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當下時髦的說法,八年前,我也曾是“裸婚”族。那年,剛進入談婚論嫁的實質階段,我徹底意識到了現實的殘酷:彩禮、婚禮、新房,一系列與“錢”相關的拷問,令我羞愧無言、默然以對當時的女友、現在的妻子。婚姻,一時擱淺在“沒錢”的泥沼之中。
但“愛”沒有消逝。數月的相思,讓我再次鼓起勇氣,敲開了女友的家門。由于拗不過女兒的堅持,準岳父母便全線妥協,欣然應允,直入婚禮主題。登記、租房,定日子、買家電、縫被褥、備酒席,簡簡單單、忙忙碌碌,終究甜甜蜜蜜、圓圓滿滿。
回首當年,還真是“裸”得可以。新婚,竟沒有結婚照,床頭光禿,但美好的記憶卻成了永遠的定格,珍藏于心。婚禮,自己策劃、同事主持,沒有車隊、沒有禮服、沒有戒指,幾聲禮炮、幾束捧花、幾句祝福,便樸素完成了人生最幸福的一刻。婚宴,不到八桌,只請雙方重要親朋;不上檔次,只求喜慶、不失禮數。
如此結婚,怎一個“寒酸”了得!一到結婚紀念日,妻子總愛抖摟這不堪回首的往事,幸福地嗔怪:我要你用一輩子來償還對我的“虧欠”!我幸福地點頭:一生對你好,那是必須的!
歸于平靜,兩間擁擠、狹窄的小屋,只剩我倆;兩支搖曳的紅燭,映紅了房間,映紅了我們幸福的臉龐。手握結婚證相擁而臥,傻傻地暢想未來,忽覺如在天堂。隨即步入煙火的小日子,權當是度蜜月了。沒有廚房,便在院內搭起石棉瓦小棚,擺上鍋灶,一起動手,精心烹煮我倆的愛心小餐。雖是粗茶淡飯,但也倍感香甜。
當時我在鄉下教書,典型的周末夫妻。妻子獨守空房,聽到門前、窗下風吹草動,床下、房梁老鼠窸窣,便害怕得要命。短信聊天,便成了她消除恐懼、寄托思念的唯一渠道。有時,等待短信的空當,她就恍惚睡熟了,讓人心疼。小團圓,我們經常攜手逛街,干逛不買;或攀上山頂,欣賞夜色下的小城;或騎上那輛破摩托,漫無目的地順路慢駛。只為兩人一起度過美好時光,化成日后幸福而美好的回憶。
那天路過曾租房的地帶,看到了那間需要疾走幾百米才能如廁的公廁,瞥見了曾因水費、垃圾刁難過我們的房東老太。我和妻子不禁會意一笑:原來那段苦澀、酸楚的日子,竟也如此充滿情趣,值得銘記。
工資少,沒家底;男人的自尊,讓我數次拒絕了妻子向娘家伸手的好意。量入為出、省吃儉用成了生活的不二原則。沒想到,妻子初成主婦,便不辭辛勞、不顧形象地變成了淘寶、侃價高手,總能買回低廉實用的東西;沒想到,我這個數學庸才,竟可以堅持記賬、盤點,分析家庭每月的經濟形勢,調控生活。
為了增加收入,妻子工作之余,繡起了十字繡,臨時幫人看店;我也激發潛能,寫寫稿子,掙點稿費;甚至學會了積攢舊報紙、飲料瓶,賣點小錢。雖然額外收入不多,但足以貼補一下水電費、電話費、伙食費等日常開支。幾年下來,除還清結婚必需的小欠款,還有了小存款。
最近打算用我們的小積蓄、公積金,按揭一套小戶型,結束“租生活”。想到從一窮二白一路走來,雖仍是無錢、無房、無車地“裸”著,但其中的苦辣酸甜足以讓我們珍存一生。
選擇“裸婚”、“裸生活”,妻子和我都不后悔,也無怨言。正因為“裸”,讓我們懂得了珍惜,嘗盡了甘苦,學會了自立,更品味到了兩人相互扶持、相伴相依、攜手奮斗的幸福滋味。 (河北 張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