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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滾合唱，簡單的快樂

幾乎就在“紅歌”從南到北唱響華夏大地的同時，遙遠的不列顛島也上演了一場范圍廣，參與人數眾多的合唱行動，當然，他們唱的不是紅歌，而是取了一個很時尚的名字——“搖滾合唱”。

這種合唱其實很簡單，耳熟能詳的經典和流行歌曲伴著簡單的擊掌和身體的運動。沒有炫目的燈光和舞臺，沒有華麗的服裝和道具，隊員們只是套上一件印有黃色星星的黑色T恤。他們分布于英國各地，在當地指揮的帶領下每周唱歌排練，有機會也去各種社區活動中表演助興，為慈善募捐，屬于自娛自樂，每個人既是參與者，也是觀眾，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自愿參加。

活動的發起人名叫凱若琳，兒時的理想是成為一名流行歌星，4歲時第一次指揮小朋友們唱歌，11歲得到一份音樂獎學金，21歲從大學流行音樂專業畢業，此時已經通過鋼琴8級，小提琴15級考試，她帶著夢想來到倫敦打拼，在酒吧里唱歌。不過這段經歷并不快樂，凱若琳見識了娛樂圈里的種種陰暗面，父親建議處于人生低谷的她放棄這份工作，重新考慮自己的未來。

凱若琳回到家鄉，找了一份中學音樂教師的工作，不時組織學生排練合唱，由此萌生了辦一個任何人都能參加的合唱團的想法。2005年，凱若琳向父親借了1000英鎊，租下一個排練廳。“我和爸爸準備了40把椅子，當時緊張得要命，生怕沒人來，最后有70個人參加，而且歲數都比我大。”隊員中的絕大多數人此前并沒有歌唱或者合唱的經驗，不過這正是“搖滾合唱”的特色之一，不設門檻，沒有面試，大家不是看著五線譜，而是通過反復練習達到聲部和諧的要求。因為簡單易行，“搖滾合唱”成了一種模式在英國各地被推廣開來。當時30歲的凱若琳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從此這個叫做“搖滾合唱”的音樂組織迅速發展，她聘請音樂教師統一培訓后在各地帶領合唱團活動。

2011年，凱若琳的合唱團已經遍布英國各地，她計劃于5月15日在倫敦著名的溫布利會堂舉辦一場8000人的“超級大合唱”，一家電視制作公司全程跟蹤拍攝從籌備到最終實施的過程，制成3集紀錄片《合唱也搖滾》，分別于2011年6月16日、23日和30日在英國第二大電視機構獨立電視臺的晚間9點黃金時段播出。

節目穿插了英國各地合唱參與者們的故事，他們年齡跨度從6歲到88歲，職業也是五花八門，有警察、律師、家庭婦女、小學生、超市收銀員、泥瓦匠。困難、挫折、勵志、感動、啟迪、有趣、幽默等等普通人生活中能碰到的事情一一上演。高潮自然是8000人大合唱，創造了英國的一項紀錄，然后是興奮地給自己熱烈鼓掌歡呼的情景。7月1日的收視率顯示，最后一集吸引了250萬觀眾收看，這對于一部紀錄片來說，已經是不錯的成績了。

“搖滾合唱是現代社會的新現象，向所有人開放，遍及整個英國，把普通人聚在一起，讓他們發自內心地演唱自己喜歡的歌曲。這是一個典型的英國勵志故事，充滿溫情和激情”，節目的制片人說。

在一輪又一輪的電視選秀中，“身懷絕技”的普通人登臺歌唱，技驚四座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兒了，讓“草根”成為明星是當下很多節目吸引眼球的法寶，但最終能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人物的畢竟是少數。在英國電視屏幕上也不乏以合唱為核心的娛樂才藝節目，但那只不過是選秀節目在合唱這種藝術門類上的具體表現，被稱為“西蒙模式”，三個評委，海選，淘汰，加上高額獎金。

