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英國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所創作的小說《簡·愛》歷經150多年仍持續性地散發著獨特的文學藝術魅力。小說中除了塑造女主人公簡·愛這樣一個敢于大膽反抗現存秩序并追求自由平等、尊嚴和真摯愛情的女性外,還刻畫了另一位值得同情、深刻反思的女性伯莎的不幸遭遇和命運。本文試從伯莎·梅森這個“瘋女人”的悲情命運出發,探析造成其悲情命運的成因,闡述其悲情命運的藝術魅力。
關鍵詞:簡·愛瘋女人命運成因
英國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所創作的小說《簡愛》自1847年問世以來,便受到學術界的極大關注。作者對19世紀英國生活許多方面的詳盡描述,對人物之間關系的靈活把握和開掘,以及洋溢在作品中豐沛的感情力量和人格力量,作者細膩的女性意識的魅力都深深打動了全世界各國讀者,歷經150多年,這部作品仍持續性地散發著獨特的文學藝術魅力。縱觀小說中的人物,如果說簡·愛是一個自尊自立自強,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平等,執著追求愛情和幸福的新女性形象,那么伯莎·梅森則代表了男權社會里受壓迫痛苦掙扎反抗的弱女性。本文試從伯莎·梅森這個“瘋女人”的悲情命運出發,探析造成其悲情命運的成因,闡述其悲情命運的藝術魅力。
一、《簡·愛》中瘋女人的悲情命運
19世紀的英國資產階級社會物欲橫流,無處不充斥著冷酷的利己主義,金錢的極端崇拜、道德風氣的腐朽墮落以及人與人的偽善和欺騙。小說的男主人公羅切斯特的父親是個貪得無厭的人,在貪婪本性的驅使下,他決定把所有財產都給長子羅蘭,但不甘心另一個兒子淪為窮光蛋,就想通過一樁富有的婚姻解決其生計。很快他父親就幫羅物色好了對象———西印度的種植園主兼商人梅森先生家的千金小姐伯莎·梅森,經其父親的調查證實梅森先生家業富有殷實,最重要的是老梅森許諾給他女兒三萬英鎊的財產作嫁妝,這個發家致富的千載難逢的機會正是羅的父親所夢寐以求的。伯莎·梅森和羅切斯特的結合從開始就是一樁徹頭徹尾的功利式婚姻,其悲劇是不可避免的,因為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羅切斯特一再聲稱自己是這樁婚姻的受害者,他辯解自己對此毫不知情,一切都是父親與哥哥在掌控,他強調“難得單獨見伯莎·梅森,也很少同她私下交談”。其實羅在婚前是有選擇權的,并沒有人非違背他本人的意愿強行他答應這門婚事,縱然羅的父親和哥哥出于家族利益和權威聲望考慮為他物色這門婚事,然而年輕氣盛的羅切斯特卻也無法抵擋伯莎·梅森的富有及美貌的雙重誘惑,他卻不斷地找借口證明自己是這場金錢游戲的犧牲者,可見其自私及虛偽,缺乏男子漢應有的責任感。
