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付殿軍再次見到付瑩瑩是在八年以后。
他從部隊轉業回到地方,選擇的第一件事就是讀在職研究生。很順利,他考取了在部隊負責軍訓大學生的那所大學。付殿軍之所以要考這所大學,是因為這里有他的一個夢,這個夢讓他輾轉反側了八年,在心里始終不能放棄,割舍不掉。
當他走進校園,仿佛那些單純幼稚的剛入學的大學生就站在他的面前。
一群剛剛裝進松松垮垮的迷彩服里面的年輕人,在他們幾個穿著軍裝的軍人帶領下來到了操場,700多的新生幾乎占滿了整個操場。付殿軍拿著花名冊,一個個呼點大家的名字。
“付瑩瑩。”
“到。”
一個清脆的聲音滑過他的耳鼓。他愣了一下,心里嘀咕,怎么這樣巧,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個清脆聲音發出的方位,又定眼看了一下花名冊,上面清楚地寫著,籍貫鶴城。
這個名字和妹妹一個字兒都不差,而且是同鄉,引發了他心里許多好奇。
當年,付殿軍已經是連隊的指導員,小伙子很帥氣,一米九的身高,方方正正的一張臉,胡茬子硬的就像鋼針一樣,很有一種粗獷的男人氣概。
點完名,付殿軍把隊伍帶到樓后一個陰涼的地方。他很有人情味,很心疼這些在家都是父母的心頭肉,剛剛跨進大學校門的年輕人。他還不能像在部隊一樣,對戰士要求那樣嚴格,他要給這些年輕人一個適應期,讓他們慢慢地緊張起來,循序漸進地把這些在家寵慣了的孩子,帶入到軍營生活。
他當指導員有個體會,就是溝通。他的工作方法就是讓對方了解自己,他也去了解別人,在熟悉和諧中灌輸他的意識。
他站在隊伍前面做著自我介紹:“同學們,從今天開始,由我來擔任你們軍訓的隊長,我叫付殿軍,今年28歲,大連陸軍學院指揮專業畢業,現任駐沈陽某部紅軍一連指導員。在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里,將由我負責你們的訓練和管理工作,我愿意全身心地為大家服務,訓練和生活遇到什么問題,請大家不要客氣,隨時都可以向我提出意見和建議,我的房間號是學生公寓樓101號。”
他站在操場上仿佛軍訓隊伍依然像當時一樣在身邊經過。
這里讓他思念了八年,魂飛夢繞了八年。今天他再次回到這里,雖然校園的樣子變得有些陌生,規模也比當年更加龐大,人的面孔也不再熟悉,可依然讓他感到草草木木還是那樣親切,就猶如見到了老戰友,回到了久違的家鄉,要把壓在心底的激情釋放。他雖然在這里只有一個月的駐留,可留下的記憶,彌留的情感,卻讓他終身不能忘懷,那是他深藏在骨髓里不可奢求的愛的夢。
二
“哥!”
付殿軍耳邊宛如從遙遠的河谷傳來一聲呼喚。他站在那里沒有回頭,瞬間幾乎大腦進入了休眠,他不知道是幻覺,還是跨越時光隧道記憶的回轉。這個聲音像望海人期盼遠歸的帆,既朦朧又真實,是那樣地熟悉,也很久遠,讓他把記憶的閘門傾刻間打開,奔流而下的是胸口翻滾激蕩狂泄的一股熱流。
“哥!”
聲音由遠而近,仿佛是在潺潺涓流靜謐小河的對面。
“哥,是你嗎?”
呼喚中帶有疑問,也有幾許肯定,那聲音凄婉,又充滿渴望,帶有自信,傳遞聲音的空間就猶如還在昨天。
“哥,是你!”
隨著聲音在付殿軍耳邊響起,剎那間,他回轉過頭,一個扎著紅絲巾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四目相對,淚水早已濕過兩人的臉頰。沒有問候,沒有寒暄,一切盡在默默地擁抱之中。
付殿軍敞開粗壯的臂膀,緊緊地把對方擁在懷里。她靠在付殿軍的肩上抽泣著傾瀉沉寂了八年的思念,那條紅絲巾隨風飄過付殿軍的肩頭。
她是付瑩瑩。
路人看著他們不知所何。
他倆相擁了很久。
“我找了你八年。”
“我等了你八年。”
付殿軍給付瑩瑩當教官時,她剛滿19歲,是一個稚氣未泯的出水芙蓉般的單純女孩。如今經歷了四年大學后的八年風雨歷練,付瑩瑩已經是走出花季的31歲的女人了,已成熟得不再婀娜多姿,眼前的風韻成熟代替了昨天的弱不禁風,雖然付瑩瑩畫了淡淡的秀妝,可在眼角也依稀能見到歲月刻下的痕跡。
付殿軍眼前浮現出當年見人還羞的付瑩瑩。
“報告。”
在付殿軍眼里付瑩瑩的報告聲永遠是高八度,非常有穿透力,尖尖的細細的,很好聽。
第一次付殿軍見到她,問,“你叫付瑩瑩?”
“報告教官,我叫付瑩瑩,鶴城人。”
付殿軍問她,“聽說,”付殿軍有意頓了一下。“你喜歡模仿我。”
“報告教官,我崇拜有氣質的軍人,您很有氣質,我喜歡您。”
“說說看,你個小毛丫頭喜歡我啥?”
