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之輕

娛樂圈是個名利江湖，處處是傳說。有一個資深演員L先生，有人說他是藝術家，也有人說他是戲霸，一度曾在影視圈非常活躍，說大腕不為過。前一陣在某活動現場見到其人，草帽、仔褲、格子襯衫，穿戴十分平民。雖然有一段時間未在江湖，其威名還在，各路媒體都等著采訪他回去交差，與宣傳人員交涉后，大家紛紛拿著攝像機、照相機跑去嘉賓室等待，可最后都悻悻而歸，據說他老人家不接受采訪。有兩家媒體終于很憤慨，先撤了。

過了一會宣傳人員忽又招呼記者們去群訪，L先生與該劇的導演推讓之后一起坐下。某電視臺記者不勝其煩地追問L君剛出生的孫女長得像誰?怎么起名?怎么教育?他都一一作答，看不出什么“霸”的樣子。中間我不惜犯眾怒，問了一個關于新劇角色的問題，L先生說他扮演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蛋，是為了給處于灰色地帶的大多數人反思，希望減少一點社會中的灰色。美女記者又迫不及待地把話題扯到了孫女身上。

群訪下來，我約他有時間做個專訪，L先生無奈地說：我的想法已不大合時宜了，大家都不愛聽這個!的確，當天所有電視節目里都是L先生談小孫女的部分，說戲的片段都被剪掉了。唯一能在網上查到的一條與戲有關新聞已將標題寫成了：某某借反角泄憤。

上世紀90年代中期，我的一位老師在講到巴赫金的“狂歡理論”時，曾說中國人不具有狂歡的性格，并很為當時文藝中缺乏娛樂元素而慨嘆，沒想到千禧年之后，現實就顛覆了這個論斷，越來越娛樂的電視節目、極盡惡搞的電影和電視劇的出現，以及英蓉、鳳姐之類網絡紅人層出不窮，都以其張揚、浮漂的姿態呼喚出了從前拘謹的中國民眾內心中的狂歡情緒。近來走紅的hold住姐，一時吸引了無數眼球，以本刊為例，幾乎每個記者都曾在文中提到這個紅極一時的人物，甚至關注到誕生這只怪蛋的母雞《大學生了沒》，可見其傳播力和影響力。但你仔細回味Miss Lin在幾個節目上不足十分鐘的表演，不過是夸張地演出了一個fashion自大狂的種種做派，未必有值得回味之處。特別是比基尼變格格頭飾的噱頭，只能說是一個搞怪的小“創意”。

現在的中國媒體，以及與媒體相關的各種現代藝術已經走入了另一個怪圈，以前是太過沉重地追求意義，提倡文以載道，而忽略了文藝的娛樂性，現在昵?則過多地沉浸在娛樂里不可自拔，在作品中追求藝術和生活的意味已經成為老生常談，為人厭棄。怪不得那位先生不愿與媒體對話，因為已經沒人愿意認真傾聽他內心深處的聲音。如果說從前的中國是在傳統文化的重壓下承受著不能承受之重，那么現在我們面臨的則是喪失意義及價值追尋后的不能承受之“輕”。

當我們的文藝用娛樂與意義兩條腿走路，當我們的文藝不再是文化的跛子，或許民眾的身心就能稍微平衡了。

——田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