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女兒窩在家里上網,我和妻子一前一后走出家門,散步乘涼。大街上有不少散步乘涼的人:卿卿我我的戀人半擁半抱,相互緊緊依偎;顫顫巍巍的老人相攜相攙,互為拐杖;也有年輕的小夫妻,或抱著、或牽著寶寶,有說有笑。
“等等我”,妻子在身后說道。我放慢了腳步,她跟上來,我們繼續向前走。我們漫無目的地走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想不到要說的話題,我們就誰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走。忽然,我吃驚地發現,前行時,我和妻子之間有不小的間隙,即使女兒走在中間也能夠自由地甩動雙臂。我有意識地向她身邊靠,她卻無意識地也向路邊靠,那個間隙仍然保持著。
我樂了,把我的發現告訴她,她很吃驚,怎么會呢?我們之間還能有那么大的距離?我把胳膊彎起來說:“來吧,挎上我的胳膊。談戀愛那會兒,一出門,你總愛緊緊地挎著我的胳膊,與我相依相偎。”妻子一聽臉就紅了,說道:“都老夫老妻了,你羞不羞啊?”我堅持,她仍不從,還找到了最恰當不過的理由:“熱不熱啊,我可不想讓胳膊捂出痱子。”
于是我又說道:“戀愛中的男女,正被愛情的火焰燃燒著,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痱子又算得了什么呢?飽經滄桑的老人,幾十年的相濡以沫,愛情早已轉化成了濃濃的親情,彼此已經難舍難分。倒是像我們這樣的中年老夫老妻,孩子已經長大,家庭已經穩固,愛情正在漸漸降溫,生活也逐漸向白開水轉化,越來越接近于其本質,以至于羞于挽上胳膊牽著手了。”
妻子一聽說道:“聽你這么一說,我回想了一下,身邊還真的是這種情況,有不少中年夫妻外出散步都不是并排走的,一前一后的有很多。
回到家,我打開電視,妻子習慣性地倒了一杯水遞給我,然后,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來。電視正在播一檔娛樂節目,男嘉賓被蒙上眼睛,帶到十位女士面前,依次摸十位女士的雙手,從中辨認自己的老婆。參加活動的有六位男嘉賓,其中有兩位沒能辨認出自己的老婆,有意思的是,這兩位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主持人笑著說,你們二位連自己的老婆都不認識了,等著回家跪搓衣板吧。看到這里,我有點心虛。我們這個年齡,正所謂“拉著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拉右手,一點感覺都沒有”。可問題的關鍵是,我們似乎好久都不曾拉過手了。
我站起身,在妻子身邊坐下,把她的小手緊緊地攥在我的大手里。她掙扎了一下,不動了。妻子有點不好意思了,說:“你干嗎呢?別讓孩子看見。”我指指電視說,看見也沒有什么大不了,我可不愿意像他們一樣跪搓衣板。 (河南 杜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