而如“搖滾合唱”這樣的形式更多是讓民眾以平常心，不帶功利地體會歌唱帶來的簡單快樂，這是“搖滾合唱”成功之處。英國電視人的鏡頭沒有只盯著聚光燈下令人眩暈的舞臺，搶占收視率，而是跟蹤記錄下普通人和音樂的故事。“搖滾合唱”不僅被拍成紀錄片，還被英國很多媒體關注，應邀到BBC等媒體的演播室里表演，甚至被《泰晤士報》稱為“全國現象”，是對狂熱的選秀娛樂節目的“鎮靜劑和解毒藥”。

媒體娛樂走過了追捧明星到制造草根英雄的時代，而在聚光燈外讓更多人參與是凱若琳想做的。她希望“搖滾合唱”能在倫敦奧運會上以4000人的陣容為這一國際盛會放聲歌唱，在她看來“包容和充滿激情的快樂”與奧運會帶給人們的感覺殊途同歸。

回歸音樂與快樂，別把合唱變成索然無味的例行公事。電視里，我們不缺喧鬧浮華的娛樂節目，生活中，我們缺的是真正的快樂。電視是一面鏡子，能照出媒體，也能反映社會。

以正義的名義行私刑

蘇陽

本杰明是一名退休的檢察官，他想寫一本小說，講述25年前自己所經歷的一起入室強奸殺人案。可小說的開頭已經將他圍困，他握筆的手不斷揉搓著臉，苦于無門而入。他將紙筆放置于床頭，時刻準備記下靈感。半睡半醒之間他在紙上記錄下一個單詞“TEMO”(怕)。

這是阿根廷電影《謎一樣的雙眼》的開場。本杰明怕的到底是什么?電影隨后為我們做出了解釋：他怕的是自己身為一名檢察官，眼睜睜看著司法裁決的不公卻又不能做什么。

司法維護了一個社會最起碼的秩序，但司法并非天平，絕對的公平很難存在。瞿同祖曾在《中國法律與中國社會》中提到，中國的法律系統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儒家的核心是“禮”，而“禮”正是維護社會差異的工具——這等于赤裸裸地承認社會上人與人之間的身份、地位和階級的差別，所以才會有種種貴賤、尊卑、長幼之分。這和“法家”恰恰是沖突的，“法家”極力主張抹平差別，而“儒家”恰恰是要維護它——“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說的就是對庶民老百姓是不用講禮的，只要用刑法對付他們就行了，而對士大夫階層不可以用刑。如果士大夫真的犯錯，自有輿論的壓力逼得他非自殺不足以謝罪。

自西方的法律思想傳人中國，以儒家為核心的司法體系便棄如敝履。當權者也明白，國之所以治，端在賞罰，一以勸菩，一以止奸，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并不因人而異，人人在法律面前均須平等，“法家”的思想如今成了放逐五大洲四大洋而皆準的普世價值。可是這套普世價值真的能代表正義之裁嗎?

日本電影《即使這樣也不是我做的》恰恰是對“正義之裁”的諷刺。

電影講述了一個非常簡單的案件：加瀨亮被懷疑在早高峰的地鐵上猥褻女生而被警察局扣押，擺在他面前的是兩條出路，認罪之后交罰金走人，或者不認罪繼而進入法庭審判。對于一個世故的人來說，或許這根本構不成兩難，權當破財免災，甚至連警察都開始奉勸他，只要他乖乖交納5萬日元的罰金是不會留案底的，但執拗的加瀨亮就是撞了南墻一樣心硬如鐵，拒絕妥協!于是一場悲劇的官司被迫拉開了序幕。說它悲劇是因為它注定不會贏。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人”當然也包含犯罪“嫌疑人”。但實際情況卻是，從警察到律師到法官，每個人心里有一串數據：被告性騷擾的99％以上全是罪有應得。在官司的一開始，每個人都在憑借自己的經驗主義判斷是非對錯。以至于主人公的辯護律師一開始非常厭惡接這種為“色狼開脫”的活兒。所以主人公對自己無辜事實的自信，在被捕以及審判過程中不斷遭到強有力的挑戰。電影忠實地還原了從被捕到審判過程的枯燥和無味，給大家很好的機會管窺日本司法體系的種種細節，單就刑事審判的層面而言，和我國的司法體系是完全一致的。而沉浸在枯燥死板的氣氛之中的，則是社會各界對司法體系的信任和期待。與這種信任和期待相對的，則是法官和檢方先入為主的疑罪從有的態度，以及整個基層體系教唆當事人服罪這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龜縮主義。

