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教室的學生在為老師唱生日歌。想起復讀時的班主任朱希揚,我就突然濕了眼眶。這位可敬可愛的老教師,不知道有沒有學生為他唱過生日歌。也許自從他踏上講臺的那一刻起,他就忙得忘了自己的生日。
想起畢業后回母校看望老師的情景:他依依不舍的把我們送到校門口,“看到你們這些孩子都離開了,我舍不得啊……”他眼里浮起一層薄薄的水霧,這位在文革中處于谷底都沒有哭過的老師,他心里也有最柔軟的一個部分,那就是他的學生。“老師,不管走到哪里,我們都是您的學生……”班長哽咽著,大家都跟著哭了。是啊,誰能忘記這位陪著我們70多個孩子一起走過復讀的360多個日日夜夜的老教師呢?
2005年,我高興地踏進湖北省重點高中襄樊四中,看到一進門的橫幅“今天我以四中為驕傲,明天四中以我為自豪”,我暗自發誓要努力學習。然而三年過后,我并沒有成為四中的驕傲。
背著父母,揣著平日積攢下來的200元錢回到小縣城,自己聯系學校,準備再一次沖刺高考,然而小縣城里135人的大班制教學讓我確實有些不適應。一次偶然的機會,在襄樊四中王鴻雁老師的幫助下,我如愿以償的轉回母校免費復讀。當別人提及這件事時,她只說了一句話:“她是我的學生而且我知道她有實力。”
“我們明天月考,你參加嗎?”回母校第一天,一位慈祥的老人注視著我,問。我想這大概就是我們的班主任朱希揚老師了。我點點頭,很堅定地回答“參加”。我想高考都挺過來了,還有什么會比它更可怕呢。老人微笑著點點頭,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事實證明我沒有讓這位和藹的老人失望,從班級第31名到12名,最后拿下第1名。當老師站在講臺上宣布考試成績的時候,全班沸騰了。老人望著我笑了,他眼里的激動與肯定使許久以來因高考落榜而烙印在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孩子心里的傷終于愈合了。
復讀班教師辦公室就在我們教室旁邊。50多歲的班主任總是這棟樓第一個來最后一個走的人。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我總覺得心里酸酸的。五六十歲的人了,畢竟不再年輕,我們這些孩子熬得住,可他撐得住嗎?這個年齡的老人都渴望過著含飴弄孫的生活,可他卻仍舊奔走在復讀教育第一線。
他總對學生說如果你有壓力了就來找我發泄吧,你覺得心里舒服了就回到教室繼續上課,好好學習。記得那次因為調座位,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我跑到他辦公室大哭大鬧,一邊跺腳吼道“老師,我就只想和我以前同桌坐一起……”一邊伸手向他要紙巾擦眼淚。他慌忙從抽屜里又拿出一卷新紙,遞到我手里。我哭哭鬧鬧宣泄了兩個小時,他依舊毫無慍色。第二天一大早我偷偷溜進辦公室準備把買好的早餐放在他辦公室桌上,不料卻還是被他撞見。時隔多年,至今他還堅持說那是他吃得最開心的一頓早餐。
在我家庭最困難的時期,他堅持每月從工資里拿出200元補貼我的生活。雖然后來我把錢都悉數退了回去,但對他我一直充滿感激,因為他讓我知道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有人隨時準備著伸出援助之手。
梵高曾說愛之花盛開的地方,生命便能欣欣向榮——一年之后,我們70多個曾經迷茫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時光飛逝,再次回到母校看望老師時卻發現他已兩鬢白發,如秋霜染過一般。遠遠地看到我們,他還是興奮地不停地揮手,像一個父親迎接孩子回家一般高興。時光又在他臉上刻下了幾道溝壑,唯一不變的還是他樂呵呵的笑容,他的心理年齡似乎還一直停留在18歲,停留在那個上山下鄉的年代,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甘之如飴,笑著面對。
回憶起那段師生情,總是像如沐春風一樣,從心底涌出絲絲的暖意,它給了我力量讓我在瀕臨絕望的時候依然相信人性的真善美,并愿意為之付出。
“祝你生日快樂!”老師,散布在中國天南海北的70多個孩子在為您唱歌,您,聽到了嗎?
葉晶晶,華中師范大學新聞09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