“報告教官,我不是小毛丫頭,我是當代女大學生,我喜歡你很有男人氣。”
付殿軍笑了。他妹妹付瑩瑩也和眼前的付瑩瑩一樣,小時候經常纏著他,說喜歡他的男人氣。此時,付殿軍想到了妹妹,她比眼前的女孩大四歲,剛剛大學畢業。
想到妹妹,付殿軍對付瑩瑩親熱了許多,他招呼她,“來來來,坐下,不要像在訓練時那樣緊張,也不必一張口就報告。”說完,付殿軍翻箱倒柜拿出了不少好吃的。
付殿軍告訴付瑩瑩,“我的家鄉也在鶴城,有個妹妹和你是同一個名字。”
“是嗎?太好了,那以后我就叫你哥哥吧?”付瑩瑩一高興,跳著在屋里轉了一個圈兒,那樣子很天真,叫付殿軍感到親切。
“好哇,我以后就有兩個付瑩瑩妹妹了。”說完,付殿軍也情不自禁地樂了起來。
有了老鄉和妹妹的特殊關系,兩個人自然走得很近。沒事兒的時候,付瑩瑩就要來找付殿軍,兩人無話不說,家庭、父母、愛情……心里的小秘密,她都毫不保留地告訴了付殿軍。付殿軍也總是很認真地聽下去,每次又總是要告訴她一堆從未聽說過的道理。在付瑩瑩眼里,付殿軍很神秘,她很崇拜他,付瑩瑩成了付殿軍的粉絲,以一個情竇未開女孩的好奇心,無數次地想象,那粗獷寬大的胸懷所賦有的情感的細膩,也一次次在腦海里朦朧地勾勒未來男朋友的樣子。
有付殿軍的照顧,付瑩瑩軍訓進步很快,表現得也格外積極,在短暫的軍訓就要結束之前,付瑩瑩就被推薦進了學生會,當上了學生干部。臨離開時,付殿軍給付瑩瑩留下了地址,還約上戰友帶著付瑩瑩去街里逛了一圈,為她買了一條很鮮亮的紅絲巾,領她到飯店改善了一次伙食。那些日子,付瑩瑩哥長哥短地叫著付殿軍,讓付殿軍心里甜甜的。
這份甜蜜也讓他多了一份牽掛。
三
見面后的兩人,不知道該說啥,也不知道應該從哪說起,他們哪也沒去,就坐在操場的草坪上,像熱戀的大學生緊緊相擁著坐到了夕陽西下。八年離別聚首,讓他們感到什么都已不重要,此時,他們心靜如水,塵世的喧囂對他們已經遙遠,兩人需要的是心與心靜靜地守候,仿佛碩大的一個校園只有他們兩個人。
付瑩瑩第二次和付殿軍見面是在她大四畢業前夕。付瑩瑩在四年的大學寒暑假,每次都想要去看他,可寒暑假期正是部隊冬訓和夏季野營駐訓時間,他倆只能憑借那個年代的長途電話和書信保持著聯系。
和付瑩瑩同期的大學生,在四年的大學時光里,大多都進入了談情說愛,可付瑩瑩把心思一個心眼地給了付殿軍。付瑩瑩也不是沒有戀愛的機會,同學追她的也不少,可她總是拿付殿軍做標準,軍訓短短的30天,付殿軍的印象,在付瑩瑩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在書信來往中,付瑩瑩總是把日常生活遇到的問題,向付殿軍訴說,“哥,和我同宿舍的同學,遇到啥事兒,總是耍奸賣快的,我在心里很煩她,可她偏偏老是纏著我。”
付殿軍無論工作多忙,每次都要洞察她的心理,幫她解決遇到的瑣碎事情。在付殿軍眼里,付瑩瑩就是一棵小樹,正處在成長期,不能讓她性格長出畸形,他告訴她,“人的性格有不同,脾氣秉性不一樣,生活在集體當中,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走向工作崗位,首先要把自己融入集體當中,要學會包容別人的缺點,發現別人身上的優點,做人要大氣,你有了對同學親人一樣的感覺,有了一種責任,你就會和她相處得很好……”
四年間,付瑩瑩不知道向付殿軍提出了多少這樣的生活問題,付殿軍每次都像大哥哥一樣一一答復。他們書信來往很頻繁,成為了兩人交流觀點,溝通感情聯系的紐帶,時間長了,要是收不到對方的回信,彼此都會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書信成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當然,付瑩瑩也少不了要向付殿軍談起愛情。付殿軍比付瑩瑩大9歲,在付殿軍眼里,付瑩瑩就是個小妹妹,是一個正在尋找依靠的時代女孩。付殿軍也喜歡付瑩瑩,可他感覺年齡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他更喜歡成熟女性的韻味,他覺得付瑩瑩身上有太多的依賴性,理想成分太多。
付殿軍每次都明確提出他倆不合適,囑咐付瑩瑩要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學習上,不要因為他,影響了未來發展。越是這樣,付瑩瑩越是依賴他,不停的地向他提出這樣和那樣的問題。
就在一封封書信交往中,時間過去了四年。付殿軍也受付瑩瑩的影響,到了31歲也沒有談論個人婚姻問題。直到付瑩瑩真的來到部隊駐地縣城,給他打來電話,說她住在車站附近的一個小旅店里,付殿軍感到事情到了關鍵時候,他必須解決好此事,急匆匆從部隊駐地小鎮趕到縣城。找到付瑩瑩時,當年的情景和眼前驚人的相似。
付瑩瑩在小旅店里靠著付殿軍的肩不停的哭,述說著四年來,她幾次來到這里尋找不到哥哥的凄涼。
付殿軍在那一刻感到愛是辛苦的,四年的等待只是為了這一次擁抱,他在那一刻決心好好地去愛付瑩瑩。
可是,就在他們見面以后不久,付瑩瑩給他寫了一封簡短的來信。信中告訴他,媽媽突然病了,父親催她馬上回去,付瑩瑩讓付殿軍等待她的消息。從此,就再也沒了音訊。
這期間,付瑩瑩離開了大學,當付殿軍到學校找她時,同學告訴付殿軍,付瑩瑩提前離校了,說是回家了。付殿軍回到鶴城,付瑩瑩家住的地方早已建成了商場,他找到公安局戶籍科,找出了100多個叫付瑩瑩的人,他不得不結束假期,返回了軍營。之后,每年休假,付殿軍都要四處尋找她,在他心里不斷猜測付瑩瑩會遇到什么問題,可始終都沒有結果。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八年。
四
回到付殿軍住的賓館,付殿軍問付瑩瑩,“當年,你去了哪里?”
