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麗的大鳥
夢幻般的身影,優雅而沉穩的身姿,即將在人們的視野中淡淡地消失……
約翰內斯#12539;弗里茨還是暈機了,他感覺惡心,甚至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他深呼吸著,緊緊握住方向舵,瞇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
小飛機隨著上升氣流一會兒被抬到空中,一會兒又被下沉氣流輕而易舉地送到比樹還低的高度。草地上年輕的護士安吉麗卡#12539;雷塔手捂嘴巴,擔心地看著在空中飄蕩起伏的小飛機,心里緊張極了。不好,令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小飛機在下降過程中“騎”到了一棵梧桐樹上,弗里茨自然也掛在了上面!等她跑到樹下時,弗里茨正解著安全帶。他對著早已嚇得面色蒼白的安吉麗卡做了個成功的手勢,喊道:“我終于把它弄上天了,它不再是汽車了,我們的計劃又升級了一步!”
看著被卡在坐艙中騎虎難下卻仍然精神飽滿的弗里茨,安吉麗卡笑中含淚,這已不是他的第一次飛行失敗了。
弗里茨是一位研究鵝類行為的博士,在奧地利北部的康拉德#12539;柴卡里阿斯#12539;洛倫茲研究所工作。在這個以著名奧地利動物學家命名的研究所內,弗里茨負責研究隱鹮(huWn)的社會行為習性。
當弗里茨博士第一眼看到隱鹮時,便被它們紳士一般的氣質吸引住了。隱鹮周身附著大片黑色羽毛,在陽光下呈現出耀眼的銅綠色與紫色相互交織的光澤。它們暗紅色的面部及頭部沒有羽毛,喙長而彎,時而會發出高亢的鳴叫聲,一雙紅色大腳可以穩穩當當地立在巖石上。如今這種美麗的鳥兒只能在摩洛哥、土耳其和敘利亞境內看到它們孤單的身影。
二、神秘失蹤
千辛萬苦培育出來的幼雛,卻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天地的精靈難道真的那么難以猜測?
事情還要從1997年說起。
那時,12只動物園養育的隱鹮幼雛被帶到了研究所。小家伙們一身絨嘟嘟的灰毛,臉蛋卻跟成鳥一樣,光禿禿的。臉上一張長喙好奇地四下啄食著。雛鳥不時地歪著頭,用一側的透著明亮光芒的圓眼珠觀看著工作人員。
人們從心底喜歡著這些小家伙,像對待孩子一樣精心地照顧著,生怕它們出現任何問題。
可是8月底的一天早晨,工作人員突然發現隱鹮棲居的木塔已經“鳥”去“塔”空了。
難道它們是嫌條件不好便憤然離去了?不可能,它們吃的可是上等食物—鼠肉絲和牛心,如果在野外,它們可吃不到這些美食,只能靠一些蝸牛、蝎子、毛蟲及其他弱小的動物維持生計。
弗里茨找來了安吉麗卡。這位年輕美麗的姑娘是名護士,由于天生對鳥類的熱愛,又有一定的專業護理知識,便成為了研究所里一名負責照顧隱鹮幼鳥的志愿者。
弗里茨詳細地詢問了安吉麗卡隱鹮飛走前的各種表現,又查詢了她所做的詳實的記錄筆記—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難道是雛鳥集體遷徙飛走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隱鹮這古老的物種又有望重新飛翔在歐洲的藍天上了!
難道這種在歐洲消失了超過300年的鳥類真的要回歸自然了嗎?弗里茨感到事情沒那么簡單,后來的事實印證了他的推測。隱鹮們夏天應該在奧地利和德國境內繁殖,冬天飛到阿爾卑斯山以南越冬,第二年再返回來。但第二年,一只隱鹮都沒有返回來。
看來這次實驗失敗了。
第二年的夏天,研究所里又來了一批隱鹮幼鳥,在工作人員的悉心照料下健康地成長起來。8月份到了,人們的心又懸了起來,不分晝夜地監控著,可同樣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但這次弗里茨事先便通知了隱鹮遷徙路線的所經之處的相關組織,一定要密切關注隱鹮的動向。不久,好消息傳來了,這次歐洲的許多觀鳥愛好者報告說看到了它們,但這些隱鹮沒有往一個方向遷徙,而是飛向了四面八方。
這可難壞了弗里茨博士,隱鹮們天生就要在夏末遷徙,可為什么它們沒有往一個方向飛呢?這些隱鹮都是人類繁育的,沒有成年的父母指導它們進行遷徙,也許這些鳥兒們不知道應該飛向哪里。
三、頑皮的“孩子們”
心與心的交流,換來了鳥兒們的真誠。為了這份真誠的永恒彌久,一個奇妙而大膽的想法由心而生……
窗外,安吉麗卡正在與新一批小隱鹮們做游戲,不時傳來她悅耳的笑聲和鳥兒們高亢的鳴叫聲。
小隱鹮們同她的關系特別好,每天安吉麗卡給它們喂食時,它們都要先同這個美麗的女人玩上一會兒才去吃。如果喂食時小隱鹮們正在運動場中比試飛行,那安吉麗卡只要打個手勢呼喚幾聲“瓦迪瓦迪”,鳥兒們便自動飛回家—木塔中“進餐”。
平日里,有的隱鹮會坐在她頭上,幫她梳理眉毛,甚至有頑皮的會把她嘴里的意大利面叼走。很明顯,鳥兒們已經把安吉麗卡當媽媽了。
突然,一聲巨雷響起,瞬間傾盆大雨從空中傾瀉下來。
“瓦迪……”窗外傳來了安吉麗卡焦急的呼喚聲,她全身已被大雨淋透,卻全然不知,而是擁著鳥兒們,把它們一只只地送進木塔。鳥兒們也極為配合,它們不再吵嚷,乖乖地任由安吉麗卡擺弄著……
隔著玻璃窗,烏云、雷電、暴雨、少女、鳥兒,這油畫中才能同時展示出來的元素深深地印在了弗里茨博士的心里,他擦拭著眼中的淚花。
忽然,一個念頭在他腦袋里冒了出來:“如果我們代替這些隱鹮的父母做它們的向導,教它們遷徙到意大利,如何?既然隱鹮對安吉麗卡的依賴如此之強,也許它們會跟著小型飛行器里的安吉麗卡一起飛到溫暖的越冬地帶。”
“歐耶!”弗里茨激動地跳了起來。
四、做快樂的“奶爸”
多少次失敗,多少次彷徨,多少汗水和淚水,只為你能振翅高飛,找回心中那失去的藍天。
第二天,他把自己的想法同其他研究員交流了,沒有人同意,但也沒有人反對,因為他沒有飛機,沒有飛行執照,更沒有錢。
好在,研究所認真地看了弗里茨遞交的詳細計劃報告單,決定支持這項實驗。
弗里茨又瘦又高,為了克服手腳的不協調性和恐懼心理,他在試飛前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但試飛的時候還是接二連三地出現問題。
堅持就有成效,弗里茨終于能夠控制飛機了。同時,研究人員也已經為隱鹮選好了理想的越冬場地:意大利托斯卡納海邊的奧爾貝泰洛湖,但想要教會隱鹮遷徙就需要帶領它們穿越阿爾卑斯山飛行700公里!
