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小明
某校教師作為市區代表,參加省體育教師基本功比賽。要說入選的原因,是因為該教師有一項其他體育教師少有的才藝——古琴。聽到這個消息筆者不禁好奇,這是體育課堂教學必備的技能嗎?何以如此吃香?為何領導要舉辦這樣的比賽?不久之后,比賽的報道就見諸新聞了,只見各個體育教師展示了十八般武藝,吹拉彈唱好不熱鬧,不知情者還以為舉辦什么文娛晚會,或者進入了“星光大道”的比賽現場。文字這樣描寫:這次活動展現了我省體育教師的多才多藝,體現了新課程背景下教師的嶄新素質。筆者明白了,這又是某些領導的好大喜功和別出心裁,不知這樣的比賽是娛樂了不知情的社會大眾,還是被這種官本位的思想娛樂了一把。
某地教育局在教師節期間要舉辦一個“年度教育人物”頒獎會,根據教育網站的投票情況選拔人選。頓時各下屬教育機關忙開了:要求全市學生到微機教室集體投票,為達到“利己不利人”的效果,不能對其他票數高的選手投票。票數不夠發動家長及親友,如果還不夠,只能借助某些電腦技術人員和相關設備進行刷票。筆者發現,某些“人物”前一晚票數還只是千位數,第二天早上就已經是十余萬了,這樣的變化可以說是“一日千里”,充滿了戲劇性和偶然色彩,結局帶有開放性和神秘感。筆者感嘆,不知這些當選的“教育人物”是娛樂了當地領導,還是被當地領導娛樂了一把。
某校發起愛心助學行動,對外來民工子弟學校的貧困學生進行捐助,并且在校園網發布了活動的報道。在一張照片上,這些捐助者笑容滿面,熱情異常,有的還俯下身子去撫摸孩子的腦袋。可是孩子的表現卻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腦袋掛到了胸前,瑟縮著躲進人群背后,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還有些冷漠和厭煩。其實面對這樣的情況,筆者并不陌生,這些貧困孩子也有尊嚴,也要面對班級輿論的壓力,更要忍受著生活中的種種不幸。因此筆者的建議是最好不舉行儀式,不要拍照。可是我們某些學校偏偏要讓孩子舉起獎品,還要立此存照……偏偏要讓孩子的不幸曝光,自己的義舉放大,不知這樣的捐助還能冠以“愛心”的美名嗎?筆者遺憾,這樣的活動是娛樂了一顆感恩的心,還是被一絲虛榮娛樂了一把。
某地電視臺對該地獲得科技類“市長獎”的孩子進行訪談,當問及孩子為何設計“活動書架”時,這個孩子說是看到當地流動書攤在向小朋友賣書時,收展很不方便,于是利用折疊原理設計制作了這個書架。可是這所學校處于交通要道,平時根本沒有任何小攤小販。筆者詢問了該校校長,了解到“市長獎”大部分作品都是教師親手制作,借助孩子們的名義參賽獲獎的,“這種現象其實大家都知道,只不過是演戲罷了”。筆者看到孩子們那口若懸河的介紹,聲情并茂的演講,自信誠摯的表情時,不禁有些悲哀。平時教師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說謊,事到臨頭還是為了這所謂的榮譽,背叛了自己的言行。這是我們在娛樂教育呢,還是被教育娛樂了一把。
某校接到上級文件,要求“反腐倡廉”工作從娃娃抓起,并且要把該項活動的開展經驗向全市展示。于是該校教師紛紛組織了各項反腐教育。可是在現場展示時,學生的內容還是有些蒼白,除了抄錄于謙的《石灰吟》,王冕的《詠梅》,摘錄某些名人的廉潔故事外,很少再有其他的表現形式。的確,老師們也有自己的苦衷,孩子們哪里懂得什么廉潔文化,再說自己也沒有相關的經驗啊,所以這樣的教育除了喊喊口號、說說理想外,顯得有些蒼白。甚至有的教師抱怨,應該學習廉潔文化的不學,不應該學習的偏要學!筆者也覺得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不知道這樣的形式是在娛樂廣大教師的智商,還是在娛樂上級部門領導的一片苦心?
