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隊伍到了菱角泡算是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現在只剩下五六個人。即便如此,大家還是想法不一,在暫短停留的一刻,強子和爸以及老解家的二小子從自行車上取下了冰鉆(讀“穿”音),分別找了兩個以前別人“鉆”過的冰窟窿,開始“鉆”了起來,而剩下的兩三個人影在吸足煙后將煙屁股仍在北風掠過的冰面上隨即消失,濺起的火星,有點像放“小鞭”。夕陽西下,荒野里沒了炊煙遮擋的陽光散發出金燦燦的光芒。
強子今天的心情總體是不錯的,因為這是他冬天鉆冰窟窿走得最遠的一次,也是他有生以來在荒野里走過的最遠的一次。之前,最遠來過現在腳下的菱角泡,還是在去年夏季初中畢業,和鄰居班大班的男孩子一起騎車偷偷來過,當時還煞有介事地帶著水和干糧,有點遠足探險的味道。
記得趟水夠上來的小小的、黃黃的菱角花和下面的還未成熟的菱角讓他們很是欣喜。不知是誰相約秋天來撈菱角吃的提議讓大家激動而向往。不過,像半大小子的多數美好愿望一樣轉眼就忘了。
高興就是高興,走那么遠,尤其在寒冬,還是為家里干活,這讓強子有一種師出有名、挑戰自我的良好感覺,只是回程中凱旋的自豪感還不太飽滿。
現在他們停下來接著干。其實強子和爸的收獲比起往常也不算太少,而且其中還有三條半斤多的鯉拐子、五六條一柞長的鯽瓜子,足夠達到送禮或者過年招待“戚”(讀“且兒”音)的,成績也足可以讓爸回家后坦坦然然地端起酒杯,只是和別的老打漁的一比,他和體弱的爸還是倆不頂一個,打的魚也就五六斤,也就和解老二以及那幾個扔煙屁股的差不多。真正體力好、選好窩子,魚打得多的,一個多小時前就已經開拔了。不,其實他們的眼力也差不多,只是體力的問題,同樣不錯的窩子都挨著干,結果人家的冰窟窿總能率先砸“冒眼兒”、率先用“抄羅子”(一種大口的抄網,桿彎曲,便于在水中轉動)攪魚抄魚,每個步驟也就慢那么幾十秒,但就是這加在一起的一兩分鐘,就足以造成漁獲的巨大差別。
所謂砸“冒眼兒”就是當冰面被用冰鉆鉆到最后一層后,用冰鉆另一端的碗口粗的堵頭砸漏最后一層冰的一刻,在整個冰面對水的巨大壓力下,水會裹挾著魚噴涌而出。至于用“抄羅子”攪魚,就是利用魚頂流的特性,用抄羅子沿一個方向快速旋轉攪動,四散的水流讓魚逆流而上做向心運動,然后突然將抄羅子反轉,將正在頂流的魚抄個正著。
也許外行認為不就差一兩分鐘嗎?抓點緊不就落不下了嗎?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別說一兩分鐘,就是一二十秒,你也是瞪眼也趕不上,那是人所有體能爆發力的最后沖刺,那感覺是眼冒金星,是心在嗓子眼撲通撲通的跳,是嗓子發干、發成,是拼命也不服,但卻不得不服的差距。
不過,強子并不氣餒,隨著今年自己個子的竄起、肌肉的隆起和一次好于一次的表現,他對明年充滿信心,因為這比以前三四分鐘的差距和人家累了不稀干時的食人牙漬的感覺已經好多了。況且,大自己才三四歲的解老二以前也是和他爸、他哥一起出來打漁,也就前年才出來單挑,這就是身邊的典型和指日可待的目標。