弗里茨希望只要飛這么一次就能教會隱鹮們認路線,明年春天它們就能獨立飛回來,然后8月它們會帶著自己的子女們再次飛向南方。如此,這條遷徙路線就能這樣通過自然的方式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了。
當這些鳥兒長到50天大時,專項訓練就開始了。
安吉麗卡和弗里茨一邊把輕型飛機在田野里推著跑,一邊呼喚著“瓦迪,來啊,來啊!”鳥兒們頭向前伸,腳向后伸,鼓翼緩慢而有力,霎時騰空而起,紛紛跟在后面飛了起來。
兩人累得喘息不止,但看著天上翱翔的隱鹮們心里很是高興,不約而同地由仰望天空變成了相互對望著,腳步放緩,飛機也慢慢停了下來。安吉麗卡溫柔地注視著面前的這個為了保護鳥類至今沒有成家的博士,弗里茨也正凝視著這個美麗善良的女人,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
忽然,一攤黑糊糊的東西剛好落在弗里茨高高的鼻梁上!啊,是隱鹮的“便便”!空中徘徊的鳥兒們玩得正開心,卻見飛機漸漸停下來,又見兩人越來越沒有跑動的意思,心中極為不滿,便用了此招。弗里茨抹了一下臉,一把抱起已笑得直不起腰的安吉麗卡,在草地上旋轉著,空中的隱鹮們也隨之轉動著,歡快地鳴叫著。
到了鳥兒們95天大的時候,弗里茨決定測試一下它們,他宣布:“出發!”
“瓦迪,來啊,來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安吉麗卡大聲叫著,隱鹮們真的來了。它們飛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安吉麗卡伸出手就能摸到離她最近的那一只。
“我們真的這么做了!”她大聲呼喊著,淚水止不住地從兩頰滑落。
“我說能行的吧!”弗里茨眼中也閃動著淚花,開心地說。
可是鳥兒們到了阿爾卑斯山腳下就不肯向前飛了。
弗里茨迷惑不解,愁眉不展地蹲在山坡上,他有點兒灰心了。
“是不是瓦迪們身體出現問題了呢?”安吉麗卡提醒了他。
他連忙給隱鹮們做了身體檢查。
“體重比正常情況輕了10%。”他一邊把結果告訴隊員們,一邊準備把鳥兒裝車往前運。
“可能它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足以飛過大山?”
“也許是它們不想飛過山吧……”安吉麗卡繼續對著忙碌中的弗里茨說。
“也許它們還想著要繞著山飛呢!也許它們還想多些時間跟我們在一起!”弗里茨興奮地大聲呼喊著,他一下把安吉麗卡抱了起來,用力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五、成功了
波折后的成功總是來得那么恰到好處!永遠不要指望命運,卻可以期待幸福,當幸福悄悄地走來時,你根本無法抗拒。
安吉麗卡的判斷成了解決難題的關鍵—人們設置的遷徙路線難度太大,只有飛機才能完成目標,隱鹮們的體力是不能越過高山的!聰明的隱鹮們是不會選擇這條蹩腳的遷徙路線的。
弗里茨又畫了一條長得多的線路,但與原來的相比卻要平緩許多。這次隱鹮們的表現好多了,也許,原始的隱鹮遷徙線路就是這樣的。弗里茨取得了科學研究意義上的完勝。
出于研究需要,弗里茨帶著這些鳥兒們的每一次連續飛行都要超過100公里—他對實現這一目標基本不抱希望。可是這次旅行中,隱鹮群有4次飛行達到了200公里,有一次甚至達到了271公里,這和野生鳥的飛行能力已經相當接近了。
“當這些鳥兒們成功繁育了后代,教會了后代如何來到托斯卡納時,歐洲的天空會更加多彩!”他大笑著說。
他已經教會了隱鹮認識遷徙的路,剩下的問題讓大自然去解決吧!
弗里茨和他的團隊10年期間對隱鹮的保護工作終于取得了一項開創性的突破,現在他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安吉麗卡已經買好了兩張去印尼度假的船票了,這次海上旅行她要當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