付瑩瑩一臉惆悵,講訴了埋在她心底的秘密。
付瑩瑩離開部隊駐地的縣城以后,回到學校,她發現自己身體不適,畢業前夕,她提前離校,回到了家鄉。
不久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告訴了母親,“媽,我懷孕了。”
付瑩瑩媽媽很驚訝,她才不到23歲,從沒聽說,瑩瑩處男朋友,突然怎么就懷孕了?她拉著瑩瑩問,“怎么回事?快和媽媽說清楚。”
付瑩瑩告訴媽媽,“我愛上一個軍人,他是我軍訓的教官,大我九歲,我在心里愛了他四年,畢業前我去了他所在的部隊。”
媽媽是小學教師,在他的心里一直希望付瑩瑩能夠更好的發展,她不想讓瑩瑩過早地結婚,她期盼瑩瑩能夠接下來去讀研究生,然后去考博士,將來去做學問,然后再找一個出人頭地的丈夫,改變她們小市民的生活。付瑩瑩的媽媽對她期望值很高,把她作為自己的一個復制,把自己年輕時的所有夢想都傾注在了付瑩瑩身上。媽媽的那個年代,自己沒有條件和機會實現做一個知識女性,她想讓女兒去完成自己的夙愿,她不能允許女兒過早地走進婚姻家庭,她要按照自己給女兒設計的未來,讓付瑩瑩走下去,她感到付瑩瑩是一時糊涂,她要堅決阻止付瑩瑩繼續下去。
得知瑩瑩懷孕,媽媽很氣憤,對她說,“你找一個那么大的男人,他會等你到學業成功了,再和你結婚嗎?”
“他會的。”付瑩瑩回答的很堅決。
“有他,你會分心的,你必須做掉這個孩子,和他斷絕來往,為了你的理想,去考研究生。”媽媽說得很肯定。
“我不想考研究生,我要和他結婚。”
“你們不能結婚,必須做掉這個孩子,媽媽這是對你負責。”
“我的事情自己負責,將來吃糠要飯我不埋怨你們。”付瑩瑩鐵了心不想做掉孩子。
“你是我的女兒,你要孩子,就不要認我這個媽。”付瑩瑩媽媽捂著胸口發誓祈愿地對她說。
付瑩瑩很抑郁,她和媽媽的冷戰開始了。
媽媽已經病休在家,整天啥也不干,寸步不離地看著付瑩瑩。那個年代手機還不普遍,打電話很不方便,她也不能給付殿軍打電話,寫信也沒有機會發出去,付瑩瑩和付殿軍失去了聯系。
就這樣僵持了四個多月,付瑩瑩的身體一天天發生著變化。她想念她付殿軍哥哥,她要解決眼前的問題,盡快脫身,去找付殿軍。
她妥協了,她答應媽媽,“我去做掉孩子,考研究生。”
做出這樣的決定,付瑩瑩很痛苦。她和付殿軍那一夜,給她留下了太多的憧憬。她躺在付殿軍粗壯的臂膀里,問付殿軍,“哥你喜歡孩子嘛?”
“喜歡。”付殿軍親吻著她。
“我將來給你生一個女兒,也讓她當兵,我覺得女人穿上軍裝更酷。”付瑩瑩撫摸著付殿軍寬厚的胸肌,心里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向往。
付殿軍看著躺在自己懷里的付瑩瑩,感到她光滑細膩的皮膚里面藏滿了激情,讓付殿軍不能自制,一次次燃起愛的欲望,付瑩瑩不顧初夜的疼痛,迎合著付殿軍起伏的動作,那一刻,兩個人把沉寂的青春無盡的釋放,那一夜讓付瑩瑩醉倒在了纏綿的愛河里。
“哥我會懷孕嗎?”在溫柔過后,付瑩瑩天真地問付殿軍。
“傻妹妹,不會那樣巧的,要真懷孕,我們就結婚,我休假服伺你坐月子。”說完兩人都笑了。
付瑩瑩雖然感到孩子對她和付殿軍的重要性,可她為了眼前能夠見到付殿軍,只能在媽媽的監視下做掉孩子。
之后,她的境地沒有改變,考研的時間已經錯過,媽媽沒有給她機會,讓她離開家半步。
孩子做掉以后,付瑩瑩就像變了一個人,她心里很苦悶,覺得對不起她的付殿軍哥哥,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做掉了他的孩子,付瑩瑩無法原諒自己,也沒有臉面去見他的心上人。感到自己很沒有主張,她有些后悔,本以為做掉孩子就可以改變現狀,將來還有機會再給付殿軍生一個,現在還依然被媽媽看得緊緊地,不能脫身。她很沮喪,如果知道是這樣,當時不做掉孩子,也許逼著媽媽可以同意他們的婚事。現在一切都沒了,她想象不到付殿軍知道此事,會怎樣對她,付瑩瑩心里各種矛盾糾結在一起,理不出頭緒。她每天只能對日記訴說心里的苦悶。
轉眼一年過去了,當她再次走出家門,她感覺外面的世界已經讓她不認識了,她感覺到很陌生。
她給付殿軍寫的信不知原因地退了回來,對付瑩瑩來說日子過得依然灰暗,一年的光景,她的付殿軍哥哥蒸發了。
五
付殿軍聽了付瑩瑩的敘訴,緊緊地把付瑩瑩攬在懷里,用一個男人的胸懷溫暖著她受傷的心。
就在付殿軍四處尋找付瑩瑩消息的那一年,他所在的部隊精簡整編,原部隊改編成了預備役部隊,他和他的大部分戰友,被調到其他部隊任職,原部隊的戰友也相繼轉業到了地方,大家的聯系也越來越少了,所以,付瑩瑩給他的來信也無法轉給他,使得兩人天各一方,只能以思念相伴彼此的牽掛。
付殿軍得知付瑩瑩懷孕的事,心里很內疚。他對付瑩瑩說,“當時,你應該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說服家人,也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我沒有把問題想的那樣復雜,想和媽媽說完,請你到家里去,沒想到媽媽會對我那樣。”付瑩瑩沒有了眼淚,只是一臉的無奈。
“你現在生活的咋樣?”付殿軍拉著付瑩瑩的手關心地問。
“這些年我一個人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們身體不好,我要照顧他們。”
“你多傻啊,為什么不成家,要這樣苦自己?”付殿軍把付瑩瑩緊緊抱在懷里。
“我相信,我們會有重逢的那一天,我一直等待你能來找我。后來,看著媽媽后悔的樣子,我也試圖和別人一樣去相親,可坐在那里,不知道和人家說什么,交流不起來。心里想的還是你的樣子,趕不走,揮不去。”
付瑩瑩的話深深地打動了付殿軍。
他對付瑩瑩說,“我以為你該早結婚了,想起你總是要遙遠的祝福你,沒想到你依然是單身,生活的這樣苦,哥哥對不起你。”付殿軍默然淚下。
“哥!一切都過去了,能見到你,我心里就高興。你現在過的咋樣?”付瑩瑩真誠地關心著付殿軍。