不過,強子承認,解老二確實膀,到罐頭廠上班這兩三年,這小子他媽的罐頭、“小肉”(一種做罐頭剩下的邊角肉)真沒白吃。和幾年前那個挖耗子洞里的黃豆,到大食堂豆腐坊換豆腐、豆油的解老二相比,現在可以說是棒小伙兒,而且智勇雙全。當時,讓強子幫他挖耗子洞探洞(挖幾鍬,就得人探出洞的走向,以保證最后能挖到老巢、挖出糧食)時,以往很少受到稱贊的強子在他鼓勵的話語中總是能戰勝被老鼠咬到的恐懼和彎腰、空頭的勞累。
爸其實對于強子的成長進步也是有感覺的。越偏遠的地方人來得少,魚就越多。今天,強子和爸出來這么早、騎車奔這么遠,不約而同有一種所謀者大的心思,這中間無形的就有一份對強子能力增長的信任。
就著低于冰面一米來深原來別人砸的冰窟窿往下鉆的確省些事,但后凍上的冰呈現著乳白色明顯不透亮,下冰鉆時也感到發肉。此時和爸輪換了兩個來回的強子,輪到上面抄冰。鉆冰窟窿鉆十幾下才能鉆出一堆冰,抄冰的則等到下面鉆出很多,再抄一兩下就可以,不累。在這休息的當口,他沒有感受到躺到薄薄暮靄上夕陽的絲毫溫暖,相反,猛然的一陣北風讓他有種掉進冰水里的感覺,他趕緊披上那匝趟棉襖(一種黑色的勞保棉襖),并用蛇皮電線把棉襖匝緊,他感到了棉襖內側兜里的大半拉饅頭還有另一側兜內的半盒壓癟了的最便宜但卻很趕勁的金烏煙的存在。那煙再次讓他有些難受。他今天屢屢受折磨的一刻就是看見他爸和別人休息時抽煙,看見別人累了抽口煙,又香又能取暖的滿足感,讓他抓心的難受。盡管爸知道他夏天打漁時就開始偷著抽煙,但畢竟沒有挑明,作為一個高一學生他還沒有當著家人抽煙的勇氣。
強子用之前已經沾滿泥水的“棉兀了”(一種笨重難看的勞保鞋)把碎冰塊橫著趟推到了一邊,然后扶著冰沿下去把氣喘吁吁的爸替換上來。兩米來深的冰層還是頭一次看到,剛才四周還呈現淡藍偏綠的顏色,晶瑩剔透的,現在落日余輝反射到冰窟窿的里面讓那凹凸的新冰茬透著淺褐的雜拌糖的顏色。他估摸著快到底了,就開始向四周擴冰,一來出水時便于自己有地方站,二來空間越大就會讓更多的水冒出來,自然就會裹挾著更多的魚。
隨著再往下鉆,強子的心中漸漸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會不會干坑(冰凍到了底和水底的泥土凍到了一起。坑,讀“炕”音),根本就沒魚!要是那樣就白鉆了。怕什么來什么,正這么想著,七八米外的解老二喊上了,我操,“干坑”了。強子不知是沒勁了還是絕望了,身子一下子頹了下去。他聽到解老二爬到冰面上和爸對話的聲音:我就知道夠嗆,所以就沒砸冒眼兒了,就干脆鉆到底,看看有沒有水,你看看全是凍泥。強子聽見爸過去,又回來的聲音。上來吧,“干坑”了。強子從爸的口氣中聽出了他的失望和體力的衰竭。
夕陽已經像自己家廚房裹著一層油煙的、電壓不足的25瓦燈泡的昏暗。叔,快收拾,趁亮趕緊往回走吧。
接著他聽到爸和解老二收拾東西的聲音。
爸再次聽到冰鉆聲音時,來到強子的頭上,“快上來,天黑了。”在解老二沒喊之前本來累得也想放棄的強子突然有些氣急敗壞地干開了。
“你干啥呢?快上來,趕緊走!”
“他那‘干坑’了,咱這不一定啊!”
