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這樣用

時常有人問我：“你住在沙漠里那么久了，什么是讓你感到印象深刻的?”

細想起來，能排第一名的，非“高速公路”莫屬了!

一提到高速公路，大家多會想到來往行駛的高速車輛，平坦寬敞的柏油道路，種有綠茵矮樹的中間分向島，兩旁分隔的水泥護欄，以及沿途方便美觀的休息站。

不過，我所居住的約旦的高速公路，跟我上頭提到的高速公路形象，完完全全沒有關系!這條高速公路，比較像是結合了傳統市場、休閑觀光、交通運輸的功能于一身的萬用大道。

想買當季的蔬菜水果?想喝現煮的阿拉伯咖啡?想買農家的新鮮雞蛋?想買養蜂人家自產的蜂蜜?想買只山羊回家?想買便宜的漁產?想觀光騎駱駝?想全家郊游烤肉?更或是，你什么都不想要，只想慢跑運動?沙漠里的高速公路，通通都有，通通都能包辦，而且任君選擇，包君滿意!

坐飛機抵達這個不產石油的沙漠國家，出了機場后，若開車往首都市區方向行駛，過不了幾公里，高速公路沿途便會出現一幅奇特的人文景象。隨意走在分向島邊的人們，兩旁等換客運車的乘客，偶爾騎驢慢步而過的游牧孩童，山坡上四散的羊群，路旁橄欖樹陰下烤肉抽水煙的出游家庭，以及兩邊叫賣的小販們……這般熱鬧不尋常的景象，你會開始猜疑自己是否真是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而這些閑雜人等，又是怎么出現在車輛專用的高速公路上。

答案很簡單，沙漠里的高速公路少了一樣東西

兩旁分隔的水泥護欄。

高速公路兩旁分隔的水泥護欄的功用，不但是區隔高速道路與一般道路的不同，也是圍阻人們走上高速公路的警示工具。但沙漠里的高速公路少了分隔水泥護欄這一樣東西，人們便隨興地上下高速公路，任意地使用高速公路兩旁的路肩與空地，造成高速公路上萬象叢生，也險象叢生。

不過，沒有分隔水泥護欄，也有沒有分隔水泥護欄的好處。譬如說，你家就住在高速公路旁，那么你根本不必跟沙漠外一樣，望著家園就在不遠處，還得上下交流道、左彎右拐才能到家。在這兒，你只需從高速公路旁開條泥巴小路就能直通你家，多方便啊!

除此之外，沒有了分隔水泥護欄的高速公路，還有一項“便民”之處。

1997年，我因結婚而定居到沙漠里，初時，我對這條高速公路抱怨連連，只因這一條高速公路實在是坑坑洞洞一堆，路面柏油四處龜裂，開起車來絕無平坦舒適可言。十一年后，這條高速公路仍然坑坑洞洞一堆，柏油路面也還是龜裂四處，但，我漸漸懂得欣賞這坑洞龜裂之外的奇異人文。

沙漠里樹不多，但沙漠里的高速公路兩旁卻是綠陰靄靄，種滿了樹。沒有分隔水泥護欄的高速公路，汽車可隨開隨停，也因此，路旁的樹陰下，便成了炎熱夏日里的最佳烤肉景點。

每逢假日時刻，從早到晚，直至凌晨時分，高速公路兩旁常聚滿了郊游人潮，他們或是烤肉，或是抽水煙，或是煮咖啡，或是踢足球，更或是只呆坐著看路上的車來車往。

肉香與汽車排出的廢氣，充斥蔓延在高速公路上。

也因此，不單單是人們喜愛坐在樹陰下郊游烤肉，連牧羊人也喜愛趕著羊群到高速公路旁吃草。羊兒們吃草進食的同時，也順便遺留下一粒粒黑色的圓球黃金。不過，不單單只是羊兒們會出現在高速公路兩旁，其他各種動物也會出現，像是貓、狗、驢子、駱駝或是馬。

這些林林總總的動物，從小爸媽沒教導它們過馬路前要先左右觀望，家里頭的飼主也沒訓練它們，所以上了高速公路之后，便會胡亂隨意左右橫跨。

我已數不清有多少次在高速公路上塞在車陣里，只因前頭有一大群山羊在左岸吃草，吃完相偕結伴進軍右岸，而人們只得坐在車子里等，看著痞子逛大街的羊群們緩緩地橫跨馬路。我也數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高速公路上緊急剎車，讓突然出現的動物能安全地跨越。

但，不是每位駕駛人遇到動物跨越公路，都來得及剎住車的，尤其是在暗夜里行駛在無燈照明的高速公路上時。

我有一位阿拉伯朋友就曾經在暗夜的高速公路上，撞上一頭駱駝。這駱駝被車子沖撞后，跌落在引擎蓋上，不但把車頭壓了一個大凹洞，還撞碎了擋風車窗。沒想到，事后，駱駝站了起來，瞪了我朋友一眼，抖抖身子搖搖腦袋瓜子，咕嚕咕嚕繼續過馬路，留下我朋友震驚地坐在撒滿玻璃碎片的車子里。

沙漠里，駕駛人在高速公路上撞上動物的奇異事故，比《天方夜譚》里的故事還要來得多，來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