付殿軍告訴付瑩瑩,“三年前,經人介紹,我認識了你嫂子,現在我們有個兩歲半的兒子。”
付瑩瑩拿過一疊紙巾遞給付殿軍,“我希望哥幸福,我也不只一次的期盼哥哥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知道哥哥生活得很好,我也放心了。”
付殿軍心里清楚,他和妻子感情并不好,兩人一直不斷地起著摩擦。
付殿軍和妻子徐如娜走到一起是因為父母的原因。他的父母都在農村,受傳統的傳宗接代觀念影響,他的父母一直希望付殿軍能夠盡早地找個對象結婚,為他們家族生上個一男半女的,延續老付家的香火。父母托了很多人為付殿軍張羅介紹對象,每年他回家休假,都要像按著牛頭喝水一樣,被強迫著去看幾回對象,每次去相親,付殿軍總是草草地收場,應付一下了事。父母每次都以不要太挑剔為話題,勸付殿軍,“找個能過日子的人就行了,你都老大不小了,這樣你會打一輩子光棍兒的。”
付殿軍也總是安慰父母,“不會的,你兒子優秀,不會打光棍兒的。”
父母很無奈。付殿軍看著父母為他的婚事操心一天天變老,心里也不安生。直到三年前,就是付殿軍36歲那年,父親得了一場大病,差一點有了生命危險,付殿軍才下決心要找個女人結婚。當時,父親在病床上拉著他的手說,“看來我有生之年是抱不上孫子了。”說完,父親落下了眼淚。
付殿軍的心里也像刀攪似的。他知道,在父母的骨髓里,“不孝無后為大”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父母已經是70多歲的人了,他不能再讓父母傷心,為了父母,他決心盡快解決終身大事,況且自己已經到了該轉業的年限。
他找到戰友說,“我要成個家,你們給我介紹對象吧。”
徐如娜是他相親的第三個女人。付殿軍很現實,他感到徐如娜有三個優勢,一是她社會地位較好,是一個區的地稅局副局長,經濟收入穩定。二是文化素質比較高,研究生學歷。三是在單位人緣很好,她是付殿軍戰友的同事,戰友對她還算了解。他和徐如娜很快進入到了實質階段。結婚時,付殿軍只是把有限的積蓄交給了徐如娜,房子、車子以及結婚一切用品,徐如娜都沒讓他操心,一切都是徐如娜一手安排的,實質上是付殿軍把自己嫁給了徐如娜。
婚后不久,付殿軍依然是每年一次探親假,從認識到結婚,他和徐如娜在一起的日子十分有限,兩人的感情還算說得過去。
轉業以后,付殿軍明顯感到兩人生活很不和諧,徐如娜應酬非常多,每次又都要拉著付殿軍,又總是不停地炫耀丈夫的一表人才,付殿軍很不自在,有一種被游戲的感覺。他還發現,徐如娜玩兒心很盛,很能喝酒,吃完飯,好多時候都要從飯局子轉到娛樂廣場,再到洗浴中心,一條龍似的業余生活,讓付殿軍身心很疲憊。
“我們是有家的人了,不能老泡在外面過日子,把孩子扔給父母。”付殿軍每次走出那種場合都要勸她收收心。
“你當兵當傻了,這叫享受生活,土包子。”每當妻子這樣說他,付殿軍心里都很不舒服。
徐如娜對付殿軍父母很好,他們結婚以后,徐如娜就主動把付殿軍的父母接到了城里,不讓他父母干一點家務,為老人雇了保姆。徐如娜還有個優點,總是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序,不讓付殿軍操一點心。
但在付殿軍心里還是經常想起付瑩瑩,他感覺,他和徐如娜不是一類人,世界觀不一樣,為人處事兒有很大的分歧。
徐如娜很虛榮,也很勢利。付殿軍戰友很多,經常要出去加深一下感情,戰友生活上遇到困難,付殿軍總是要伸把手幫一下。每次遇到這樣的事兒,徐如娜就要挖苦他,“你以后少和那些戰友打漣漣,啥光也借不上,就知道讓你花錢,別忘了,這家里家外都是我掙下的。”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的戰友是不如那些老板啊、局長啊有錢有地位,可他們是我生死弟兄,是在軍營里摸爬滾打拼出來的,他們更應該受到尊重。”往往是兩人要吵到分居的地步。
時間長了,戰友怕影響兩人的夫妻感情,找付殿軍也越來越少了,他心里很苦悶。
就在他在職考研究生之前,兩人的矛盾到了極點,付殿軍提出,“我們離婚吧。”
“你有什么資格提出離婚,你提出離婚我沒面子,要提也得我先說。”
徐如娜把付殿軍要離婚的事,告訴了付殿軍的父母,老人不吃不喝,以絕食威脅付殿軍收回離婚的想法。付殿軍考慮到父母的感受,他只能妥協。
見到付瑩瑩,付殿軍離婚的愿望很強烈。他知道離婚的道路會很漫長,他還不想讓付瑩瑩為他擔心,更不想讓付瑩瑩背上第三者的罵名。
六
付殿軍沒有把離婚的想法告訴付瑩瑩,還有一個現實的原因。付瑩瑩已經31歲了,如果因為他,讓付瑩瑩無期的等待,那樣對付瑩瑩不公平。他心里在想,無論自己能不能離婚,他都要為付瑩瑩負責,他想到了為付瑩瑩尋找對象,幫她盡早成個家,找一個相愛的男人陪伴她一生。
回到鶴城,付殿軍沒有心思去想他和妻子的冷戰,他投入精力四處為付瑩瑩物色對象。
在付瑩瑩見到付殿軍以后,她的心也穩定多了,心愛的男人,已經有了家室,她等待的心也應該靠岸了。她順從地聽從付殿軍的安排,忙碌在尋找對象的空間里。
付殿軍陪付瑩瑩看的第一個異性朋友是去的杭州。
這是付殿軍老首長的一個兒子。付殿軍從小看著他在軍營長大,叫焦冬青。他的妻子一年前去了美國,兩人離婚了又沒有孩子,當付殿軍和焦冬青聯系的時候,焦冬青感到付瑩瑩條件很好,又是付殿軍介紹的,很想見一見。
付瑩瑩對付殿軍依賴慣了,上大學時養成的習慣仍然深深扎根于她的骨子里。她相信他,她覺得付殿軍就是她的哥哥,更多的是兄妹的情感。
他們踏上了去杭州的列車。付瑩瑩盡管有付殿軍陪同,她還是忐忑不安,在她的心里依然有著障礙,不只一次的問自己,為什么非得找對象結婚啊,這些年自己不是過得也很好嘛。她覺得和自己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談婚論嫁很尷尬。和一個本來與自己毫不相關的男人交流以后結婚怎么辦的事情,會很滑稽。她和以前一樣,依然是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應該去說些啥,做些啥。她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付殿軍,她覺得付殿軍對她是負責任的,她不想傷付殿軍的心,讓他心里難受。
