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較愛美,愛穿,這全都和我那有設計天分的母親有關。
我剛進小學的第二年,我的父親因病去世。15年后。母親也安詳地走完了66年的人生。
母親許良鋒,1929年與父親楊春松在臺灣結為伉儷。她是在投身革命、從事農民運動的父親被日本殖民當局抓捕后的保釋期間與其結婚的,足見她的善良和善解人意,也注定了她用一生支持和協助父親的革命活動,無怨無悔。父親為迎接新中國的成立先行從日本回到祖國。隨后,母親攜子女于1951年也回到祖國。這就是我的三個哥哥三個姐姐。父親在外奔波很少在家。家里一大攤子都交給母親,包括培育我的這些不會國語的哥哥姐姐們。
我很小的時候,在北京市服裝鞋帽公司所屬的服裝設計室工作的母親,經常利用休息日,自行設計、精心裁剪并親手縫制漂亮合身的連衣裙、套裙,各種花色搭配的襯衫、不同式樣的小外套,還有活潑的裙褲、合體的西褲等等各類款式的服裝,甚至是校服。俗話說“三分模樣,七分打扮”,花樣翻新的服裝把我的姐姐們襯托得格外精神和漂亮。三姐秀瑛學習成績優異,她曾率領小伙伴拍照,刊登在時裝設計室出版的童裝雜志上,確實美麗。她從小喜歡音樂、酷愛芭蕾舞,生活中很愛鉆研。對女兒的突出表現,母親總是報以微笑。并囑咐要謙虛要清醒,保持本色,不斷進取。父親西去后,在“文革”中大哥國光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投進監獄,直到4年后得以平反出獄。當時,面對被牢獄生活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老大,母親竟然沒有落淚,她平靜地準備好熱水叫他洗澡,隨后就把兒子從牢里帶回的東西,連同換下的衣褲一古腦兒拋進了垃圾箱。現在想起來,決事如流的母親,是在告誡我們:面對誤解和仇恨,要坦然寬容,重振旗鼓,樂觀向前。
母親十分關注國外服裝業發展,自費訂購日本權威的時裝雜志,從中了解并獲取有關女裝和童裝的最新流行趨勢、服裝科技等相關信息和資料。倘若不是那個年代,母親本應該是中國服裝界一個造詣精深的時裝設計師,中國時裝舞史上應該有她亮麗的一筆。母親適才施教,將設計、制版、裁剪和縫紉技術傳授給二姐淑瑛。
姐妹中最得母親真傳的,要數大姐芳瑛。芳姐大我12歲。現今年紀大點的老人中,或許還記得60年代北京老城區,西單一家照相館櫥窗里擺放的放大照片,記得那個美麗動人的女生。她長的太像母親了。那時的大姐芳瑛身著母親量體裁衣縫制的套裙,清俊圓潤,朱唇微啟,眉目如畫。她酷愛烹飪,做得一手好菜;居室被布置得舒適而溫馨。當時父親病著,母親邊上班邊在醫院陪護。別的哥哥早已離家。家里剩下了5個正在讀書的孩子。家里里里外外買菜做飯的事多是芳姐張羅。她和母親接觸最多,所以在芳姐身上,母親的影子最多,受的熏染也最重。手術后的父親非常虛弱,是她幫助母親煎藥,把藥湯端到床前,當著父親的面嘗了,再遞給父親。她在學校一直是班長,帶同學回家合伙做衣服時,那練手做的連衣裙,一定要我穿才行。父親過世后,大姐為了能夠替母親分擔家庭負擔,成為楊家兄妹中唯一放棄上大學機會,奔赴遙遠的海南島興隆農場參加建設的人。這一走就是48年。
她在艱苦磨煉中迅速成熟成長,沒有辜負父親母親的培育與期望。現任珠海市臺胞臺屬聯誼會副會長。
我們兄弟姐妹7人,我是最小的一個。從襁褓到花信之年,我的穿戴都是母親做的。記得上幼兒園時,穿過一條經過修改的毛料褲子。那是母親拾掇舊衣物時,不知誰穿過的,就拿來拼拼改改,幾個破洞處補上再縫制”葵花”貼件,經熨燙后儼然變成新褲子。引來人們詢問:“你褲子上的向日葵花怎么那么好看?”“這褲子哪買的?”誰會想到這是母親的修舊利廢呢。還有一次我放學回家,告訴母親多人問我頭上的毛線帽子怎么織的。母親又笑了。不久帽子就被借走了,從此再也沒見過。那也是母親織的,雖然只是用兩種顏色編織的毛線帽,卻因設計和搭配的新穎美觀,惹人喜愛。我工作后,母親給我做了新棉襖,又讓我自己去挑花布要做罩衣,我卻買回格布。母親做的花格對稱得一絲不茍的漂亮罩衣,讓同事們驚嘆羨慕不已。
母親離開我們34年了。作為中國早期的臺灣籍服裝設計師,和她的同事們為中國時裝,也為傳播世界時裝先進的設計理念和技藝,傾注了心血。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