……
怪不得某教授尖銳地指出,當前教育界存在著“教師追星族,校長口號族”的娛樂教育現象。的確,遍觀我們教育界,原本“靜靜的校園”書聲瑯瑯,曾幾何時換上了一幅繁華的景象:校園門口電子屏幕播放著學校的辦學成果,櫥窗內點綴著豐富多彩的學生活動圖片,新名詞連綴成的橫幅迎風招展,全國各地的參觀團摩肩接踵,各種專家講學活動充斥校園,各種教學思想蔚為大觀,各種教學研究活動層出不窮……于是學校成名了,教師成名了,校長成名了……榮譽、鮮花、品牌、發布、紀念、推介……怪不得人們想到了“娛樂化”這個詞。
其實教育本應該是快樂的,娛樂從詞義上來看,含有快樂的意思,因此也可以說教育本該是娛樂的。孔子說得好:“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孔子在齊聞《韶》,三月而不知肉味……的確,那種教學之樂超過了美食美器,入之于心而悅之于志,并成為一種精神的操守和秉持。
然而當娛樂一經“娛樂化”以后,便生出了許多意味。教育的過程可以是娛樂的,但是不能娛樂化;教育的目標可以是娛樂的,但是不能娛樂化……教育一經“娛樂化“,往往會帶上娛樂圈的一些流行病。
例如“跟風病”。比較典型的是,當我們政府一提出要“造就一批杰出的教育家”,不過短短幾年,全國各地就冒出了許許多多的“教育家”,有政府考核通過的教育家,也有某些團體命名的教育家,還有一些他人吹捧甚至自封的教育家。有的教育家是一些會上課的教師,有的教育家是一些能寫文章的專家,有的教育家是一些善于作報告的名人……他們創立了一個個教育流派,命名一種種教育思想,甚至出版了文集,舉行了研討會,把一個個“新聞發布會”做大做足,用一面面“獎章獎狀”扮美扮靚,以期獲得足夠的影響力。要知道,這是在短短幾年間就形成的“教育家現象”,這實在是一種“火箭速度”。怪不得朱小蔓說,教育家不是人為的教育稱號,而是要活在人們的心中……我們逼不出教育家。
例如“膚淺病”。恰似某些電視劇為了迎合一部分觀眾的口味,故意采用臺灣腔、韓國調,甚至大量的翻拍和重拍,毫無意義的模仿和重復。表現在教育中也有這樣的例子,在一些公開課表演課上,授課者妙語連珠,學生們神采飛揚,教學環節高潮迭起,臺上臺下互動熱烈。當然不能少的是授課教師賣書賣光碟,講構思講創意;聽課教師簽名合影,互動交流;會議組織者旅游賣校服,發邀請函收會務費……真是各路諸侯一起出動,各取所需,各得其所,留下了許多美談佳話,創造了許多神話傳說,唯獨沒有留下深刻的內涵、創造的品質和獨立的精神。
例如“戲說病”。表現在教育中,“戲說病”往往就是故意創造出許多沒有思想的所謂“爭鳴”。什么多學少教、先學后教、慢學快教等等,對教與學的多和少、先和后、快和慢、主和次等等分個一清二楚,定個明明白白。甚至有的學校規定,所有的教師在課堂上的講解不得超過多少時間。其實關于教與學的關系,陶行知先生早就提出過這樣的觀點,根據學法定教法。某些學校非要加上一個新名詞,搞出一套新模式,附加一個新包裝,甚至采用一種“寧可是錯誤的也要奪人眼球的方法”,來創造一些站不住腳的“賣點”。
例如“應景病”。某電視臺宣傳某校精致化管理成果,該校向社會各界宣布,教師不帶手機進教室。以至于某些教師上課前要把手機關掉放在辦公室里。其實這樣的規定有些不通人情,筆者就常用手機來控制上課時間,一次因為家庭的緊急事故還在上課期間接聽……誰沒有個特殊原因,誰沒有家長里短,只要能夠用好手機,何必一定要關機進課堂呢。筆者認為,當我們在無限強調生本權利時,也要尊重師本權利。
在這些教育娛樂化現象背后,我們不難發現些許不良的苗頭:一些管理者的好大喜功,一些校長教師的思想奴化,一些社會媒體的無端侵入,一些專家的學術失守,一些概念的繁復混亂。
當然在信息時代的今天,我們的教育邁上了新的平臺,需要接受新的挑戰。誠然,教育需要宣傳,思想需要交流,功利需要考慮,娛樂應該顧及……但是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的。筆者認為教育態度應該是鄭重,而不是褻玩;教育的行為應該是求真,而不是戲說;教育的時間應該是積淀,而不是急進;教育的結果應該在于本質,而不是表面;教育的結構應該是整體,而不是局部……只有如此,我們才能順應時代的變化,積極地推陳出新;才能不迷失于表象的光華陸離,緊扣教育的本質;才能有效地利用“娛樂媒體”,不是因噎廢食;才能提升教育的境界,享受教育的幸福。
教育,需要自救于“娛樂化”的陷阱,回歸于“真善美”的本質。
責任編輯 黃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