付殿軍還是擔心付瑩瑩身心放不開,就不斷地囑咐她,“人要善于推銷自己。要多嘮一些自己的長處,便于對方了解你。”
“嗯。我記住了。”
“要嘮一些家里的事情,了解對方家庭情況,品味一下自己適不適合這樣的家庭。”
“嗯。我記住了。”
“多談一下周邊人周邊事兒,分析一下對方的人際關系復不復雜。”
“嗯。我記住了。”
“要嘮一些愛好啊,習慣啊,尋找一點共同語言,有利于以后長期交往下去。”
“嗯。我記住了。”
“倆人出去吃飯,要點一點兒貴的東西,你又不喜歡吃的,試探一下這人小不小氣,舍不舍的為你花錢,但不要讓他覺得你是亂花錢的女人。”
“嗯。我記住了。”
“要了解一下學習和上進心,我妹妹可不能嫁一個社會混混。”
付殿軍見付瑩瑩只是“嗯。我記住了”地回答他,有意開了個玩笑。
盡管付殿軍對付瑩瑩一路上傳授談戀愛的技藝,杭州一行還是失敗了。
見面是在付殿軍他們入住賓館的咖啡廳里。
由于是第一次見面,付殿軍也在場。焦冬青見到付瑩瑩很客氣地問了聲,“你好!”
付瑩瑩不知所措,她不看焦冬青,倒是看著付殿軍,那意思是說,我該咋辦?
付殿軍只好解圍。“她就是我給你介紹的付瑩瑩。”
坐下來,付殿軍當著兩人的面,又一次把對方做了一回介紹,想讓付瑩瑩找一找感覺。
焦冬青很健談,“你們這么遠來,路上辛苦了,東北的天氣和這里差別很大,還習慣吧?”
付瑩瑩還是看著付殿軍,兩個大眼睛里裝有祈求。
沒辦法,付殿軍只能替她回答,“還好,沒有太多的不適應。”
“我給你們安排的賓館空調很好,休息時可以調節一下溫度。”焦冬青對著付殿軍說。
接下來,焦冬青對著付瑩瑩說,“我們杭州有許多好玩兒的地方,明天我帶你們去轉轉。”
付瑩瑩還是傻傻地看著付殿軍,好像眼前的事情與自己無關,自己只是一個陪襯。
付殿軍接過焦冬青的話茬說,“明天你陪付瑩瑩去轉吧,我來杭州多次了,我去看看你爸,首長身體好吧?”
“老爺子身體棒著吶,他也很想部隊的老戰友,知道你們來,我爸很高興。”焦冬青一臉興奮。
見面簡短的結束了。付殿軍之所以果斷的結束了見面,是因為他看出付瑩瑩還沒有進入情況,他怕給焦冬青留下不好的印象,影響接下來的交往。
回到賓館,付殿軍又給付瑩瑩上了一回課。
“你不能老看著我,要主動應對,明天你自己去,一定要迎合著相互溝通,第一次印象很重要……”
付瑩瑩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焦冬青就來到了賓館,陪他們吃過早飯,付殿軍去看望老首長,焦冬青陪付瑩瑩去逛杭州。
一路上,焦冬青很直接地表明自己的態度。“我家雖然在杭州,可我是北方生人,長在部隊家屬院兒里,我還是喜歡北方姑娘,這也是我和你見面的最大的理由。怎么樣?我也介紹自己不少了,說說你吧。”
焦冬青的單刀直入,讓付瑩瑩體會到了軍人的性格。好像付殿軍就在她的身邊,很親切。
付瑩瑩受付殿軍的影響,對焦冬青印象很好,也就少了一些拘束,但還是不能完全放得開,只是簡單地嘮了自己的一些情況。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焦冬青的父親也參加了。老人很慈祥,說話嘮嗑還是軍人的一種氣派。
“瑩瑩姑娘,喝一點白酒嘛,年輕人哪有不會喝酒的。”
付瑩瑩少喝了一點白酒,明顯出現身體不適。老首長很高興地說,“嗯。姑娘很實在。”
由于喝酒的原因,付瑩瑩在飯局沒有結束就提前回了賓館。
焦冬青在付瑩瑩走后對付殿軍說,“人不錯,很實在,就是話語少。你知道我是做生意的,夫妻倆需要在商場上配合,付瑩瑩很老實……”他沒有把下面的話說下去,付殿軍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冬青,我們是老戰友,今天當著首長的面,你給我個面子,看看能不能不這樣簡單地結束,給她點時間,你們再了解了解。”
“殿軍,兄弟這是找對象啊,你還記得有句老話兒嘛,鞋子穿在腳上舒不舒服,只有腳知道。”焦冬青的話語間告訴付殿軍沒戲了。
七
付瑩瑩倒是一臉輕松,與付殿軍的心情相比,付瑩瑩就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一樣,她感覺這是必然結果。
雖然知道付殿軍有了家庭,她并沒有要急于結束單身生活,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愛也愛過了,相看的人也不少,她好像覺得這樣更能讓她自由地維護她的心情,如果有一個人突然闖入她的生活,她會感到很不自在。
回來的路上,付瑩瑩和付殿軍說,“哥,你不用為我操心,我一個人挺好的,談戀愛很麻煩的,我不想把生活搞得那樣復雜。”
付瑩瑩的話讓付殿軍心情很沉重。在他的腦海里,那個渾身充滿朝氣,對生活無限憧憬,激情四射的付瑩瑩已經離他遠去,留在了記憶里。他決心要對付瑩瑩負責到底。
他回到鶴城,依然是全身心的為付瑩瑩物色對象,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幫付瑩瑩把自我找回來,也是為了消除他自己心里的愧疚。
他陪付瑩瑩見的第二個人也是一位離婚的男士,條件明顯沒有焦冬青好,付瑩瑩很猶豫,付殿軍就做她的說服工作,“去看看吧,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不去接觸,怎么能產生感情,你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吧。”
“哥,我真的不想去,我不想給自己生活找那些麻煩。”付瑩瑩說得很誠懇。
“我想通過讓你相親,改變你現在的處境,哥不想讓你這樣生活,就算為了我,你還是去看看吧!”