“別犟了,這么,近,那“干坑”了,這還能有水?”爸接著叨咕。
強子愈發煩躁地干著。
“叔,要不我先走?”強子聽見解老二自行車鏈條顛簸時撞擊瓦蓋的聲音。
沒人幫著往外抄碎冰,強子就又探出身來拿抄羅子自己抄。“啥都聽你的!你先走吧,反正我得鉆出來。”他聽著爸越來越不耐煩、已經變成責罵的話語,氣頭一下子上來。也許多年對“什么事不管對錯都得聽他的”的不滿情緒一下子奔涌出來,也許是叛逆期的本能反叛,當然還有干到這份上了,非要一探究竟的心理,強子)中出口的一句話把自己也嚇個夠嗆,他沒敢和爸對視,忙順勢拿著抄羅子下去抄冰。而爸有那么一瞬懵在那,從剛才還好的情緒、著急趁亮回家的想法和一貫被順從的心理中被猛地硬碰硬地頂了一句,不知怎么才能轉過磨來。半天,緩過味,“你他媽就犟吧!你行,你自己干吧。”強子聽到爸踹車支架的聲音。那一刻,他倒有一種解脫的輕松。
他終于聽到了那種冰面接近鉆透的另一種空響聲,是那種冰凍到一定程度,水下滲,造成冰面與下面的水分離的聲響,水滲漏多了也會造成“干坑”。盡管接近絕望,他還是把碎冰清凈。然后調轉冰鉆砸了下去,沒有水!他絕望地、麻木地接著砸,仿佛錯開一點地方砸,水和魚就都會冒出來。
一分鐘后,他自己站到了些許碎冰的泡子底。他就像是一個盲人徒勞地找著掉在水箅子上的小東西,盡管知道找不到,但還是摸索著,慣性的行為只求心理安慰。但就在他摸索著的碎冰滑到旁邊,他摸索到下面的土地將要停止時,他那已經僵硬的手指隔著已經濕透的手套還是感到了異樣,那一道一道的東西緊緊相貼、一圈圈地盤繞。他那凍得有些遲緩的思維引信點燃了剛才所有的壓抑情緒,他頭腦中仿佛轟的一聲巨響,是魚!是魚!那是凍成一大坨子的魚!他不知哪來的勁,用手把殘冰一捧一捧地揚到外面。
借著爐膛里最后一點余燼般的夕陽光亮,他看清了那一道道黑棱是一條條魚的脊背。如果沒有多年對魚的經驗,就是手不凍僵、不隔著手套,也肯定摸不出來,因為誰也沒見過魚的這種形態,那一坨子魚就像擺放在蓋簾上的凍餃子,但又不同,他們一個挨一個,而且大小不一,大的在最中間然后依次在外。強子震撼了——那坨子魚半硬地剛好凍到冰窟窿正對的下邊。也許當初那個鉆冰窟窿的攪動抄羅子時攪帶起下面的泥水,讓冰窟窿下邊形成一個比別的地方深的小小的盆地,而尤以中間最深。水凍到干坑,無處可去的魚都逃到了這里,這個避難所卻成了它們的遇難地,只是最終大大小小的生命依然用位置體現力量能力的強弱。
他把魚坨子沿著冰窟窿的邊緣垂直鉆斷,本想一整坨就這么壯觀地拿回去,但因為太大不好拿,最后只得把坨子敲成幾塊然后搬到上面。他感到腳下冰窟窿中心的地面有些軟,就把上面的凍得半軟半硬的土殼子撬開,下面果然有東西,他摳出了幾只活動的不太靈便的哈什螞子、老鱉和幾條還能往泥里鉆的泥鰍。接著,他發現那冰窟窿以外冰的下面也有魚,只是空間太狹小了,他只伸手摳下來幾小塊魚。
