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省安龍縣萬峰湖鎮(zhèn)毛草坪小學(xué)的孩子們,大多送走了自己去遠方打工的父母,獨自或者是在爺爺奶奶叔伯親戚的扶持下,照顧家中的田地、牲畜。2009年秋天,貴州大旱,飲水都成問題,孩子們的生活變得更加困難。他們坦然接受,偶爾抱怨,但是依然熱愛自己的生活。這些站在窮山之頂、惡水之上的孩子們,用稚嫩甚至嬌弱的身軀撐起了那一片土地,還有他們的孤獨成長。
他們是我見過的孩子,甚至加上成人中,最可愛、最強大、最努力生活的一群。他們的平均年齡不足10歲,每天起床,上學(xué)前要自己做菜煮飯,喂雞喂豬,叫弟弟妹妹起床吃飯,帶他們?nèi)ヒ黄鹕蠈W(xué);放學(xué)之后,他們要去很遠的地方背水,回家之后照顧牲畜,洗衣做飯。下雨之后,他們必須放下一切,包括上學(xué),扛起鋤頭,帶著自己的弟弟妹妹走進山里,走上坡地,在田里種下他們下一年要吃的糧食和蔬菜。
他們大多數(shù)都有一個或兩個弟弟妹妹,有些還有身體不好的爺爺奶奶,他們用小小的身軀,雖然不能把家里如成年人一般操持得井井有條,但是依然維持著正常的生活。在我們的眼里,他們生活辛酸,有無數(shù)苦楚,但是身在其中的他們,面對我們尚感覺殘忍的生活,卻微笑著,渾身不覺,讓我感覺他們無比強大。
岳朝虎
2011年4月13日 星期三 晴
家里很窮,每天上學(xué)我都餓著肚子。早上起得太早,也不想吃飯。這是我的一個困難,也給媽媽增加了負擔。
放學(xué)回家時,我看見路邊有一片綠綠的草,一下開了竅,心想:我家附近也有這樣的草,每年夏天栽稻秧的時候,人們沒有時間給牛弄吃的,很多人家還要到場壩上去買干草,我現(xiàn)在可以把這種草割回家里,用機子鍘碎,再把它曬干了保存起來,到夏天拿出去賣!
回到家,我就興沖沖地拿著鐮刀、背著背籮上山去了。果然收獲不錯,很快我就割到一大背籮草背回家。我家沒有鍘豬草的機子,就借鄰居家的用。不一會兒就鍘好了。我興奮極了,可惜今天已經(jīng)很晚,沒有太陽了,只好等到明天再曬。明天割的后天曬,就這樣循環(huán)下去。
我把我保存下來的草裝進麻袋里。我問媽媽:“媽媽,這樣一袋能賣多少錢?”媽媽回答說:“運氣好的話,可以賣15元錢,運氣不好最多可以賣到10元。”媽媽又笑了,說:“現(xiàn)在開始懂事了,可以攢自己的零花錢了!”我高興中又加高興,心中已經(jīng)有自己該做的事情,為了“你開始懂事了”這幾個字,我一定會一直做下去。
徐 江
2010年3月17日 星期三 晴
因為離家很遠,每天中午放學(xué)的時候,我們都有很多同學(xué)不能回家吃午飯,我也得餓著肚子,一直挨到下午放學(xué)。所以每天放學(xué)回家,我都餓得好像連腸子都不在了。今天也是一樣,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很受不了了。我草草地吃了幾碗飯就跟爸爸去背水了。我們?nèi)∷牡胤讲凰愫苓h,來回只要一個小時。我和爸爸總共背了兩趟,每趟一人背一壺,爸爸的壺裝了50斤,我的只裝了30斤。好像是因為我很勤快,媽媽晚上用酸辣椒炒了一碗瘦肉來給我們吃。這是我很喜歡的一種味道!
楊 敏
2010年3月26日 星期五 多云
爸爸昨天晚上才回來,今天一早他又要出門。我真舍不得他走,但是他要掙錢來養(yǎng)我們,還要供我們讀書。
爸爸一早起來就做飯,和我們一起吃了飯,他就收拾東西出發(fā),我們也收拾書包上學(xué)。我們一起走在那段山路上,邊走邊說話。爸爸對我說:在家要照顧好弟弟,還要把地掃干凈,要喂雞,晚上不要看電視太晚。還說他這次可能只去七八天就回來。到了大路上,爸爸又問我們還有多少錢。我說只有5元了。他又拿了15元給我們,叫我們每人每天只能用5角。說完,有一輛客車來了,爸爸就走了。
楊海叫
2010年4月5日 星期一 晴
昨天爸爸回來了。他沒有給我們買什么東西,他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帶一些錢回來還債。但是我們還是特別高興,因為從此以后,什么事情都有爸爸在,我們不用擔心了。
可是讓我怎么也不會想到的是,今天一早起床,爸爸就說他又要出門了!他對我們說:“今天下午4點鐘,我就要走了,你們在家要聽奶奶的安排,下雨時,要記得把包谷種下去。”
我沒有說什么,就默默地煮飯和做菜,吃完飯就去洗衣服,我沒有心情去上學(xué)。我真是想哭,爸爸好不容易才到家,可是才這么一個晚上,他又要走了。我在家又要讀書又要帶弟弟,又要干地里的活,天(天)那么干,還要背水,我怎么辦嘛!光說是下雨了要種包谷,可是我還要上學(xué)呢,說來輕巧,做起來就難!難道還要讓我再請幾天假嗎?我多么希望爸爸可以留下來,可是我能有什么理由呢?
到了下午,爸爸又說他今天去不成了,他說還有兩家人的錢沒有送去,今天晚上還得跑路。不過他說明天非走不可。
鄭 琴
2011年9月16日 星期五 多云
爸爸和媽媽去廣東打工,已經(jīng)去了一年半了。
我和弟弟從小就和外婆長大,外婆一直對我們疼愛有加。大舅有一個女兒叫陳媛媛,她也在外婆身邊長大,已經(jīng)讀一年級了,我們?nèi)齻€人一直不能幫外婆。
外婆每天去修公路(便道),因為(修好了)能讓車進來,以前沒有修公路,外婆背重的東西要走很陡峭的路,所以后來才提到修路。路修了一大半,我們也能走一段平路了。外婆很辛苦,可修路是我們小孩子做不了的。
我很傷心,因為外婆是不能做重活的,她有一種病,一做重活那個病就會發(fā)。外婆每天回來都很疲勞,我只能幫她做飯,外婆還夸我是好孩子,我聽了非常高興。
朱權(quán)利摘自《中國留守兒童日記》
(江蘇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