付瑩瑩讓付殿軍纏得沒辦法,只好依了他的主意。
見面那天,付殿軍依然在場。對方叫侃文江,是一個部門的副局長,前妻因為與他父母合不來,提出了離婚,現在他帶著一個女兒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付瑩瑩對他還是沒多少話語,只是出于禮貌像答記者問一樣回答著侃文江提出的問題。
“你喜歡孩子嘛,我女兒很可愛,對她爺爺奶奶可孝順了,學習也好,很有禮貌……”侃文江在付瑩瑩面前介紹女兒比介紹他自己都多,如數家珍地夸了一番女兒。
“我爸媽身體都很好,他們可以幫我們料理家務,我們可以安心的在外面工作。”侃文江又像介紹女兒一樣介紹了一番父母。
付瑩瑩只是聽著,像是聽一個遙遠的故事。付殿軍感到時間差不多了,提出來說,“你們回去都考慮一下,給對方一點時間。”
侃文江很看好付瑩瑩,提出要留下她的電話。付瑩瑩禮貌地給了他。
這件事本來可以結束了,付瑩瑩不可能一結婚就去給他帶孩子,照顧與他前妻不合的父母。不是付瑩瑩不能接受他們,就連付殿軍也看出,侃文江留給前妻的感情空間太少,將來假使付瑩瑩嫁給他,可能還是離婚的結果。
可侃文江對付瑩瑩很不甘心,每天要發上幾條短信給付瑩瑩,請求她給他再見面的機會,想與她更多地接觸下去。付瑩瑩是很有修養的人,她不想傷害誰,一次次對他說,“感謝你對我的看重,我們不合適,以后可以做個普通朋友。”
侃文江就是不死心,買來鮮花,跑到付瑩瑩單位去找她,搞得付瑩瑩很難為情。最后還是付殿軍出面調停了此事。
八
之后,付殿軍因為這件事遇到了麻煩。不知道是在哪個渠道,把這件事傳到了徐如娜的耳朵。當他再次以介紹人的身份陪著付瑩瑩去相親時,徐如娜抱著孩子出現在了相親現場。
徐如娜不容分說,動手打了付瑩瑩,聲嘶力竭地告訴付瑩瑩,“你要離付殿軍遠一些,你已經攪得我們家要妻離子散了。”
付瑩瑩沒有反駁,她捂著臉跑開了。
當付殿軍追出去的時候,付瑩瑩已經打車離開了他的視線。他趕緊給付瑩瑩打電話,他擔心付瑩瑩受到這樣的刺激,出現意外。
付瑩瑩沒有接電話,付殿軍想回頭開車去追付瑩瑩,徐如娜放下孩子,死死抱住付殿軍不撒手,說,“你不要這個家了?你不要在和她攪在一起了,我求你了。”
付殿軍怎么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也想象不到徐如娜今天會如此地發潑,直接來到相親現場,搞得大家都下不來臺。
這次介紹的是一個公司的老總,叫范瑞剛。他和徐如娜很熟悉,看到徐如娜這樣他也很意外,他想象不到發生了怎樣的事情,也為付瑩瑩擔心,他扶起徐如娜,示意付殿軍去追付瑩瑩,付殿軍開車向付瑩瑩跑的方向追去。
范瑞剛讓徐如娜坐下,問,“這是咋回事啊?你咋跑來了?”
“老范,付瑩瑩是他婚前好友,去年讀研究生兩人見面了,一年多來,付殿軍經常不回家,以給她介紹對象為由攪合在一起,你說我能不氣嗎?”
“問題沒那么嚴重,我看付瑩瑩是一個很穩重的人,很重情重義,如果他倆有問題,老付和你離婚不就完了嘛,何必還這樣折騰,大姐,你想多了。”
徐如娜聽不進范瑞剛的勸說,此時,她已忘記了虛榮心,一股腦把發生在她和付殿軍身上的事情,全都告訴了范瑞剛。
付殿軍在見到付瑩瑩以后,第一個念頭就是和徐如娜離婚。回到家里,付殿軍對徐如娜說,“我感到咱倆性格實在合不來,天天別別棱棱的過日子還不如離了算了。”
徐如娜一聽就翻兒了,“我對你說過,離婚沒門兒,現在你說性格不合,那你為啥要結婚?告訴你,不離,要離婚除非我死了。”
付殿軍見協議離婚行不通,就想去法院判決離婚。法院辦案是有程序的,先要經過調節。當法院向徐如娜告知那天,徐如娜帶著公公婆婆一起來到調解室。法官還沒有見過公公婆婆陪著兒媳調解離婚的,見到這陣勢感到很不可思議,對付殿軍一通兒幫助。由于父母的參與和法官對徐如娜的支持,使付殿軍離婚的想法泡了湯。
之后,兩口子一直是分居,付殿軍知道離婚很難行得通,索性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為付瑩瑩物色男朋友上了,經常和一些戰友朋友接觸,請他們幫著尋找條件相當的人選,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
徐如娜看付殿軍不回家也就把孩子交給公公婆婆,經常在外面過著她自己逍遙的生活,回到家里也是醉醺醺的一身酒氣。就在一次朋友聚會上,有人對她說,“你家老付很有閑心啊,天天東奔西跑的為一個單身女人介紹對象吶。”徐如娜假裝知道這件事兒,回答說,“他就是熱心人,閑著沒事兒。”嘴上這樣說,心里卻盤算起小九九。
徐如娜每天都留心付殿軍的一舉一動,留意他的所作所為。當他知道付殿軍在為付瑩瑩漫天下介紹對象時,她開始跟蹤付殿軍,也就出現了前面攪局兒的場景。
九
聽了徐如娜的訴說,范瑞剛倒覺得兩人很有意思,他對付瑩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想在現今社會,一個女人能夠苦苦等待一個男人這樣長的時間,心理承受能力該有多強啊!
