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之音數字化轉向的背后

停播

據美國之音(VOA)2011年2月16日報道，到2012年，運行了42年之久的VOA中文普通話節目將削減預算800萬美元。為此，VOA將裁減其69名能說中文普通話記者編輯中的45名，并全部關閉其廣東話節目。從2012年10月開始，VOA的全部中文普通話節目(包括廣播和電視)都將停止。

管理美國對外宣傳機構(包括VOA、自由亞洲廣播和自由歐洲廣播等)的“廣播管理委員會”(Broadcasting Board of Govemors，BBG)的發言人Letitia King對此做出如下解釋：第一，裁減是為了配合削減政府預算。美國經濟危機導致美國政府預算縮減，而作為美國政府支持的VOA自然受到影響。第二，中國的短波廣播聽眾已經大量減少，僅局限在某些地區，因此，VOA的中文普通話短波廣播將被整合進自由亞洲廣播電臺的節目中，以節省資源。第三，中國的網民數量僅次于美國，達到世界第二，很多中國網民都仍能通過代理和手機訪問BBG旗下的網站，因此，VOA的中文部將集中通過互聯網和手機來進行對華宣傳。第四，VOA的互聯網廣播已經有足夠的反審查和翻墻技術能力來突破中國對互聯網的屏蔽。

反應

VOA中文短波廣播節目的裁減遭到了不少反對。其中曾在美國國務院任職的中國問題專家John Tkacik的觀點最具代表性。他認為，VOA放棄中文短波廣播而全面采納社會性媒體和數字化媒體具有“諷刺”意義。他說，從埃及革命的情況來看，基于互聯網的社會性媒體雖然威力不小，但是也很脆弱，穆巴拉克政府可以輕易將其關閉。而要完全屏蔽短波廣播則需要更多的人力投入，且更難實現。

曾擔任BBG董事的BlanquitaCullum指出，“現在不是撤退的時候，而是通過更多的廣播進行沖鋒和走出去的時候?！?/p>

同時，在Facebook上出現了一個名為“拯救VOA中文臺”(SaveVOA Chinese)的頁面(很可能是面臨被解雇前景的VOA中文部員工創立的)。該網頁對BBG“削減中文廣播是為了省錢”的理由做了如下駁斥：

首先，大部分預算削減都是通過裁減VOA45名說中文的記者編輯實現的，而不是通過節省播出成本實現的。中文記者編輯數量的減少將極大地削弱VOA的新聞采編力量和現有的新媒體項目。

其次，BBG自己的研究表明，VOA的中文廣播一直都大大領先于其他的中文國際廣播。如2010年BBG的研究發現，VOA的中國聽眾數量遠遠超過了自由亞洲電臺和BBC，是后兩者中國聽眾數量之和的兩倍。BBG認為將VOA中文廣播服務轉交給自由亞洲電臺會提高廣播的效果，這與其自己的研究卻背道而馳。這種做法，只可能破壞美國的“國際廣播事業”。

最后，自由亞洲電臺歷史和聲譽都比不上VOA。因此讓自由亞洲電臺接受對華中文廣播只能導致傳播效果的降低。

原因

在反恐戰爭和互聯網時代背景下，西方宣揚其價值觀和意識形態顯得至關重要，為何VOA卻逆時逆勢而為之?我們認為，有以下幾個原因：

首先，主要是經濟原因。

盡管自2008年經濟危機出現以來，美國經濟有所復蘇，但美國政府預算仍然吃緊。從2010年10月1日美國政府2011財政年度正式開啟以來，共和黨和民主黨多次談判，遲遲未能彌合在政府預算上的分歧。直到2011年4月8日，兩黨終于達成一致，奧巴馬政府預算削減。這直接導致美國政府各部門預算的削減。VOA作為政府部門之一，預算大幅削減是很自然的。

其次，政治和技術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美國的對外互聯網政策曾一度被批評為過于被動。但2010年3月初“Google與中國”事件發生后，Google高級管理層在美國國會參與了一場聽證會，勸說美國政府對企業予以支持，反擊中國等國家對互聯網的管制；2011年初突尼斯和埃及爆發大規模示威活動，1月28日埃及穆巴拉克政府關閉了國內國外之間的互聯網通訊。自此，美國政府的立場逐漸強硬起來，開始制定新的互聯網對外政策，并將其與國際關系聯系起來。

第一，美國國務院將推出Farsi和阿拉伯語的Twitter賬號，為中東的持不同政見者提供信息。另外還會推出中文、俄語和印度語的Twitter賬號。

第二，美國政府還將在2011年年內全面回顧美國的對外互聯網戰略。希拉里已經成立了一個“網絡事務協調官辦公室”來協調政府各部門工作。辦公室由曾任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網絡安全部高級主任Christopher Painter主管。