魚多到膠絲袋子裝不下,而且手凍得也不好使,綁膠絲袋子口的繩子怎么也系不住,驀地,強子感到了手突然在發熱,連忙抓起一把砂糖一樣的雪使勁搓起來。然后,跳回到冰窟窿里躲著風。他顫顫巍巍地點了好幾根火柴才把那煙點著,然后把手伸進了棉襖里,他在逐漸減輕的顫抖中把那根煙抽完。有了一點感覺的手背硌到了一個硬東西,是那大半拉饅頭,帶著點體溫的干饅頭和那個外衣兜一小塊凍得不太硬的咸菜疙瘩到了嘴里格外地香。他又小心地嚼了兩塊小冰塊。半晌,他脫了全是污泥水的褲子,抽出一股綁在棉襖上的細電線把褲腳系緊,再把棉褲系好,然后爬出地面。他先把膠絲袋子系牢綁在車后座上。接著把剩下的魚裝在系死褲腿的褲子里,再把褲子搭在車大梁上。一切在不到兩分鐘內收拾停當。他戴上凍濕的半硬的手悶子,像那些不太靈光的老鱉一樣蹬開兩條腿開拔了。沿著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在黑暗的荒野地里騎行著,他有些恐懼,不是因為黑夜,而是怕迷失方向。好在遠處大煉油廠長明的天燈和水泥廠的高高的窯爐構成了大方向的參考,冰面的薄雪上還有依稀新鮮的輪胎印記,而北風從衣襟下擺處還是不斷地灌入,刮得汗濕透的脊背不一會就已經麻木。好在它也表明自己確實再往南走。到戰備路時,強子的手腕、腳腕已經凍僵了,但他還是感到興奮,因為到這以后的路夏天種地時都走過,就不用擔心找不到家了,而且旁邊不時有點點燈火,’凍得實在不行,還能進屋,總之凍不死。快到大壩時看到一個騎車的影子,起初他沒在意。到跟前,見是爸不放心又折返回來接他。爸和強子換了手悶子,還把強子的褲子提到他車大梁上去。強子不用再撇開腿騎車,感覺舒服多了。
晚飯后,他恍惚地注視著爐箅子的鉤孔透出的紅紅的火光,恍恍惚惚下意識地把那烤出油的幾個老鱉吃了。然后他出屋靠在房山的草垛上,品味著那金烏煙的味道,那中間夾雜著“胰子”味和一點腐泥的氣味。遠處不知誰家跳著的紅燈籠和偶爾的鞭炮響預示著年的氣息。
那一年,他家吃了很多的好魚,也送出去了很多好魚。那年以后,他再也沒有去鉆過冰窟窿。兩年后,他考上了大學。在大學抽煙時,早已沒有了新煙民的不好意思和一點點不道德感。
故事到此,清純、勵志,讓人滿意,但卻并未結束。
第二天,星期一,大人們都上班了。當馬強和爸一大早出發去菱角泡的時候,路上幾乎沒有了其他的打漁人。快到菱角泡時,卻遠遠地發現解老二、解老大和他爸都在那。他們兩家在這兒干了一天,把幾乎所有的以前鉆過的冰窟窿都又鉆了一遍。盡管沒有他昨天的收獲多,但也頗滿意。
紅著臉的解老二若無其事,倒是他爸像是解釋似的和爸說了一句:“老二昨天回去一學,我就覺得可能窩了魚。”強子暗嘆解老二他爸撒謊的本事!即便是他經驗豐富,認為可能有魚,也犯不上禮拜一不上班一大早就趕來,而且還把已經結婚分家另過的老大也召回來呀。如果不是自己堅持,這一坑子的魚也得歸老解家呀!他爬到冰面,看解老二正用鐵鍬鏟著冰,那臉紅得直冒熱氣,生龍活虎。
強子一輩子也學不會這種狡詐,但想一想也無可厚非,至少強子自己也沒打算把打到“干坑”魚的事告訴對方。但有些混沌的思維還是琢磨過味兒來,不對,同樣的私心,但他是故意蒙騙,而自己僅僅就是私心罷了。
多少年過去,解老二結婚了,強子大學畢業上班了。
冬日的一天,強子下班回家,在廠門口的小市場頭上看到了賣魚的解老二,有些擦黑的光線下,解老二神秘地說他打“干坑”魚打了好幾年,占了不少“香油”,之后別人漸漸也踅摸出了門道,機會就不多了。況且魚也沒那么多了。解老二饒有興致地為他分析著打“干坑”魚的心得,解密著過時的秘密。“只有水深,窩的魚才多。遇到特別冷的年景,水都凍透了,魚才能聚到一起凍到那里。永小的地方魚沒有那么多,即使凍透了也白扯,水太大的地方凍不透,也就聚不起魚來。再就是上凍一個月事先鉆的冰窟窿一定要選在水面最深的區域……”
