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奏鳴曲(二章)

荒原地理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對這里進行過一次精神的勘測。并為它制作一期地理節目。

其實，荒原，并不荒涼。來一次探索發現之旅，就能了解荒原的隱密的思想。

坐在飛機上，我就長出了翅膀，成為一只翱翔在荒原上空的鷹隼。

荒原，在風霜雨雪中，在四季的梳妝打扮中，靜臥成一種安詳，舒展著一個遼遠，斑斕著一個夢想。

奇跡，在荒原上翻滾，翻滾成一種亮麗的高度和走向。

油流，在荒原上噴薄，噴薄成一道彩虹的摸樣。

歌謠，在荒原播撒幽香，把會戰的崢嶸歲月一一收藏。

荒原，是一個令人神往的地方。

繪制一個一覽圖吧，為的是牢牢地在記憶的深處，打下印記的木樁。

這里有高山，有丘陵，有河流，有濕地，有高樓，有綠洲，有城市的繁華，還有鄉村的靜謐。

當流行歌曲走過這里的大街小巷，當縷縷炊煙在這里繚繞成一種想象，這里所有的眼睛就會像星座一樣晶瑩閃亮。

井架群是這里的地標。就像五岳大山。有了它，石油人就永遠不會迷失方向。扎根荒原的井架表情堅毅，隨著一聲號子，一個誓言，井架的錚錚鐵骨就夯進這里的凍土層，無論是迎著風，還是要面對雨。多年的堅守，多年的孤寂，總能讓人產生種種聯想。而這時，井架也在構思一個本體，暗示一座山的隱喻。

煉塔是這里特殊的地形地貌。就像云南石林。有了它，石油人就實現了上下游一體化的夢想。抓一把頭頂飄過的云，擦拭一下汗水，對著夕陽來一次痛快的太陽雨。不為別的，就是放松一下緊張的神經，緩解一下那團不息的火，還有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而直到此時，它也不肯說出自己的隱秘，更不肯顯露真身的預期。

濕地是這里生命的原點。就像江河湖海。有了它，石油人的笑聲就不再干澀。濕地就像沙漠里的月牙泉，灌溉著荒原的喉嚨，滋潤著石油人的生活，盥洗著萬物生機的色澤。魚群，水鳥，青蛙，昆蟲，在濕地的體內暢游嬉戲成快樂。而濕地就像一個懷抱嬰兒的母親，把生機懷抱成春暖花開的思量。

居住區是這里避風的港灣。就像生命的水痕。有了它，石油人就不僅僅懂得了日出而落，日落而息。從地窨子、干打壘，到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石油人的生活早已今非昔比。如果，此時天空有一道霞光總是不肯離去，那朵云下面一定就是高聳入云的居住區。如果，此時能夠抓住時機，披上風箏的外衣，就可以放牧落山太陽的呼吸。

精神是這里的另一塊高地，就像民族精神在中華的挺立。有了它，石油人就有了駕馭生命的諾亞方舟，不管颶風，海嘯，地震還是泥石流，石油人對此統統免疫。一個人站在高地之巔，給這里留下一句誓言，一個魂脈，還有一個莊嚴的領奏。

在這里，更多的時候，荒原的地理被來自精神的物象所充實，成為石油史詩的一部分，獨立成地理學詞典的一個章節，守望在自己特殊的環境里，守望成一塊精神高地，一種地理上的重大意義。

荒原蘆葦

一杯酒之后，荒原開始興奮。當它敞開心扉的時候，就袒露出了思想，也就袒露了風中搖曳的蘆葦。

蘆葦是荒原的毛發和神經的終端，要了解荒原的秉性，就必須要從蘆葦的身世開始。

我撫摸過荒原的蘆葦，那是在一個雨后的清晨。

清晨，蘆葦總是起得特別早，漲紅圓潤的臉龐，迎著第一輪紅日，翹首招搖。

嘰嘰喳喳，一群俊俏而又頑皮的水鳥，從蘆葦的懷抱里騰空而起。

撒歡似的，就在上空喧鬧，鳴叫。

孩童般的，就在上空飛翔，徘徊。

喧鬧，鳴叫。

喧鬧著一個個童趣的歡暢，鳴叫著風肥草美的鮮亮。

飛翔，徘徊。

飛翔成一束束明亮的晨光，徘徊成依依不舍的摸樣。

這時，一群鉆工正在下套管，原本轟鳴的鉆機也開始放低了音量，鉆工們的手腳也是輕輕的，生怕驚醒了荒原的夢鄉。

水鳥，在空中劃出最后一個優美的弧形之后，就開始滑行，降落。

有的降落在蘆葦的懷中，降落在蘆葦的臂膀上，有的降落在鉆臺上，降落在鉆工們鋁盔的輝光里……

水鳥眷戀著蘆葦，蘆葦依偎著荒原，荒原呵護著井場，井場轟鳴著意象。

一幅美麗的圖畫，一聲輕柔的呼喚，一種生命的歡暢，一個思緒的寫意。嘹亮了我一天的心境。

我撫摸過荒原的蘆葦，那是在黃昏。

夕陽西下，黃昏，蘆葦就有了重量，有了一個成熟的思考。

開始用一天的陽光，品讀深藏在夜晚章節里的中心思想。

來到水灣，盤點瘋玩了一整天的水鳥是否還在貪玩的路上。

來到井房，與采油姑娘共度美好時光。然后，就為她們鋪就一條路，與她們手中的油樣一起，映照興奮，得意地欣賞自己的業績。

來到井場，在夜風還沒有動身之前，為他們斟滿一杯烈酒吧，活絡筋骨，更澎湃思想，然后，就與他們一道拔河，把鉆井進尺不斷飆升，拉長。

來到城市的邊緣，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萬家燈火，校對章節的最后一個片段。

我撫摸過荒原的蘆葦，那是在風雨中。

風中，蘆葦就搖曳成一個成熟的谷穗，一個哲人的頭顱，一個個心事，淡定地在枝頭開花、結果。

雨中，為荒原披上衰衣，為井架戴上斗笠，巨大的身軀輻射慈愛的呵護，直到呵護成一個淡淡的背影，淡淡的憂傷。

風中，蘆葦依然健康，無論春夏秋冬，始終在伴著荒原成長，成長成麥浪，即使季節開始枯黃，但臉龐依然充滿陽光。

雨中，蘆葦就四海為家，不管走在哪，都能遇上它。在井場它轟鳴在巖心里，在廠房它行走在軌道上，在城市它的溫暖在腳下直抵心房。

許多年以后，我的心情也和蘆葦一樣，樸素寧靜，不事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