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玉是亂針繡的創始人,她終生未嫁——愛情是她生命的主題,默默守護則是她對愛情的態度。
這個令楊守玉一生無法釋懷的男子,是她的表哥劉海粟。
楊守玉的母親是劉海粟的姑母,早年楊守玉喪父,劉海粟喪母,母女二人便在劉家寄居,母親幫劉家主持家政。那時,楊守玉還叫楊瘦玉。
由于年紀相仿,劉海粟和楊守玉喜歡在一起嬉戲,一起學畫。單親所造成的愛的缺失,使二人相互扶持,彼此依賴。在耳鬢廝磨中,兩位少男少女互生情愫,如此的情投意合讓許多人看在眼里,都認定了他們會走到一起。
劉海粟14歲那年,父親和他提及定親的事情。想到就要和表妹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劉海粟沒有詳細過問,便欣然應允。
楊守玉從表姐那里聽到了一點兒風聲,也是滿心歡喜,她一直渴慕著能和表哥相偕到白首。
直到快要下聘書時,劉海粟才知道,他要迎娶的是丹陽林家錢莊的千金小姐林佳。滿心的喜悅倏然間黯淡下來,劉海粟不愿接受這個事實。父親輕描淡寫的一句“八字不合”,阻斷了劉海粟與楊守玉的愛情路。少年的心,冷如冰。
父親為了讓劉海粟斷了對楊守玉的念想,令他盡快和林家小姐訂婚。盡管劉海粟極不情愿,但奈何父親以死相逼。訂婚以后,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曾經許下旦旦誓言的表妹,便跑去上海學畫,一去就是3年。
17歲那年春天,父親的一封家書將劉海粟召回家,令他和林佳完婚。父命難違,劉海粟迎娶了林佳。結婚那天晚上,任誰勸說,劉海粟都不肯進洞房,獨自在書房待了一夜。楊守玉在繡樓度過了整晚,哭得雙眼紅腫如桃。
新郎不肯入洞房的事情,在江南小鎮傳得沸沸揚揚。林小姐受此屈辱,帶著丫頭回娘家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楊守玉知道表哥是因為放不下她。為了不再影響劉海粟日后的生活,她帶著母親離開常州,到丹陽的一所學校任教,教女生們刺繡。既然命中注定不能一起相守到老,就要舍得離開。
人走了,心卻永遠留了下來。瘦玉從此改名為守玉,她是以此立志要為他守身如玉,一生一世。
就在楊守玉到丹陽任教不久,劉海粟也來到了丹陽。他此行是受岳父的邀約,來丹陽讀書。而他的真實目的,自然是借讀書的名義偷偷約會表妹。
看到劉海粟欣然應允來丹陽,林小姐還以為他已回心轉意。誰知,到丹陽的第一天,劉海粟便迫不及待地溜出家門去學校找他心心念念的表妹了。
楊守玉得知劉海粟到丹陽后,不想擾亂他的家庭,又躲到了上海,劉海粟追到了上?!獥钍赜裨谀膬?,他的心就在哪兒。最后,楊守玉又回到了丹陽,繼續在原來的那所學校任教。
劉海粟留在上海,和幾個朋友一起創辦了上海圖畫美術學校。后來,很長的時間里,劉海粟和楊守玉斷了聯系。1915年,劉海粟與一位17歲的少女、祖籍寧波的女模特張韻士結為連理,婚后育有一子。這期間,楊守玉從未和他見過面。
那個時候的她,天真地以為,自己的轉身是對他幸福的成全,卻不曾想到,如此,也便錯失了自己情感的歸宿。
在以后的幾十年里,劉海粟離婚,再婚,又離婚,再婚。從溫婉的張韻士,到美麗的成家和,再到熱烈的夏伊喬,一個又一個女人,在他生命里兜兜轉轉。然而,半個多世紀的光陰里,不曾改變的是他對玉表妹的牽掛。
很多次,他找尋機會和她見面。1952年,華東藝術??茖W校成立,劉海粟任校長。學校開設繪繡專業,他想到了楊守玉。劉海粟請華東文化部部長彭柏山出面,邀請楊守玉來上海從事刺繡研究工作。猶豫再三,楊守玉還是謝絕了這一邀請,她不想因為自己令他平靜的生活再生波瀾。
楊守玉把所有的熱情傾注到了她所從事的刺繡事業,有生之年,再也沒有涉足過感情。
彈指一揮間,幾十年過去了。1980年10月,劉海粟攜家人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常州。鮮花、人群簇擁著他,而他最想見的人便是他牽掛了60多年的表妹。在接待人員的百般勸說下,楊守玉來到了劉海粟下榻的賓館。
她抬手敲門,開門的是他,他似乎一直在門口守著。她沒有急著進去。一個在門里凝視,一個在門外站定,他們微笑著,默契而且合拍。半個多世紀的相思、牽絆,化作了相逢時眼角眉梢的盈盈笑意。在工作人員的提醒下,他們才緩過神,走進房間。
兩個月后,楊守玉去世了,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60年的守候,一個人的堅持,她情感的世界里只有他一個人,也只容得下他一個人。她背負著這段感情,踟躕前行,無怨無悔。記得誰說過,女人的善始善終,從來都是一個人的圓滿。她雖然未能收獲一份圓滿的愛情,但是她堅守了她的愛,此情可待成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