司法的傲慢與偏見，常常使得公案不能取得公正的審判。這不光是本杰明的“怕”，也是所有人心頭上的“怕”。當司法都不能鎮定人心的時候，私刑便站出來主持最絕望的正義之裁。

“私刑”，當然是就“官刑”而言。一些講述私刑的電影，如《黃牛慘案》、《處刑人》、《死亡筆記》、《怒火》、《骯臟的哈利》、《七宗罪》……執行私刑的人，皆因為執法系統失效，對社會制度產生蔑視，才激起復仇的欲望。

私刑的電影，大多產自歐美的，中國極少。拋開審查，國家體制的差異才是根本所在。美國的《獨立宣言》明確規定“政府權力來自于人民，如果人民受到威脅時，可以收回權力”。因此，“私刑”亦被認定是某種人民主權的表現。這其實變相表明美國人不相信法律及正當程序。所以，在美國電影中，我們經常看到主人公聽到不詳的動靜之后，嘩啦一聲拉開抽屜，摸出一把左輪手槍。

私刑的出現自有它“可以理解”的一面，但懲罰的方式和力度卻無法像法律一樣精確量化，如果一個當街吐口痰的人被當做偷自行車的人一樣懲罰，這同樣是沒有人權的表現。更可怕的是，私刑最終變成一種拿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的悲劇。

我們再回到電影《謎一樣的雙眼》。

強奸殺人犯逍遙法外，身為檢察官的本杰明卻苦于權力的局限而不能將之繩之于法，倒是這樁往事將他“繩之”了25年。他書寫，就是為了能從往事的煙塵中透一口氣。他找到受害者的未婚夫莫拉萊斯，他發現這個癡情漢并未婚娶，和本杰明一樣，他也囚禁在往事里，泥足深陷。時間從那一刻起，從未前進過。一次偶然的機會，本杰明震驚地發現——莫拉萊斯不光囚禁著自己，他還囚禁著當年那個無法無天的強奸殺人犯。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犯人看到本杰明，跪著挪到他面前，搖著他的褲腿——并非求救，而是祈求本杰明，希望莫拉萊斯能跟他說說話，因為25年來，莫拉萊斯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莫拉萊斯認為，“肉體上的懲罰根本不足以解恨，過足無意義的一生比死刑更能懲罰兇手”。這種沒有任何語言交流、甚至連自殺的權利都被沒收的私刑，比任何軟禁和冷暴力都更慘絕人寰。為了實現目的，莫拉萊斯辭掉工作，搬到偏僻的荒野，天天守著小鎮人流最多的火車站，伺機綁架這名因為政治原因而逍遙法外的兇手，把他囚禁在家里，一關就是25年……

三個男人歷經25年的輾轉反側，如今已經頭發花白，臉上刻滿悲苦的線條。在那一刻究竟是誰的靈魂被囚禁?又是誰的自由被懲罰?誰被拘留在回憶的囚籠之中?誰的一生又是有意義的?私刑的初衷早已違背，它的終極意義又指向哪里?

本杰明駭然掉頭，疾走。他的背后，一輛黑色的火車轟然碾碎空曠的夜。天地是一片粘連的，裁不開界限的黑。茫茫然，沒有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