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幾日打電話回家,問及嫂子是否上班,媽媽答:“上啊,家庭主婦,你爸給她發工資?!?/p>
以為是玩笑,求證之后發現,爸爸果真在家當起了老板。與公司老板不同的是,爸爸的這個職員無論是否勝任,都會按時領到薪水,而且沒有競爭壓力。
老板的錢掏得也是無比愉快:“不過是刺激她做家務的熱情, 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敝劣谏┳幼隽硕嗌偌覄眨瑫粫q薪,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那段時間整個家庭是否和諧愉快。
媽媽很不平:“我天天做這么多家務,誰給我發工資?”
我知道,媽媽的不平是故作的。她心里清楚,反對無效。她反對的效果,無非是讓嫂子覺得自己的所得很珍貴。為了讓爸爸的這些小伎倆更能籠絡人心,媽媽甘愿做整個事件的背景。
除了當家庭老板,爸爸還喜歡斥資收藏我們的舊東西。
哥哥搬新家了,舊家具需要淘汰,新家具需要添置。
正當其時,爸爸開口了:“你不想要的,我都買?!?/p>
結果是,事業上“無比英明”的爸爸當起了家里的“冤大頭”,他以原價甚至更高的價格買入舊家具,在某次閑聊時把相應票款放在桌角。
哥哥想換電視,舊的不舍得賣廢品,新的又價值不菲。
爸爸聽說了,也會毫不猶豫地買下舊電視,然后以新電視的價錢給予補償。讓他直接換新的,他會推托:“我們倆都步入中老年了,趕什么時髦?”
我無意中談起家里該淘汰某樣東西了,爸爸也會出頭:“我來買?!?/p>
那陣勢,好像拍賣會上的收藏家,看到了心儀藏品般的毫不猶豫。
與收藏家不同的是,爸爸對藏品從來不做甄別,來者不拒,即使在別人眼里都是些廢舊物品;與收藏家更大的不同是,爸爸的藏品不僅不升值,反而日漸貶值。不過,由于這些藏品來自他的兒女,他虧得心甘情愿。
有一次,媽媽抱怨家里的餐桌不好用,建議爸爸添置一套新的實木桌椅。爸爸馬上反對:“兒子家如果淘汰怎么處理?不是兩套了嗎?”雖然最終還是添了新的,不過爸爸的思維倒是舉家皆知,那就是———只買貴的,不選對的。
我那可愛的老爸,還是一個饋贈家。
只要你看上了他的東西,他會毫不吝嗇,這件寶貝轉眼就會飛入你的口袋。鋼筆、自行車、手機、電子產品……從小到大,我曾賴了他無數東西。
于是,在物質不那么豐富的時代,相對于同學,我總是很超前。小學時,別人用幾塊錢鋼筆的時候,我有價值幾十甚至上百的;中學時,別人用國產厚隨身聽的時候,我有進口超薄的;大學時,別人都用黑白屏,至多藍屏手機的時候,我已經用上了剛剛上市的彩屏。
我想,這其中,肯定有很多他不舍的東西,只是,由于這些要求來自兒女,他給得義無反顧。
哥哥呢,雖然不像我那么賴皮,但也是好處多多。淘汰的空調、電視、數碼產品,爸爸就像環保人士,生怕這些電子垃圾污染了環境,趕緊請進自己的家門。
爸爸的錢袋子,就這樣以各種名目流到了自家田地里。
不是一擲千金的那種,也不是被迫給予的那種,而是充滿了情趣與溫暖。讓你身在充滿父親印記的家中走動時,隨時都會飄起親情的味道。
我想,哥哥肯定也一樣吧。在爸爸有意無意營造的氛圍中,咀嚼過去那些尋常日子中的家庭溫馨。
打開家中空調,會想起爸爸———哦,舊的還落腳在他家。
摸到某樣東西的遙控器,會想起爸爸———哦,這個是在最需要的時候爸爸饋贈的。
不知家里簇擁著兒女用過的舊東西的爸爸,會是怎樣的心情。
想起今天的“易物”,算起來,爸爸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換客”,只是,他的交易對象很簡單,只固定兩個人,哥哥和我。如果有一天,我們身上爆發了“別針換別墅居住權”之類的新聞,你千萬不要以為我們運氣絕佳,那一定是我可愛的老爸在讓我們體驗幸福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