伯莎·梅森一直處于失語狀態,其心靈的美與丑,品質的高尚和低劣,氣質的高雅和粗俗都是通過羅切斯特描繪的,多少摻雜其主觀色彩和情感,所以客觀性和真實性值得質疑。羅切斯特不但對其沒有半分愛意和憐憫,甚至還惡意在簡的面前貶損其形象,如“我發現她的個性與我格格不入,她的趣味使我感到厭惡,她的氣質平庸、低下、狹隘……我發現無法同她舒舒暢暢地度過一個晚上……因為一談任何話題,馬上會得到她既粗俗又陳腐、既怪僻又愚蠢的回應”“沒有一個仆人能忍受她不斷發作暴烈無理的脾氣,能忍受她荒唐、矛盾和苛刻的命令所帶來的煩惱”。他還把伯莎·梅森形容成一個淫蕩的妻子,縱欲的瘋子,可是這些都沒有具體的事實來作為支撐。當羅向簡坦白時,仿佛在抱怨自己的命運在冥冥之中受到荒唐的捉弄,受到親人們的鄙夷嘲弄。當羅在婚后知道妻子的病史和所有隱瞞的實情后,不是想方設法地替她求醫看病扮演一位忠實的盡職的丈夫,而是從精神上刺激她折磨她;因為備受丈夫冷落、缺乏關愛導致病情每況愈下,長期的精神壓抑在最后一刻全線崩潰了,其嬌弱美麗的生命之花也隨之過早凋零,最后這個夏洛蒂·勃朗特筆下“作惡多端”令人恐怖的瘋女人最終在自己點燃的大火中跳樓而死,羅切斯特也被這場大火燒成了殘疾,可見作者對羅切斯特這個人物也是心存不滿的。
二、瘋女人悲情命運的成因分析
(一)男權社會下的女性命運
維多利亞年代,英國資本主義蓬勃發展,近代工業化使得社會財富極大增長,社會結構也發生著深刻的變化,政府雖實行了一些資產階級民主改革,但在男性一統天下的男權社會里,對婦女傳統的偏見和歧視始終根深蒂固,殘酷的現實剝奪了女性的經濟獨立感、自由競爭性和追求幸福婚姻的權力,悲慘地淪為男性的附屬品和任其擺布的情感玩物。女性從一開始就是在一條扭曲的軌道上掙扎抗爭,無論她們的身份是高貴還是卑微,總有著出奇相似的命運,即被男性玩弄于鼓掌,操控直至被無情拋棄。伯莎悲慘坎坷的命運在男權社會里是一種真實寫照,即女性的地位極其卑賤低下,生命遭到無情的輕視和踐踏。伯莎是一個隱含瘋狂因素的精神病人,卻沒有得到來自社會和教會的愛護,她父親用錢給女兒一個名分,一個丈夫,一個未來,伯莎被動地接受,成了婚姻感情的犧牲品。她得不到一點平等與尊重,沒有自由選擇婚姻的權力,更談不上捍衛自己的權利,她是男權社會的犧牲品,是噬人罪惡的社會將她逼上絕路。
(二)資產階級劣根性
19世紀的整個資產階級認為金錢是能夠支配一切的上帝。而伯莎·梅森和羅切斯特的結合從開始就是一樁徹頭徹尾的金錢游戲,由此暴露了資產階級道德人性的劣根性,建立在金錢和權勢基礎上的愛情脆弱得不堪一擊。羅切斯特在哥哥和父親相繼去世后繼承所有財產,頃刻富有起來;對金錢赤裸裸的追求漸漸扭曲他的心靈,分裂了他的人格音,他將生病的妻子孤身遺棄在房間的秘室,自己卻瀟灑地周游歐洲大陸恣情放縱,羅切斯特在他的一生中從未愛過他的妻子伯莎·梅森,更談不上帶著審美眼光去欣賞自己的愛妻,恰恰認為她是“最粗俗、最骯臟、最下賤”,與她在一起是“進了墮落駭人的痛苦深淵”,發展到最后簡直變成了一個親手葬送他妻子的兇手和虐待狂。見證他們婚姻唯一合法性的客觀物質基礎就是“三萬英鎊”。羅徹斯特將自己述說為一個受害者,他的種種自我辯白其實只是一面之詞,伯莎·梅森被永遠剝奪發言權。從書中字里行間細細推敲,我們不難看出,其實伯莎·梅森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而羅徹斯特是那個通過當時不平等的婚姻法把妻子的財產占為己有的丈夫!
