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朋友相見,總少不了問一句:“最近可好?怎么很少見你的文章?”他們以為我遇到了不順心的事,干擾了寫文章的情緒。我趕緊為自己找托辭:“忙。”果真忙?不見得,也不曾遭遇煩惱事。整體而言,日子過得順湯順水,生活安逸,安逸使人疏懶,讀書寫字這類坐冷板凳的事就不屑去做了。
大學剛畢業,日子最為艱苦,一窮二白。下班后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看書,準備考研,另謀出路。常常一兩個星期不出校門。最奢侈的休閑,莫過于黃昏時分,站在走廊上眺望遠處的青山綠野。然而,那段時間最充實、收益最大。大量閱讀記誦的專業書籍和經典作品,為我日后寫文章奠定了基礎。只是今非昔比,物質生活越豐裕,越難喚起潛藏的韌性。
體育中考時,我校學生安排在周日下午,電視上播報的溫度是33℃。但下午2時的溫度遠不止33℃。太陽火辣辣的,白得刺眼。站在校園里的水泥地上,就像站在熱水中,熱氣直往上熏,剛喝下去的礦泉水,在身體里打個轉就化成汗水流了出來。學生長跑后臉色發白,我真擔心他們會突然倒下。
后幾天考試的學生幸運多了。氣溫突降,穿兩件衣服站在風口,都覺得涼意襲人。很羨慕他們,得天時,在這么舒適的環境下,肯定能超常規發揮,考出好成績。但體育教師的話,讓我受益匪淺:“天氣熱一些,機體的爆發力會增強;氣溫低了,反而難以達到亢奮狀態。”事實證明,那天下午考出的整體成績,是很不錯的。
原來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是個小偷懶鬼,條件稍微舒適點,就會疏懶,失去戰斗力。
想起魯迅先生,他的生活一直十分簡單。雖然為官十幾年,教書十幾年,但他從不曾沾染別人無法避免的無聊娛樂,如賭博、舊戲、妓院。他平時只穿舊布衣,像普通的大學生。西服的褲子總是單薄得很,北平的冬天很冷,但他依舊穿30年前留學時穿的褲子,而且補過很多次。無論他的母親怎么勸說,魯迅先生都不肯換上老母親為他準備的棉褲。不僅衣著簡樸,住宿也如此,就連被子,也是多年的老棉花,不愿意換成厚褥子;床是鋪板的,他從來不睡藤繃或棕繃床,他的朋友孫伏圓曾經試圖說服他,但魯迅以“生活太安逸了,工作就被所累了”這一理由拒絕了。
或許我就是被安逸的生活所累了。安逸很容易磨去人的棱角,使人銳氣盡失。舒適的環境比艱苦的環境,更容易讓人沉淪。
我想,安逸就是一杯情花毒酒,喝下去,倘使不發功,覺察不到有肌體的異常。一旦想發力,毒酒就會攻心,渾身癱軟,很難有所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