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其實(shí)也沒你所想象的那樣恐怖。這一天，不知不覺就到來了。你們像大多數(shù)的夫妻，很順利就走過來啦。7年也好，17年也好，一輩子也好，也許，它會一直這樣順利地走下去的。

縱然你心中暗藏著火焰和花朵，心有所想，情有所寄，過一陣，你就會迷途知返了。你只需看看那個(gè)“鏡中人”——你在他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你們吃著同樣的食物，說著同樣的話。相貌，眉眼，舉手投足也越來越像。直到有一天，你忽然明白：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你發(fā)現(xiàn)，要離開他，那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你已經(jīng)習(xí)慣什么事都依賴他。你已經(jīng)熟悉他的聲音和氣息。你甚至都不用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下一句要說些什么話。

你和他有一個(gè)共同的孩子。是的，這是你們最有力的紐帶。她長著你的尖下巴，他的雙眼皮。她走路的樣子，從前面看過來，像另一個(gè)你。從后面看過去，像另一個(gè)他。

你絕不能容忍孩子受到一丁點(diǎn)傷害。就算犧牲掉你的一切：自由，理想，愛情，甚至是生命。你知道，他也一樣。

在孩子身上，你們是同一戰(zhàn)壕的勇士。你和他，為了守護(hù)高燒的孩子，可以徹夜不眠不休。你們也可以推掉所有的應(yīng)酬和工作，只為陪孩子享受在一起的美好時(shí)光。

這世上一定沒有第三個(gè)人，可以取代你們對孩子的愛。這一點(diǎn)，你們心里都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

那么，你對他的愛，他對你的愛呢。有一天會被另一個(gè)人取代么。你忍不住想。你當(dāng)然給不出一個(gè)答案，你也并不想知道答案。因?yàn)槟阒溃悴豢梢栽偃蹌e人。這一點(diǎn)，在當(dāng)初的誓言里，彼此早就約好了的。

你回憶初次見面，他沉默的樣子。你總是偏愛沉默的男人。在那條小巷里，他和你并肩走著。你到家了，揮手跟他說再見。他卻停在那里，不動聲色地看著你。

看得你心里都有點(diǎn)驚惶了，難不成臉上長了東西了，還是涂了紅墨水。好半天，他才擠出一句話：你可以陪我再走回去么。

你一定是中邪了，竟然陪著他重新走回去，又走回來。后來，你跑上樓，拉開窗簾，看見他還站在那里。路燈映照著他細(xì)長的影子，你的心忽然被打動了。

你還記得，那一天，他跑來向你求婚。從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枚鉆戒。那束小小的炫目的光，讓你微微一怔。你并不喜歡那些東西。什么金器，銀器，到了你那兒，全都成了鐵器。任它們在時(shí)光中蒙了塵，生了繡。

有一次，你整理抽屜，偶然在梳妝臺里找到了那枚戒指。它仍然好好的，像新的一樣。你只在婚禮上戴了一天，就褪下來，隨手一扔，就是7年，你都想不起放在哪兒了。對這一點(diǎn)，他總是恨恨的，你怎能這么沒心沒肺呀。

你也記不起后來的情節(jié)了，但你懂得了：淡下來的，才是生活。

孫強(qiáng)摘自《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