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養(yǎng)狼

格桑花開我們相遇

去年格桑花初開的季節(jié)，我來到美麗的若爾蓋草原寫生。

一個牧民講，有牧民打死捕食羊群的公狼母狼，逮住了六只小狼。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頭一驚。一定要找到小狼！人破壞了狼的棲息地，狼攪亂了人的安寧，殺戮，報復(fù)……一切究竟怪誰？

背著畫夾，日夜兼程，三天后，我匆匆來到這個牧民的帳篷中，發(fā)現(xiàn)五只小狼已被餓死，最后一只沒了聲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牧民說，小狼已經(jīng)一周沒進食了。

幾個牧民撥弄幾下小狼，搖搖頭。我只覺得淚眼模糊，悲從心起。我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悲哀的長嘯，奇跡發(fā)生了，“死去”的小狼一個激靈，顫顫巍巍立了起來，循著聲音，跌跌撞撞地向我爬了過來。

我張開雙手，迎了過去。小狼雙眼尚未睜開，它嗅著，拱著，小爪子抓著，使勁往我懷里鉆。我又驚又喜，弄來稀釋的牛奶，一點點喂它。小狼把牛奶舔得干干凈凈。

在場的人都嘖嘖稱奇，覺得不可思議。抱著小狼，我就像抱著孩子一樣。它觸動了我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一種想要呵護它的感覺油然而生。牧民說：“你帶走它吧。如果能救它一命，也是好事。”

都市養(yǎng)狼別樣風(fēng)情

幾天后，我把小狼帶回成都。我給它喂一些稀釋的牛奶、玉米糊糊。我們平時吃些什么，也可以喂它。它很能吃，從不挑食。

小狼長得很快，原本貼著腦袋的小耳朵翹了起來，聽聲音、辨別方位也準確了許多。每次召喚它，它總能迅速跑來。小狼很淘氣，和狗一樣，喜歡撕咬東西，電線、桌腿、窗簾都成了它磨牙的玩具。每天早晨，我們的拖鞋找不到了，一定能在它的窩里找到。

亦風(fēng)第一次看到小狼時，也非常喜歡。我倆商量給小狼取個名字。我說：“叫格林吧，英文名Green。”

小狼對生食的貪嗜慢慢顯現(xiàn)。一次，我?guī)ヅ笥鸭抑小Ｅ笥鸭业乃袄镉幸粭l魚，格林竟用前爪將魚從桶里撈出來，叼到屋角吃起來。有人靠近，它就會低聲哼哼，發(fā)出警告。

格林越來越喜歡咬人了，常常一口咬住我的腳踝，雖然是戲耍，但往往連拖帶拽，咬得很疼。擔(dān)心它咬傷別人，很多時候，我只能將它關(guān)在屋里，或者帶到屋頂玩一會兒，只有傍晚才會帶它去河邊散步。這時，格林非常興奮。它對城市的車流、人群都充滿好奇。

然而，格林畢竟不屬于城市。某天晚上，它突然站在陽臺上，沖著燈光“嗚啊、嗚啊”嚎叫，引得整個小區(qū)里的狗全都叫起來。我和亦風(fēng)第一次聽到格林的嚎叫，我倆面面相覷。

重返草原嘗試馴狼

去年6月底，我?guī)е窳只氐饺魻柹w草原，借助朋友的獒場，繼續(xù)喂養(yǎng)它。狼和藏獒本是天敵，但這些藏獒尚在幼年期，所以它們能和睦共處。它們常常撕咬打斗在一起，一半是玩耍，一半是自我訓(xùn)練。格林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它越來越敏捷靈活，體格也逐漸強壯起來。

到了8月，格林已經(jīng)三個多月大了。這時候的草原芳草萋萋，百花齊放，一片生機，小動物的活動正多，我開始考慮讓它學(xué)習(xí)從自然界中獲取食物。

一天清晨，我?guī)Я藗€鐵鏨子，和格林一起到草場上尋找獵物。很快，我們就瞄上一只露出頭來的肥大鼠兔。看準鼠洞，我抄起鐵鏨子用力挖掘起來。格林興奮地跟過來，用爪子使勁刨。刨了好一會兒，沒料到鼠洞特別深長，而且四通八達，我只好放棄，格林也顯得很不高興。

過了兩天，我又帶格林來到草地上。我決定坐在草地上安靜地觀察，先鎖定一只鼠兔，看它從哪幾個洞口進進出出，再用泥土堵住幾個洞，只留一個出口。

鼠兔很狡猾，出洞前先露半個頭探看幾次。我看它探頭六次了，終于逮著一個機會，猛然一手插下去，截斷它的退路。鼠兔蹦起來一尺多高，一落地，立刻奔向另一個洞口，想鉆進去。那個洞口已被我堵上。還沒等它反應(yīng)過來，我就追到洞前，一腳踩下去，將它踩在草莖和封洞的泥巴之間。這只鼠兔有二兩重。格林跑過來，一口就把鼠兔搶了過去，三口兩口吞下肚。

這激發(fā)起格林對食物的欲望，它也探查起洞口來。格林真是天生的獵手。后來，它能自己捕捉野兔了，這個進步讓我高興不已。

生于自由歸于自由

第一次伏擊鼠兔，第一次獵捕野兔，第一次與野狗作戰(zhàn)……那么多的第一次，讓格林從一個在我懷中瑟瑟發(fā)抖的小毛球，成長為如今挺拔矯健的帥小伙。我能做的，就是陪伴它度過生命中最脆弱的幼年時光，待它成長為一匹真正的狼之后，歸于自由。

格林慢慢大了，活動的范圍越來越廣，常常脫離我的視線去探索陌生的世界，又在我的聲聲呼喚中幽靈般歸來。它對自由的渴求，以及我與它之間的感情，讓我心情復(fù)雜。但為了它的未來，我決定試著讓它回歸自然。

去年10月，格林半歲時，我?guī)е鴰づ瘢瑤е霭l(fā)了。我們順著黑河（黃河的一條支流），一路進入草原深處。半夜的狼嚎雖然讓我有些驚懼，但令人激動的是，格林會用狼嚎的方式回應(yīng)同伴的呼喚，卻始終沒有離開。最久的一次，我和它在草原上待了二十多天，它捕捉鼠兔、吃狼群剩下的骨頭，我們一次又一次接近狼群。終于有一天，我任由格林跟隨狼群而去……

（摘自《成都商報》圖/賈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