(三)女性的暴力反抗
作為男權社會的受害者和受壓迫者,伯莎·梅森其實和簡·愛一樣堅強勇敢,她也曾經具備美麗的身姿和傲氣,她敢于反抗不公的社會,爭取人格的平等和獨立精神,只是她的反抗更大膽直接,更無所顧忌,是一種暴力的、過激的、革命式、毀滅式的反抗。在伯莎的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她備受折磨,受盡苦難和欺凌,她對多年被疾病和無人理解無人陪伴把她隱匿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痛苦經歷和命運的掙扎和反抗,她哀怨如泣如訴的呼喚彰顯她對美好愛情、和諧婚姻的渴望和追求,對孤獨、冷漠的畏懼。在簡·愛結婚的前夜,伯莎·梅森憤怒地撕碎了美麗的婚紗,眼前的一切讓她想起昔日的風采,而今她卻從一位人人羨慕高貴的千金小姐淪為一個人人唾棄討厭的瘋子,多年來蓄積已久的怨恨終于如洪流般爆發,她將絕望、悲傷和痛苦幻化成愈演愈烈的報復。在充滿尷尬無奈男女不平等的環境里,她的幻想全部破滅了,她放火燒羅臥室的床幃,最后一把大火燒了禁閉她一生幸福的桑菲爾德莊園———男權統治的象征,她縱身跳入火海與不公的社會作最后拼搏結束痛苦靈魂的掙扎,用生命壯烈地演繹最后的抗爭和解脫。
三、悲情命運的藝術魅力
這部小說除了塑造女主人公簡這樣沒有嬌媚動人的外表,沒有顯赫的地位和家世,卻富有新的倫理道德,敢于大膽反抗現存秩序并追求自由平等、尊嚴和真摯愛情,時刻捍衛自己獨立人格的女性形象外,我們還看到了另一位值得同情、深刻反思的女性伯莎的不幸遭遇和命運。從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出,簡·愛的氣質和伯莎有著契合之處,成年之后的簡·愛盡管受到壓制,但她喜歡通過繪畫宣泄激情,呈現自我,她畫的女人有著一雙狂野的雙眸,那狂野的光彩不正是伯莎·梅森所特有的么?可以說,伯莎是簡·愛的另一個被壓抑自我。作者將自己內心的渴望投射在簡·愛身上,簡·愛將自己內心的渴望投射在伯莎身上,表達了女性靈魂深處所蘊藏的瘋狂與叛逆,這種寫作手法正是19世紀英國社會下女性的矛盾、困惑與無奈,彰顯女性突圍,尋找自我、確立自我身份的歷程的寫照。伯莎·梅森和簡都不自覺地起來勇敢地反叛和挑戰現存腐朽秩序,前者被無情極端的男權文化逼得理智喪盡踏上一條不歸路,后者通過“平等”“獨立”理性地捍衛自己獨立的人格和尊嚴并最終贏得純真的愛情。作者用犀利的筆觸反映時代最激烈的矛盾沖突,探索社會表層之下那些最隱蔽最強有力的因素,喚起人們內心的力量,可謂是極具現實主義的力作。伯莎的不幸一生和毀滅性結局是悲劇的,被動的,然而她的反抗卻是“革命的”“暴力的”發人深省的。通過她的悲慘經歷真實再現了英國資本主義社會中女性受壓迫的現實,沒有經濟上的獨立,人格上的獨立,和政治上的獨立,同時也尖銳地批判了貴族資產階級社會的腐朽和罪惡,嚴厲譴責了人際關系中爾虞我詐的虛偽和奸詐。伯莎·梅森所代表的男權社會里受壓迫痛苦掙扎反抗的弱女性具有不可逆轉,命中注定的悲劇命運。如果說,簡·愛彰顯了愛的偉大宣言,那么伯莎·梅森則代表了愛的偉大獻身,作者將所有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屈辱尊嚴都淋漓盡致地傾注在這兩位女性的身上。關在閣樓上的瘋女人伯莎·梅森的每次出現都使整座桑菲爾德府籠罩在一種神秘、離奇、恐怖、陰森的氛圍中,如影隨行,揮之不去。伯莎時而發出令人心驚膽顫的狂笑、閣樓上神秘的身影、瀉憤的暴力以及萬念俱灰的烈火,無不為小說營造了神秘、恐怖、離奇的氛圍,深化意境,豐富了主題,彰顯了小說的藝術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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