解老二并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計,他的魚不掛冰讓人覺得不摻假,所以賣得比別人好。說話的當口把一秤盤的魚倒進一個買魚人的兜里,然后麻利地接錢、找零。馬強本能地向秤盤子下瞥了一眼,見怪不怪地看見秤盤下凍粘著的魚。強子沒有戳破他沿用至今的獨門秘籍,也沒法戳破,誰看到,就說不是故意的,反正那鐵盤子有點水下面沾一兩條魚誰也分不清是有意無意。解老二見他識破,沖他眨了眨眼。他那凍紅的臉讓強子想起了那年菱角泡上凍紅的臉,那臉紅得那樣無辜而有活力。
他忽然想起干坑魚那年夏天的大水,他們倆劃著汽車內胎到被淹了的前進養豬場的倉房,門框只露出水面不到十厘米,他倆進去后,強子摸到了一把長把糞鍬,就被房子要塌、有人來抓等可怕的念頭嚇得趕忙游出屋外。解老二貪心要往外拿那成桶的紅油,但不知怎的,桶蓋突然開了,紅油迅速鋪滿了水面。而解老二要出來,必須從門框那兒潛出來。結果,解老二出來后弄得滿頭滿臉都是紅油,整個夏天那臉就是現在這樣紅彤彤的,誰問他怎么弄的,他都不說。當然,強子為他嚴守了秘密。強子再看那張臉時,他就覺得那臉紅得有些可笑。
解老二見那人走了,沖他又一點頭,算是自嘲。強子想,他一定后悔當初告訴他這一祖傳秘密。擱著攤兒解老二遞過來一根金烏煙,權當強子的封口費和親近的表示。強子努力地集中精力吸著,漸漸品出了消逝已久的過癮的味道。
大前年夏天,他開車在江沿兒走,“遠有綠意近卻無”的春天的感覺讓大壩上春困的他有一點心曠神怡。前面,“三水源”(以前城市從江里取水的取水站)那兒有些堵車,原來是有人賣“開江魚”,買魚的車停著堵了半邊路。強子一時間也動了買一些嘗嘗鮮的念頭。等他開到近前看魚時,透過買魚人腿間的空隙,他一眼看出江魚里混著很多魚池的魚,那魚雖然在江水中養了些時日瘦了身,但顏色還是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區別,馬強多年以前的經驗不由自主地派上了用場。正在這時,前面的買魚人蹲下挑魚,強子視野里出現了一個中等身材、黑紅臉的老頭,他覺得面熟,仔細一瞅,解老二!怎么這么又老又小呢?再瞧一瞧,其實只是臉上紅里透黑的豎向皺紋拉出謙卑線條的同時也讓臉顯得消瘦,而微駝著的肩背也不再膀大腰圓。我打開副駕駛的窗戶,想喊他,看見又過來幾個買魚的,他忙了起來,就想等他看見我再說。前面的車走了,后面的車在按喇叭,強子看見解老二目光雖然從他臉上掠過,卻沒有認出他,強子有些不情愿地撒開了剎車。車向前方緩緩駛去,車窗緩緩升起。
近兩年,強子再沒見過解老二,據說還在打漁、賣魚。
就在一個有些慶功宴意味的酒局散了的夜晚,強子莫名地想起了他。醺醺然,一個蹊蹺的電話打來:“禮拜六出去玩去,去不去?”有些倦意的強子本不打算去,但還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去哪兒?”“去菱角泡,那兒有濕地,有……”強予打斷了對方的解說:“我知道,我去!帶我兒子去!”然后關上了手機。
責任編輯 子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