下面通過一則,案例說明如下。
患者,女,56歲,患者反復鼻衄兩年,時輕時重,近來頻繁發作,時間不定。2009年11月8日晚2點余,突發鼻衄,自用毛巾冷敷數次,血漸止。自述流血約兩碗(400毫升),后于當地人民醫院五官科就診,做血常規、鼻內窺鏡、CT等一系列檢查,均未見明顯異常。考慮患者有高血壓病史,建議內科治療高血壓,仍反復發作,經友人介紹,于2009年11月17日來診。刻診:患者精神萎靡,形體消瘦,面色灰暗,四肢欠溫,目睛暈黃,惡寒,怕風,時汗出,無口干口苦,無胸悶,肩背拘急,納可,二便無異常,睡眠較淺,不敢亂動(擔心鼻衄)。舌暗,苔稍膩,脈浮細偏數。經了解,患者平素確有高血壓(150/95mmHg),但波動不明顯,考慮與鼻衄無直接關系,近來情緒較憂郁,余正在考慮處方,患者無明顯誘因下,出現鼻衄,色偏紅,從左鼻孔流出,量漸多,囑其頭稍向上靠椅背,血液由后鼻孔流入咽部,經口內大量吐出,為其針:天府,俠白,合谷,右迎香,灸上星時患者訴頭較舒適,五分鐘后血止,血約出200毫升。
處方:制附片(先煎)、白術各20克,桂枝、白芍、炙甘草、茯苓各15克,生姜五片、大棗五枚。5劑,每日1劑,水煎服。
二診,患者精神好,臉色煥然一新,肩背拘急已解,自汗不明顯,四肢較前暖,背稍惡寒,鼻衄出現一次,但很快能自止,睡眠較安心,胸偶有悶,處方:制附片(先煎)30克、白術20克,桂枝、炙甘草、茯苓各15克,生姜五片、大棗五枚,干姜15克。5劑,每日1劑,水煎服。
三診,患者目睛慧了,已無不適,大為稱贊中藥便宜又有效,要求再吃中藥,以防再發,囑其寬心,已無大礙,以膠艾湯加干姜善后。二年后隨訪未再發。
鼻衄之因,后世醫家多責之于火,火有虛實之別,而又以陰虛火盛為常見,認為衄血是血液不循常道,上溢于口鼻諸竅,滲于肌膚。鼻為肺竅,齦屬胃絡,肺胃熱盛,迫血妄行,或肝火內盛,或虛火上炎,損傷脈絡,或氣血虧虛,氣不攝血,血液上行于清道,而成衄血,這些說法都沒有醫圣張仲景說的簡單而有效。在《金匱要略·驚悸吐衄下血胸滿瘀血病脈證治第十六》[1]已經說的很清楚:“從春至夏衄者太陽,從秋至冬衄者陽明”。簡言之,一個是表寒,一個是里熱,處方雖然未直接開出,其實已在書中,只不過是書年代久遠,傳至現代又有些凌亂。
“春至夏衄者太陽,從秋至冬衄者陽明”,曹穎甫在其《金匱發微》[2]里說的很清楚:“此傳寫之誤也。”當為:“從冬至春,衄者太陽,從夏至秋,衄者陽明”。因為太陽傷寒,見于冬令為多,太陽中風見于春令為多,則原文當云,“從冬至春,衄者太陽”;自夏往秋,天氣炎熱,腸胃易于化燥,陽明內實為多,則原文當云,“從夏至秋,衄者陽明”。太陽表實無汗之證,血熱內抗,外不得泄,則上沖于腦而為衄,陽明里熱,不得大便,則亦上沖于腦而為衄。最后曹穎甫又強調此太陽陽明之脈,因于證不因于時也。
其實傳寫有些錯誤也沒關系,畢竟能夠流傳至今就不容易,仲景已告訴我們原則:“觀其脈證,隨證治之”。就此病例,從脈證看就是個太陽少陰合病,即使她發病的節氣沒在冬春也沒關系,何況她發病的節氣也符合曹穎甫所說。
按照《傷寒論》的原則,病在表就要先解表,而這個鼻衄有可能只是個兼癥或標癥,如果這個標癥很急的話,那正好可以用針灸。《百癥賦》言:“天府合谷,鼻中衄血宜追”,天府為手太陰肺經腧穴,俠白加強天府的作用,肺開竅于鼻;合谷為手陽明大腸經原穴,大腸經上挾鼻孔,與肺經相表里,天府與合谷,表里配合;迎香,手陽明大腸經終止穴,鼻旁直接取穴,通鼻竅而止血;上星為督脈腧穴,加強督脈陽氣,使“陽者,衛外而為固也。”
從方藥來說,病在表當發汗,而《傷寒論》告訴我們衄家不可汗,所以《傷寒論》是講的很仔細的,如果沒有《傷寒論》的六經辯證,我們就會見血止血,鼻衄才會反復發作。對于西醫所謂的高血壓,我們強調的還是要有中醫的思維,不能讓西醫的病名牽著走,不然的話碰到類似情況就不敢這樣處理,這也是我們為什么要強調經典,因為掌握了經典就是以不變應萬變。此案例初診時不能用芍藥,所以才會出現二診時的“偶有胸悶”的現象。
王永炎院士[3]指出:“臨床療效是中醫藥學存在的底線,也是中醫藥能夠發展的根本所在”。針(灸)藥結合是提高中醫療效的一個有效途徑,也許比中西醫結合更適合中醫,讓我們中醫學子踏踏實實的“學經典,做臨床”,為中醫的發展盡自己一份力!
[1]漢·張仲景撰,何任等整理.金匱要略[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5:62.
[2]曹穎甫著,顧瑞生校點.曹氏傷寒金匱發微合刊[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174.
[3]王永炎.臨床療效是中醫生存和發展的關鍵[J].江蘇中醫藥,2006,27(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