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黨史研究室在編寫《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的時候,對于黨的歷屆全國代表大會時的黨員人數問題,都進行了認真考查和深入分析,并把研究成果寫在書中。但這并不表明《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把問題都寫清楚了,更不表明讀者也都弄明白了。實際上,該書對于包括黨員人數在內的許多問題,仍需繼續探討。例如:在中共一大和六大時,全國黨員人數到底有多少?不僅是普通讀者,就是一般搞專業和教學的同志,對于這個問題有的也還并不都十分清楚。因此,這也是一個很值得討論的問題。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我們黨總共召開過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在這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中,除了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和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外,其他大會時的全國黨員人數,都有明確記載。其具體而準確的統計數字,分別為:二大時195人;三大時420人;四大時994人;五大時57967人;七大時121萬人。這說明:中共一大和六大時的全國黨員人數的問題,與其他代表大會時的情況是有所不同的。
中央黨史研究室編著的《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在敘述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黨的七次代表大會的時候,唯獨在第六次代表大會期間沒有寫全黨人數;而對于中共一大時的全黨人數,亦只是寫了一個“五十多人”的大概數字。
到底應當如何看待這兩次大會時全國的黨員數字呢?以下是筆者的一點粗略的思考和看法。
一大時的黨員人數
在召開中共一大的時候,我們至今沒有發現各地共產黨小組關于黨員人數的直接統計材料。因此,我們現在不可能在黨史書中看到一大時有精確的黨員人數。在《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中所寫的當時全國黨員有“五十多人”的數字,雖然也不夠十分精確,但基本上是與史實相符合的,或者說是接近于實際的歷史情況的。
據考證說明,中共一大時全國黨員共有“五十多人”。這50多名黨員是:上海小組的陳獨秀、李漢俊、沈玄廬、陳望道、俞秀松、楊明齋、李達、袁振英、邵力子、李季、沈雁冰、林伯渠、李啟漢、李中(即高語罕)、沈澤民;北京小組的李大釗、張國燾、鄧中夏、羅章龍、劉仁靜、高君宇、張太雷、何孟雄、繆伯英、范鴻劫、朱務善、李駿、宋介、李梅羹、吳汝銘、陳德榮;武漢小組的董必武、陳潭秋、包惠僧、劉伯垂、張國恩、鄭凱卿、趙子俊、趙子健;湖南小組的毛澤東、何叔衡、彭璜等;廣東小組的譚平山、陳公博、譚植棠;濟南小組的王盡美、鄧恩銘、王翔千等;旅日小組的施存統(即施復亮)、周佛海以及旅法小組的張申府、劉清揚、陳公培等。需要指出的是:這是當時的狀況。在這些人中,也有不久即退黨,已經不是共產黨的黨員了。
現在有了這個大體的名單,反映出了學術界長期共同努力的結果。因為,當時是處在一大召開前夕的特定歷史時期,這已是90多年前的事情了,歷史情況很復雜,檔案文獻奇缺,更無“活資料”可以查找,要想真正徹底地弄清這個問題,是非常不容易的。這50多名黨員,到目前為止是被多數人基本上肯定和認同的。當然,對于個別有爭議的人或事,繼續深入探討亦是必要的。
為什么要確定“五十多人”這個數字呢?究其原因,有兩個方面的考慮:一是有歷史事實的證實axO5EjSZzHS2HiM4EL3aOQ==。史學界,特別是其所在省區的黨史部門,對這50多個人,都進行了長期的反復的核查和深入的研究,可以說是逐個“驗明正身”,說明他們確實是當時早期的黨員。二是有檔案文獻資料的證明。即在為數不多的早期的檔案文獻資料中,對這個數字均有大體一致的記載。
這些早期的文檔中的記載,都很珍貴、很重要,因為它們都比較明確地回答了我們的問題。諸如:1921年中共一大閉幕后不久,參加大會的李漢俊、董必武就給共產國際寫了題為《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該文件譯自共產國際中共代表團檔案的俄文稿)的報告。在該報告中特別指出:“現在(國內)已有六個小組,有五十三個成員。”1921年10月13日,駐赤塔赤色職工國際代表Ю.д.斯穆爾斯基在一封信中說:“從(一九二一年)七月二十三日到八月五日,在上海舉行了中國共產黨的代表大會,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自稱為中國共產主義者的代表大會。這次代表大會,為中國共產黨奠定了基礎。會議的十二名參加者,代表了總共五十個自命為共產主義者的人。”1922年6月30日,《中共中央執委會書記陳獨秀給共產國際的報告》中說:“去年(一九二一)開常會時,只有黨員五十余人。”1922年7月11日,共產國際代表馬林在莫斯科所寫的《給(共產國際)執行局的報告》中說:“在魏廷斯基(即維經斯基)同志在上海工作期間,建立了一個以陳獨秀同志為首的中國共產黨小組”。“這個組織在七個到八個中心地區有它的支部,但在全中國其成員總共不超過五十——八十人。”在1928年6月,中共六大時繪制的一份統計表中,填寫著一大時共產黨員共有“五十七人”,“其中工人四名,知識分子及自由職業者五十三人”。1929年瞿秋白所寫的《中國共產黨歷史概論》指出:1921年6(7)月的“第一次大會時有五十余人”。在1987年10月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正式出版發行、張聞天編著的《中國現代革命運動史》一書(該書曾于1938年12月,以延安“中國現代革命史研究會”名義編印發行)中,也明確寫道:“到會代表十三人,代表黨員共五十人左右。代表的產生,是北平、天津(應為武漢)、湖南、湖北、廣東、山東(這時山東也建立了黨的組織),各選派代表二人,日本選派代表一人。”
