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人聲鼎沸,熱鬧得讓人心煩。晚宴后,他獨自坐到了長桌的另一頭,冷眼看著殘羹冷炙,像是在思量著什么,又像是爆發前的沉默……我的弟弟,托馬斯,33歲,患精神病已有10個年頭了。
在家庭聚會幾天后,醫院把托馬斯的診斷意見給了我。醫院的診斷簡明扼要,就像是法庭的審判——“4年內,我們和我弟弟最好不要見面。”
成年后的弟弟理論上已獨立,那時的他(雖患有輕微精神病)找到了一份圖書管理員的工作,并工作了幾年,但我仍然有些害怕。慢慢地,托馬斯身上那些熟悉的偏執特征漸漸展現出來。他信誓旦旦地說,辦公室里有一個實習生為了取得他的位置而偷偷做手腳,街上的人一直在盯著他看。等到秋天,讓我們擔心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發生。一天下午,我得知托馬斯無緣無故地遭遇了一場車禍,他說他騎著摩托車被別人給撞了,就在他平時回家的路上。他還主動辭掉了工作。托馬斯正在被整個社會所拋棄。我知道,他的內心一定充滿了痛苦。
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決定把托馬斯關起來,雖然此舉在我們之間豎起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2009年圣誕節的一個早晨,站在托馬斯住的房子前,我有些瑟瑟發抖。街道的另一端,消防車的警笛在嗚嗚作響,一輛警車也停在了路邊。消防員憤怒地質問我:“你知道你的弟弟可能對自己甚至對別人產生傷害嗎?”隨后,他們用消防斧撬開了門,長了霉的衣服一團一團地堆在地上。托馬斯直挺挺地坐在躺椅里,面頰消瘦,如同逃難者一般。消防員向我索要醫院出具的病患證明。我把證明給了他。這時,被綁在椅子上的托馬斯突然猛地喊道:“這是假的,醫生絕不會寫這樣的證明!”
在他的眼中,我成為了敵人,成為了叛徒。
在醫院里,那特有的悠悠的白色氖光燈照著我,地上留下了一條模糊的影子。護士遞給我一支筆,我得簽署一系列表格和同意書。我有些窘迫地問道:“我弟弟,他會知道誰簽署的這些文件嗎?”“是的,病人有權利知道這些。”想想我和托馬斯之間所發生的事情會讓我們永遠無法回到過去,我久久無法在上面簽下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