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頭兒,我愛你

中午睡得朦朦朧朧的，聽見客廳里鬧鈴嗡嗡響，我滿腦子迷糊的時候聽見你蹬蹬地從房間里跑出來，按掉鬧鐘。我慵懶地翻個身，等你叫我。你果然敲響了我的房門：“李璇，起來了啊!”

你從來不進我房間，當然拖地除外。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閨房嘛！就像你從來不叫我小名。

沒關系的爸爸，我知道你愛我。

我昨天在學校，下樓梯的時候聞到一股古龍香水味從一個男生身上飄來，就突然想起你來了，小老頭還噴香水，我總拿這個笑話你，我都不噴。其實，那是媽買給你的，她嫌你身上煙味難聞。我們都嫌你抽煙，你只好委屈地縮在廚房里，守著垃圾桶和泛著油星、沒來得及洗的碗當活神仙。特別是我們搬了家之后，廚房沒有原來的大，每天晚上要伺候晚自習結束后回家吃夜宵的我，等我吃飽后你在廚房里吞云吐霧。四平方米不到的廚房里擺著灶臺、碗柜、液化氣罐，因此你只能勉強在空隙里坐下。

小老頭兒，真難為你了。

爸爸，我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的爸爸都是一個模樣，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他們當中最好的。爸爸，你還記不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院里的小孩都愛上咱家玩，他們說他們的爸爸兇巴巴的，有時候還打人，好可怕；他們說你幽默親和是個好先生。聽到這些我總是在旁邊嘿嘿笑，心想：那當然，我爸爸自然比你們爸爸好。

爸爸你不知道，你讓我驕傲得像個公主。學校畫手抄報、寫大字的肯定是你，誰讓你字寫得好嘛。上學時刮個風下個雨你也要開車去送我，媽媽嘮叨：“人家沒有爸爸送怎么辦，你不會自己走去啊。”我就說：“切，誰讓我有個這樣的爸爸來著。是吧，小老頭兒。”

你喜歡帶我去散步，以前我們的學校操場還沒硬化，一刮風全是沙子，所以我們要么沿著學校前面的柏油馬路向東向西走，要么就去逛逛商業街。夏天的風溫柔地吹在我的臉上，你和媽媽就在我身邊，我就想：我們會這樣一直走下去吧。

寫到這里我突然想起，爸爸，我們到底多久沒一起出去走走了，一年，兩年，還是三年?我都記不清了。原來住的城鎮的集市現在改成了沿街房，我們住了15年的學校也被其它學校兼并了。是因為我們搬家了，還是因為我一天天緊張的學業，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你說呢，爸爸。

寫到這里我又想起，我那激烈的青春叛逆期好像長得沒有盡頭，而且有時像炸彈，突然就爆發。

記得初中的時候，因為那個男生，我和所有人都鬧得一團糟。爸爸你隔三岔五就要被請到辦公室，和我的班主任一起為你的壞女兒解決那些令人焦頭爛額的事情，而且我又經常把壞脾氣帶到家里，稍有不順心就把碗筷門椅摔得哐當響。

但是爸爸，你知道嗎？你總是幫班主任說話讓我無法接受，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理解我，不能像小時候一樣無條件地同我站在一起，就像你和媽媽毫不猶豫地把我那只叫“小花”的貓咪送人，剩下我在一個個失眠的夜里獨自哭泣。所以我開始拒絕與你說話，和你冷戰。

爸爸，你知道嗎？那是我16歲的生命中最為艱苦的一段歲月，就算現在這件事過去這么久，我都不愿意再想起。在這期間我干過無數讓你傷心的事：玩手機、頻繁地換男友、學習成績直線下降、哭鬧著要換學校。記得那天你把小花送人，我在家嚎哭了一個中午，你想把我的頭發撩上去，我粗魯地推開你。但是，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這樣，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爸爸，當我看到你放在我桌子上的信時，真想撲到你的懷里好好哭一場。可是，驕傲的自尊心和叛逆的性格不允許我那么做。那時的我在你面前變得越來越尖酸越來越冷漠，我怨恨你和班主任站在同一條戰線，恨你把小花送掉，剩我一個人，那么迷茫無助，可是你沒有站在我身邊，爸爸!

爸爸，我不知道你忍耐了多久終于在那個晚上爆發，你沖進我的臥室不斷數落我。那是我印象中你第一次對我發這么大的火，我聽著你吼：

“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摔摔打打像什么話!”

“你看看你這個樣!你還要不要上學了!”

我沒有說話，鼻涕眼淚一起流，我害怕你會沖過來揍我。我就那么傻坐著聽你數落，渾身發冷，爸爸你到底罵了我多久？10分鐘，15分鐘，還是更久？你一定是傷透了心才會這樣對嗎？你希望你的女兒乖乖聽話、好好學習、收起滿身的刺兒，可是我都沒有做到。我把你扎疼了對嗎，爸爸？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爸爸。

記得有一天同桌的爸爸出了車禍，突然想起你下午也去了奶奶家，我給你打電話打不通，當時我真的好害怕，萬一你出事了怎么辦?幸虧只是因為信號不好你才沒接到電話，當我回家輕描淡寫地對你講，‘我給你打了兩個電話沒打通’你不知道我當時多害怕。

爸爸，我總覺得和你住在一起的時間不夠多，我天天上學，只有吃飯時見個面，如果你值班我就見不到你，爸爸我總是很想你，你是不是也一樣？

爸爸，我屬豬你屬鼠，今年我滿十六而你也已經四十多了，你都長白頭發了。爸爸，再多給我幾年時間好不好？我會努力考上大學，找到好工作多拿薪水，給你最好的生活。

爸爸，你去過好多地方拍過很多留念照，但我覺得你在東方明珠前的照片最帥!可是最近好幾年你沒時間再旅行，爸爸，請再耐心等待一下好嗎，等著我把你變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小老頭兒。我給你換輛新車，然后載著我和媽媽旅行。爸爸，我說話算話!

爸爸，世界這么大，我很幸運你做了我的爸爸，賦予我健康的身體和完整的人格，別人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那么爸爸這是我為你寫的情歌：爸爸，我愛你!

王習文摘自《少年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