許多當時參加一大的代表,他們在后來的回憶錄或訪談中,幾乎都提到了黨員人數問題。他們每個人的記憶,雖然各有區別,但所指出的人數卻都在50人左右或幾十人的大范圍之內。其中,張國燾、包惠僧等人的回憶,所講的情況比較具體、詳細,有一定的代表性。例如,張國燾在《我的回憶》中說:參加中共一大的“上海代表是李漢俊和李達,代表上海九個黨員;我和劉仁靜代表北京十五個黨員;董必武、陳潭秋、包惠僧代表武漢的八個黨員;毛澤東、何叔衡代表湖南約十個黨員;陳公博代表廣東約七個黨員;王盡美、鄧恩銘代表山東的八個黨員;周佛海代表日本留學生中兩個黨員。合計代表十三人。黨員五十九人。全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團員,則約在三百五十人左右。這就是中國共產主義者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前夕的全部陣容。”包惠僧回憶說:“我們都知道共產黨是工人階級的政黨,應該吸收廣大的工人群眾來參加,但是這一次代表大會共十三個代表都是知識分子,代表各地的黨員總共不過五十余人,除了湖北區有兩個失業的工人同志外,就沒有什么工人,尤其是沒有產業工人。這說明我們黨還是在軟弱無力的幼年時期。”顯然,在他們的回憶錄里,所提到中共一大時全國的黨員人數,也都與前述的檔案文獻中的記載基本一致。
通過以上史料的介紹和分析,說明了中央黨史研究室編著的《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以及《中國共產黨歷史大事記》中所說的:在中共一大時全國黨員有“五十多人”的論斷,是有根據的,是符合歷史實際的。
六大時的黨員人數
現在看來,經過長期努力的核查和研究,一大時全國黨員有“五十多人”的結論,是完全可以確定下來的。但若真正弄清六大時的黨員人數,這要比一大時的難度更大。從六大現存檔案文獻中的統計數字看,就可以說明這一點。
經查中共六大檔案,有三個文獻資料,即1928年6月30日周恩來在六大上作的《組織問題報告和結論大綱》、1928年6月30日六大通過的《組織問題報告大綱》、1928年6月大會資料《全國黨員數量統計》中,都提到了當時的全國黨員人數。根據這些文獻資料,到六大召開時,全國共有省委16個(包括臨時省委),特委37個,縣委400個,市委36個,區委41個,特別支部138個,全國黨員130194人。周恩來在組織問題報告中說:“黨員的數量現在我們有很夸大的數量,但沒有法子保證是正確的。”他強調:“我們的總數有十三萬零一百九十四人,農民居多數,但海陸豐、醴陵一定要有很大的損失。所以,總數是不能正確的。”周恩來后來進一步說明:“中國黨鄉村支部的統計非常困難,所以數目很難正確。”既然這個“很夸大的數量”“不能正確”,也就無法將其載入史冊了。
筆者查閱了當時有關的文獻資料,說明造成上述情況的原因,至少有三點:第一,當時正處于特殊的歷史大變動時期,而且全國的白色恐怖依然十分嚴重,隨著形勢的發展,黨員的數字產生了有增、有減的迅速變化,很難有精確的統計。第二,在統計黨員人數時,有些地方存在著“寧多毋少”的思想。有的誤認為只要有了數量,才可以提高質量。同時,認為若報少了,就會丟面子。第三,黨群混淆,有些地方把凡是積極參加暴動的赤衛隊隊員、農會會員等非黨群眾,亦都當成“共產黨員”統計上報了。例如:6D87NoFAvWRofhXEn/iM3Q==在江西的安源,把6萬名赤衛隊隊員、農會會員的積極分子,都當成“共產黨員”統計上報了。實際上,當時安源只有1萬名黨員。顯然,當時無論在鄉村或城市中,這種把黨群組織混淆的狀況,嚴重影響了黨員人數統計數字的準確性。
中共六大時全國到底有多少黨員,長期以來一直是一個問題。在一些史書、文章、教材以及宣傳報道中,對此都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新中國成立后,對中共六大時全國的黨員人數,有一種“四萬人”的傳統說法。但是這種說法,始終沒有任何直接的文字依據,這只是有關專家所作的一種推斷和估計而已。
因此,在《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中,當敘述中共六大歷史情況的時候,無法寫出當時確切的全國黨員人數。也就是說,該書既不沿用“四萬人”之說,也不采用“十三萬人”之說(即“十三萬零一百九十四人”的說法)。該書只是用寫實的方法,特別注明:“六大召開時,全國黨員沒有準確的統計數字。”所以,中共六大成了唯一沒有寫出全國有多少黨員的代表大會。
筆者認為,《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對于六大時的全黨人數的表述,只是在沒有把問題搞清之前的一種寫法,尚不能就此“蓋棺論定”。真正弄清問題,是很有必要和很有意義的一件事。因為通過這個準確的數字,我們就可以進一步更具體地了解和認清:在大革命失敗之后,黨的組織發展變化的狀況。它是中共六大研究中的一個課題,應當繼續進行探討。
(責任編輯 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