第三，美國政府將更加積極地為目標國家網民提供各種互聯網翻墻和反監視軟件及使用培訓。在過去3年中，美國政府已經籌集了2000萬美元以招標方式發放給活動組織和技術人員，讓后者開發此類軟件。2011年，美國政府計劃通過所謂“風險投資”方式再籌集2500萬美元用于同一目的。

另外，威力已被不斷證明的社會性媒體的繼續擴散，以及中國不斷增加的上網人口等都為VOA的轉向提供了動力。在這一背景下，VOA逐漸淘汰傳統的短波廣播，過渡到更有前景的互聯網和移動媒體，盡管有陣痛，但仍然是其理性的選擇。

數字化

據BBG向美國國會提交的報告，BBG在作出預算削減后，將加大對全球衛星廣播基礎設施投入；實現VOA向全數字廣播平臺(包括互聯網和移動技術)的轉變；同時加強對互聯網內容審查突破技術的投入。另外，還將在以下兩個方面更加有所作為：

1 加強對社會性媒體的利用

一直以來，VOA都在加強對社會性媒體的利用。在停止中文短波廣播后，VOA將全面轉向互聯網和手機網絡。

如，在社會性媒體應用上，鑒于Facebook在印度尼西亞大受歡迎，VOA印尼語臺就推出了節目的Facebook頁面，現在有27.8萬網民表示“喜歡”，而且數量還在增加。

在伊朗，“自由解放／自由歐洲電臺”(Radio Free Liberty／Free Europe)的波斯語臺“RadioFarda”則通過Facebook和Twitter傳播伊朗示威活動的照片和視頻。

VOA俄羅斯語臺利用網民的力量推出了一幅動態的地圖，對2010年12月的白俄羅斯選舉進行報道。而當時仍存在的中文普通話臺則與中國的一個博客網合作將親美的內容發布到中國國內網絡空間中。

2011年，VOA將再進一步加強與一個名為“全球公民”(CitizenGlobal)的公司合作，推出一個“類似于處于云端iMovie”平臺。網民在登錄該平臺頁面后，可以發布文字、視頻和圖片。然后，VOA的記者會圍繞其中最受歡迎(視點擊量)的內容進行報道。曾任CNN總裁的BBG現任主席Walter Isaacson說：“‘全球公民’是BBG旗下所有廣播部門的未來。我們要這樣做，而且要能突破防火墻并保護網民的匿名性。”

2 新舊媒體雙管齊下，揚長避短

傳統媒體相對權威和系統，而新媒體則滲透力和時效性較強。有鑒于此，發達國家宣傳性國際媒體都已采取新舊媒體相結合，揚長避短、各取所長的方式向目標國滲透。

如在伊朗抗議中，傳統媒體，如VOA波斯語臺(PNN)和BBC都通過Twitter／Facebook／YouTube來追蹤和利用源自社會性媒體的新聞(在伊朗大選中，PNN通過互聯網每小時可以從伊朗境內收到普通民眾發布的300個視頻)，但對新聞的詳細和系統性的報道卻仍是通過大多數伊朗人能看到的傳統媒體進行。

另外，傳統媒體的報道也積極響應伊朗受眾的關切，如鑒于伊朗人非常想知道西方對其國內局勢的立場，PNN特意報道了美國國會、白宮和國務院作出的反應。為了消除伊朗人對境外西方媒體宣傳的懷疑，PNN通常都會仔細核對新聞來源的真實性和報道的平衡性，以提高其公信力。

總結而言，美國政府對近年來中國互聯網政策的不滿、美國部分國會議員對華的強勢、知名互聯網企業和非政府組織的游說、中東變局中社會性媒體的重要作用，以及互聯網的脆弱性等等，都刺激著美國政府在互聯網開放問題上對中國采取更加強硬的立場，同時會應用更加先進的技術來突破封鎖。

VOA與BBC中文短波廣播節目的裁減主要是美國政府預算削減的結果，它似乎說明美國對華短波廣播上正在退卻，但是，也許這僅僅是一種表面的或暫時的現象，而實質是美國國務院、軍方、政府媒體、新媒體企業和非政府機構正在排除從前導致這些部門各自為政的種種障礙，而圍繞社會性媒體建立一個龐大的數字化對外宣傳平臺。在不久的將來，我們看到的很可能是一個基于數字化平臺和社會性媒體的，既規模巨大、協同和整合多部門資源，又成本低、效率高、反應迅速、滲透力強的美國對外宣傳新體系。

(作者系復：大學新聞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