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資金活得更長一點

發現一個好的投資策略有多難？坦率地說，相當的難。事實上，人們要么沒有發現好的策略，要么發現了好的策略，便再也不愿意與人分享：你能想象19世紀加利福尼亞的淘金者互相分享富礦的地點嗎？他們最多分享一些挖礦時候發生的八卦小故事罷了。不過，好的策略不容易發現（真正發現的都相當有錢），不好的策略卻是很容易發現，需要的只是細心、刨根問底的精神和沒有框框架架的思維能力。

舉個小例子，周末和一個朋友聊天，他說在19世紀，黃金的價格就曾經達到200美元。如果這樣看，整個100多年黃金價格也不過漲了10倍不到，實在不是好的投資品。我問，你計算過以其它貨幣計價的黃金價格沒有？以日元、馬克、法郎、盧布、里拉計價的黃金，100年來的價格漲了多少？這些貨幣大多經歷過大規模的通脹，而以初始幣值計價的黃金價格則不知道飆升了幾萬倍。那么，為什么我們只是用美元的價格來說明黃金的增值屬性不高呢？或者說，我們又怎么能以馬克的價格說明黃金的保值能力很強呢？

另外一個小例子則和美國股市有關，有一張圖畫出了美國股市1950年以后的走勢，基本上呈現震蕩-上漲-震蕩-上漲-震蕩的走勢，最后一次震蕩期位于2000年到2011年之間。

于是，這張圖就得出一個結論——從歷史來看，未來十年會是上漲期。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根據20世紀50年代以前的和平-戰亂-和平-戰亂-和平的全球政治格局，就推測出60、70年代必然會經歷戰亂呢？事實上，當古巴導彈危機發生的時候，大部分人確實是這么相信的。

還記得在2010年初市場下跌了大概5%左右的時候，有一篇文章說，從A股過去將近20年的歷史數據來看，沒有一根年線是光頭的。所以，現在買入，等市場漲回去再賣掉，至少可以賺5%，比一年定存強。當時我也覺得這個說法挺有道理，可惜后來，2010年還真是A股歷史上第一根光頭陰線。

為什么這些投資策略都錯了呢？仔細分析，會發現第一個例子沒有選取足夠的例子，第二個和第三個例子沒有找到足夠的數據。事實上，如果打算用歷史統計概率說明點什么事情，最好找上幾百上千個數據，然后對未來的100次事件做出預測。這樣的話，如果概率有60%，那你大概會有55個贏的或者45個輸的、或者65個贏的和35個輸的。而如果只對未來的1次事件作出預測的話，那么你不是贏就是輸，60%的概率實在幫不上什么忙。

即使有足夠的數據和樣本，這些數據的處理也是一個夠大的問題。打個比方，我們在看國際大宗商品的歷史價格走勢的時候，經常把連續合約價調出來，說某個商品在過去10年上漲了多少多少。問題是，連續合約價所體現出來的漲幅，真的是持有這些合約、并在主力合約轉移的時候轉移合約所能得到的收益率嗎？

事實上，由于遠期溢價的存在，真正持有這樣一個連續合約的投資者，會在每年跑輸基準連續合約價5%到10%，10年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問題是為什么沒有人用連續主力合約的收益率連乘來做出真正持有收益率的擬合圖呢？原因很簡單，這樣處理數據實在太麻煩了，甚至都快超出Excel的能力范圍了。

其實，如果我們找不到投資的捷徑，那么知道路上有哪些坑、讓自己的資金活得長一點，就已經能夠做得比大多數投資者好些了。在發現坑的問題上，維特根斯坦的分析哲學和語言學派的哲學思維能夠提供一個不錯的訓練范本：如果一個心理學家告訴維特根斯坦人性本善，維特根斯坦不會問“難道不是本惡嗎”，而是會問：“什么是人性？什么是本？什么是善？”我想，一般的心理學家，是沒法回答這些問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