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竹詩十三首

何小竹，男，1963年生于重慶彭水縣。曾為“第三代”先鋒詩歌運動“非非”詩派成員。代表作有詩集《6個動詞，或蘋果》，長篇小說《藏地白日夢》等。現(xiàn)居成都。

一堆碗

反正睡不著

這樣躺著也頭疼

便起來到廚房

把晚飯后沒洗的碗

洗了

很大一堆碗

很花了點時間

但洗完之后頭不疼了

并覺得睡不著也不是一件

特別值得焦慮的事

以后都要這樣

睡不著就起來洗碗

而不是躺在床上

胡思亂想

半夜抽一支煙

本來是想起床

吃一碗飯的

但聽說這不利于健康

便靠在床上抽了一支煙

又想起一句俗話

飽吃冰糖餓抽煙

小時候不懂

這話是什么意思

后來當然懂了

但說實話，真要是餓了

抽煙是絕對解決不了問題的

而且會越抽越餓

就像我現(xiàn)在

戶 外

戶外生活值得向往

但他年近半百

很多苦已經(jīng)吃不下來了

就這樣身在室內(nèi)

心向戶外

所有的穿戴

也都是戶外的

老花鏡

老花鏡擱在寂寞的中午

這是我二十三歲

寫下的詩句

現(xiàn)在終于應驗了

老花鏡

擱在寂寞的中午

洪堡的禮物

它就在我的床頭

蔚藍中有一些陳舊

它靜悄悄的擱在我的床頭

已經(jīng)有三十個年頭了

洪堡的禮物

是一部小說

不是說洪堡的禮物是一部小說

而是這部小說的名字

叫洪堡的禮物

荒 漠

荒漠觸手可及

這不僅僅是一種感覺

也是可被述說的

一種生活

比如失眠之夜

躺在床上

除了耳鳴別無其他

樹枝發(fā)芽

看到樹枝發(fā)芽

心里很高興

成都的陽光

照在這樣的樹枝上

簡直是一種慶祝

我發(fā)短信告訴重慶的妹妹

今天天氣很好

妹妹回復說

重慶也一樣

桃 花

就因為看見了

那些桃花

我整天坐立不安

像丟了魂一樣

到晚上終于悟出其中的道理

不是桃花有什么魔力

而是內(nèi)心深處

這么多年

總有幾個根本的問題

沒能得到解決

桃花，只是偶然的

一面鏡子

大 雨

成都少陽光

大雨也不多見

但是今晚，突然下起了大雨

急促而碩大的雨點

打在雨棚上，露臺上

看見或看不見的樹枝上

我很激動

我需要這樣的大雨

讓我振奮起來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搬了一把椅子

坐在露臺上

一邊抽煙，一邊看雨

小木（一條母狗）也蹲在我的旁邊

仰起頭

與我一起看雨

拉薩紀事

在拉薩

居然沒有力氣

吃完一只蘋果

這不是詩歌的隱喻

而是4月27日

我對一種現(xiàn)象的

記錄

花 椒

去美你駕校的路上

經(jīng)過幾戶農(nóng)家

水泥和瓷磚的房子

仿照著城里的摸樣

只是靠近公路的門前

保留了幾塊空地

種了蔥、土豆和玉米

以及花椒

那天我是走路去的駕校

半個小時，走到一半的路程

就看見了那幾戶農(nóng)家

以及從柵欄里

探出枝葉的花椒

我摘了幾顆捏在手上

大約十分鐘之后

路上下起了小雨

收音機

我覺得收音機這種東西

最適合打開它的時間

是晚上

1971年夏天的晚上

我從收音機里

聽到一種陌生的聲音

很好奇，又很驚慌

若干年后才知道

那是英語

無 聊

今天在茶坊

看見鄰座

一個陌生女人

拿出鏡子，眉筆

開始化妝

她完全沒注意到

一個陌生男人

此時

因為無聊

而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