他勸徐如娜,“大姐,回家找老付好好嘮嘮,你倆時間長了也不是個問題,我這還有別的事兒,就不留你了。”范瑞剛想勸走徐如娜也去找找付瑩瑩。
他把徐如娜送到樓下,看著她開車離開,自己轉身也上了車。
就在他尾隨徐如娜一前一后駛上馬路的一瞬間,他眼見著徐如娜的車子猛然間與對面斜插過來的一輛車相撞在一起。范瑞剛心里一緊,大腦告訴他,出事兒了。
他趕到徐如娜車子跟前看到,車子撞得很慘,前面的機器蓋子已經撅起來,徐如娜滿臉是血,小孩也不知道哪出了問題,嘴里流著血,臉色紫青。
范瑞剛在路人的幫助下,把徐如娜和孩子抱上自己的車,急速向附近醫院開去。路上范瑞剛給付殿軍打了電話,簡短地告訴他,徐如娜發生了車禍,讓他趕緊來醫院。
付殿軍趕到醫院時,妻子和兒子已經雙雙推進了手術室。
范瑞剛告訴付殿軍,他妻子是頭部受傷,前額扎進了一些碎玻璃,左臂骨折。他兒子當時是站在副駕駛位子的前面,肋骨三處骨折。
得知這慘痛的消息,付殿軍一下癱坐在手術室門口。
“老付,老付。”范瑞剛扶起付殿軍,讓他坐在墻邊的椅子上。
“誰是付可心的家屬?患者需要輸血。”付可心是付殿軍的兒子。
付殿軍聽說給兒子輸血,騰地一下跑過來,“我是孩子的父親,輸我的血吧!”
接下來的事幾乎讓付殿軍昏厥了。在血液配型時,醫生告訴他,“你是B型血,孩子是A型血,血型不一樣,不能輸血。”
“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是孩子的父親。”付殿軍焦急地對醫生說。
范瑞剛撇下付殿軍,趕緊拿著醫生開出的單子跑去交款。看著范瑞剛跑動的身影,付殿軍木訥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徐如娜首先推出了手術室,第一句話就問,“孩子咋樣?”
付殿軍站在那里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妻子,他腦子里依然是剛才醫生說的話,“血型不對。”
范瑞剛趕緊過來,告訴徐如娜,“可心正在做手術,沒有大的危險。”
護士推著徐如娜去了病房,付殿軍才反應過來,趕緊掏出手機,給徐如娜的父母和她的單位打電話。
付可心的手術很成功,出了手術室,醫生告訴付殿軍,“很萬幸,差一點肋骨沒有插進肺葉,加上送過來的及時,孩子已無大礙,治療一段就會好的。”
付殿軍看到兒子,幾乎忘記了血型的事兒,他俯下身子輕輕地親了兒子一下,心里默默地為兒子祈福。
十
在付殿軍護理妻子和兒子的時間里,范瑞剛與付瑩瑩有了幾次接觸。
付瑩瑩在電話里,聽付殿軍描述了范瑞剛幫忙搶救他妻子兒子的事兒,心里很感動,從這件事兒上她看得出范瑞剛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在范瑞剛約她出來坐坐的時候,她沒有推托。在心里,付瑩瑩很感謝范瑞剛,事情因她而起,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感到很內疚,心里的苦悶也想找個人去訴說。
走進幽暗的西餐廳那一刻,付瑩瑩很忐忑。她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來這樣的地方,心里感到很不自在。
范瑞剛很尊重她,先讓她挑選可口的點菜,自己點了一瓶紅酒,為付瑩瑩點了果汁。
談話間,范瑞剛盡可能地繞開敏感的話題,講一些有趣兒的事,緩解付瑩瑩緊張的情緒。
范瑞剛很幽默,也很智慧。他知道付瑩瑩這些年,一直埋頭考一些能體現知識水平的資質證件,就迎合著她說,“我很羨慕有知識的人,一腦袋瓜學問,做啥事都得心應手。不像我,小時候家庭困難,初中都沒畢業,現在干啥都是現學現賣,不過,我的副手可都是個頂個的高學歷,我這屬于文盲領導研究生。”
付瑩瑩對范瑞剛早就有所了解,他是這座城市為數不多的民營企業老板,時常可以在電視里看到報道他們企業的事情,只是從沒有這樣近距離地接觸過,這也是當初付殿軍介紹他們見面,付瑩瑩能夠答應的一個理由。
后來,范瑞剛邀請她去他的企業參觀,付瑩瑩欣然答應了。
“我去車接你。”
“不用,我打車去。”
“很方便的,我叫司機過去接你省得你大冷天的打車。”
“還是我打車去吧。”
范瑞剛尊重了付瑩瑩的意見。
回家以后,付瑩瑩給付殿軍打了電話,“哥,今天晚上范瑞剛約我出去了,他還約我到他們企業去看看,我答應了。”
付瑩瑩能有這樣的轉變,付殿軍很高興,“范總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你和她多接觸接觸。”
“嫂子和孩子咋樣?好些沒有?”
“你不用擔心,你嫂子這幾天可以出院了,孩子還要住一段時間。”
“哥,對不起。”說著,電話那一端,付瑩瑩哽咽起來。
“你不要想那么多,誰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兒,早點休息吧。”
付殿軍怕付瑩瑩過分傷心,他沒讓付瑩瑩再嘮下去,就掛斷了電話。
出事那天,付殿軍沒有找到付瑩瑩,開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四處轉,也沒見到付瑩瑩的影子。范瑞剛打來了電話,他匆匆趕到了醫院。
當范瑞剛告訴付瑩瑩,徐如娜出車禍以后,她幾乎一宿沒有睡覺,幾年的事情就想過電影一樣,一幕幕在眼前出現,她的心情不能平靜,一遍遍問自己,“付瑩瑩你愛哥哥嘛?”“愛!”“你看他這樣忍心嘛?”……
清晨起來,她把想了一宿的事情告訴了媽媽。“媽,我知道這些年你心里很累,為我操心。我想明白了,我要從心里離開付殿軍,我愛他就要讓他開心,不能叫他心里為我糾結,從今天開始,我要認真的找男朋友結婚。”
付瑩瑩的媽媽老淚縱橫,她為女兒能走出心理障礙感到慶幸。
“媽真是對不住你倆……。”
“媽,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了。”付瑩瑩平靜地坐在她媽媽身邊,為她拭去淚水。
十 一
付殿軍這些天一直都住在醫院里,老爸老媽一天三頓飯給他們送到醫院。每當老爸老媽蹣跚地走出病房,付殿軍總是鼻子酸酸的。他看著躺在病床的娘倆,望著那日漸衰老的父母,付殿軍心里不是滋味。
這些天,他不停的問自己,“可心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想怎樣?”“離婚嗎?”他望著躺在病床上憔悴的妻子,心里復雜的像打翻了五味瓶,過去強烈要離婚的想法,反而品不出了咸淡兒。
爸媽對孫子的疼愛,那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頂在頭上怕嚇著,得知可心不是親生的,自己都不敢相信,老爸老媽能接受這個現實嗎?付殿軍在心里不停地進行著思想斗爭,在這種情況下,他提出離婚,妻子是沒有條件不答應的。可兒子懂事了,知道父親是因為他不是親生的而離的婚,孩子的心會怎樣的畸形?傳出去妻子有外遇,而且懷了別人的孩子和自己結了婚,她以后的人生路該怎樣走?……
付殿軍對自己說,“你已經讓付瑩瑩痛苦地耗費了青春年華,難道還要把接下來的痛苦,轉嫁給徐如娜和付可心嗎?爸媽已經是土埋到脖頸子的人了,難道讓他們痛苦地走完余生嗎?”
付殿軍說服了自己,他決心要促成付瑩瑩和范瑞剛的婚事,還給付瑩瑩一個幸福的家庭。
他要找范瑞剛好好談談。
妻子出院了,他也可以在身心上輕松了一點,徐如娜可以搭把手照顧一下兒子。
付殿軍約了范瑞剛,見面地點還是付瑩瑩他們去的西餐廳。付殿軍之所以要去西餐廳,有兩個理由,一個是可以安靜的嘮嘮嗑,再一個是想叫范瑞剛回味他和付瑩瑩在一起的感覺。付殿軍從家里帶了白酒,兩個男人借著酒興,把對同一個女人的感情放在陽光下暴曬,談得很投機。
付殿軍把只屬于他和付瑩瑩的心里秘密告訴了范瑞剛。“當付瑩瑩到部隊找到我時,我下決心要娶她。那天我們住在了一起,之后,她懷了我的孩子。這事兒,直到我們八年以后見面,她才告訴我。在她父母的干預下,她做掉了我們的孩子。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付瑩瑩感到對不起我,背負著心理負擔,苦苦地等了我八年,讓她的生活很糾結。”付殿軍說得很動情。
范瑞剛靜靜地聽完了付殿軍和付瑩瑩的故事,他對付瑩瑩油然起敬。他沒有想到,在付瑩瑩的內心世界里,裝有如此沉重的感情包袱,他感慨地說,“自古紅顏女子都鐘情啊。”
兩個男人舉起杯,沒有寒暄,一飲而盡,他們心里都有一個祝福,那是送給付瑩瑩的。
看著酒杯,范瑞剛很認真的對付殿軍說,“說實話,從外表和她的學識,你向我介紹她時,我就喜歡上她了,她和我在心里時常勾畫的妻子形象很相像。你也知道,這些年我也沒少和女人打交道,可一直沒有遇到中意的,直到見到了付瑩瑩才勾起我找老婆的念頭。”范瑞剛再次端起酒杯,和付殿軍碰了一下接著說,“我會主動約她,只要她不拒絕,我會和她好好相處下去的,也許我們也會有一個可愛的兒子。”說完,范瑞剛爽朗地笑了起來。
范瑞剛話題一轉,問付殿軍,“你以后咋打算?”
“好好過日子。無論孩子是不是我的,就現在這種情況,我更不能把他們娘倆推出去不管,那樣他們不好做人,我這人做得也沒滋味。”
車禍以后,徐如娜發生了徹底地轉變,她感到自己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坦白地告訴付殿軍,“在你沒有轉業前,一次喝多了酒我與一位男士有了一夜情,但我真的沒想到孩子會不是你的,我對不起你。”她和付殿軍如實地說出了心里秘密,并對付殿軍說,“我同意和你離婚。”
付殿軍看著妻子痛苦的樣子,在沙發上拉起妻子說,“一切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讓它永遠留在記憶吧。進屋睡覺。”那一夜付殿軍感到妻子很溫純。
第二天,徐如娜去找了一趟范瑞剛。他對范瑞剛說,“我想見見付瑩瑩,向她賠禮道歉。”
范瑞剛笑著說,“大姐,不用的,瑩瑩倒覺得給你和老付添了不少麻煩,以后咱們還都是好朋友不是,不用那么計較。”徐如娜聽得清清楚楚,范瑞剛在稱呼付瑩瑩時前面去掉的姓氏,這讓徐如娜替付殿軍感到了一絲欣慰。
放下付殿軍這個感情包袱以后,付瑩瑩和范瑞剛感情進展很快,經常看到她倆成雙成對地出入一些社交場合,范瑞剛還主動地把付瑩瑩介紹給他的朋友,朋友看得出范瑞剛很自信。
徐如娜的舉動讓付瑩瑩很感動。當她聽范瑞剛說徐如娜要向她賠禮道歉時,就和范瑞剛商量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哥哥一家呀?”
“好啊,我們還真是要好好感謝感謝他們吶。”
不久,四個人坐到了一起,付瑩瑩還是哥長哥短的叫得那樣親切。
付瑩瑩很青睞海爾電器,他們結婚前,范瑞剛為付瑩瑩買了清一色的海爾家電,范瑞剛對付瑩瑩開玩笑說,“如果有海爾房子,我一定給你買一套,你要是同意,我把名字也改成范海爾。”
付瑩瑩聽了,笑得是那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