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提前10分鐘到了俱樂部。黃行長到底是行長,踩著點兒,在六點過五分時走進了大廳。他迎面看到陳紅,伸出了手。兩人邊問候著邊進了包廂。
“請問能開席了嗎?”服務生問。
“可以了。”陳紅說。
“請問來點什么酒水?”
陳紅問黃行長,“黃行長喜歡什么樣的酒,是洋酒還是國酒?”
“來點紅葡萄酒吧。”
“那好,來一瓶30年的。”
陳紅請服務生幫黃行長斟上酒,舉起酒杯,“今天非常感謝黃行長在百忙之中能給大姐一個面子。”
“哪里,是大姐看得起我。”
“今天請你來是我想喝酒了,找一個人陪陪,放松放松。”
“那我可是沾光了。”
酒過三巡,肖揚一邊為黃行長加酒,一邊似是不經意地說:“黃行長,星晨公司你可了解?”
“那個公司,我知道一點。怎么想起這個公司來了?”
陳紅接過肖揚的話題,“是這樣,那公司老板正好是我的同學,今天他來電請我去吃飯,但我已經請了你,所以現在就想起他來了。”
“大姐可能不知,這個公司資金實力還是可以的,但今年在股市上虧損了很多。也不能怪它經營不行,只能說是股市行情不好。可不,再有兩個月,它的貸款就要到期了,上次商業銀行的陳行長來開會時談到過。”
“他用貸款炒股,膽量真大。”陳紅慢悠悠地將酒杯舉到了黃行長的面前,“不知星晨公司貸了多少款?”
“聽說有1億多元。”
“怎么能有這么多?”
“是用在北京前門的星晨大廈抵押的。”
“請問來點什么主食?”這時服務員輕輕地問道。
黃行長沒等陳紅開口,就說:“來點蕎麥面條。”
“是冷面還是熱湯?”
“來熱的吧。”很快,黃行長又補充道,“再加點蟹油。”
“黃行長,晚上我們是不是去熱鬧一下?”李建適時地說道。
“不了,明天還得去西安開會。下次我來做東,去江蘇駐京辦事處酒店吃陽澄湖大閘蟹。”
“怎么,黃行長對陽澄湖的大閘蟹感興趣?”陳紅笑問。
“大姐不知,我可是蘇州人啊。”
“是嗎?怎么你的口音一點都沒有蘇州味?”
“入鄉隨俗,在北京,說外地話可就有人看不起了。就像上海人一樣,說外地人是鄉下人。”
“黃行長,我可沒有這樣想。”
“陳姐,眼下馬上金秋十月,我想家鄉的螃蟹已經是黃多油滿蟹腳黃了。每年十月后,我媽會將蟹蒸熟后,用細細的篾絲撥出蟹肉和黃,用熟豬油再加點姜絲、蔥末拌好,讓親戚朋友帶到北京來給我下面條時吃。”
“那好,我等你從西安回來,一起去吃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
飯局在悠閑的氣氛中結束了。陳紅將黃行長送到車前,目送著小車開遠。
“李建,你想辦法找一下星晨公司的財務資料,核實一下星晨公司貸款的情況,看在哪家銀行貸的,數額是多少,要盡快。”
3天后,李建送來了星晨公司在工行北京分行營業部借款借據的復印件。他還告訴陳紅,工行北京分行已經通知星晨公司按期還款,由于銀監會下文,貸款一律不準轉,要先還錢再貸,而且還貸后繼貸要間隔一周,這樣星晨公司必定要在兩個月里先還再貸了。
陳紅掛上MSN,給陳強發了信息,詳細地描述了星晨公司目前的資金情況和自己的操作想法。
陳強回復說:“1個億的貸款下月就要到期,時間上,星晨公司等不了,或許在這一兩天星晨公司就會給你電話的。現在要以靜制動。你無所謂做這個項目,你在股市可以選擇的機會很多。但星晨不行,沒有資金還銀行貸款,它就過不了關,到時銀行會凍結它在股市中的票。與其這樣,還不如低價出手,落得守信用。”
果然,沒出3天,星晨公司副總來電話,說是張董想和陳董交流一下。
陳紅決定讓肖揚陪她以最快的速度去星晨公司談股票過戶的事。在股市中,拿打折票很容易被對方黑了。這是讓陳紅最不放心的,還好有肖揚在,如果有什么不順當,肖揚可以從中周旋。
陳紅坐在公司配給她的綠色尼桑小車上,到對方公司的路程很遠,就是快的話也要一個多小時。車在二環、三環上繞著,但她沒心思去看窗外的風景,而是想著怎么才能安全地將股票過戶,又能不讓對方知道資金現在在哪家證券公司的營業部存著。如果明著在上證所過戶,那可能要受到證監會的監控,保不定讓證監會盯上了,會被扣上操縱股價的罪名。
不知不覺車進了中關村工業園,在星晨公司門前停了下來。星晨公司老總張宏明已經在門前候著。當肖揚將陳紅介紹給他時,張總急忙說:“不用介紹了,我們是老同學。”
陳紅就勢說:“是呀,老同學可不能黑了我。”
“哪敢,我的腦袋還想在這個脖子上待著,家里老小還得靠我養著呢。” 說著,張總把陳紅讓進了辦公室。
“好漂亮的辦公室,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真是心情舒暢,利潤大增。”
“再增,也沒陳董囊中殷實啊。”
“來點什么茶?”
“大麥茶吧。”
在張宏明寬大的辦公室里,雙方就股票的價格和交割方式進行了談判。
“陳董你也知道,我本來不想將這股票出手的,這可是跟了我3年的‘情人’啊。”
“我明白,正因為是你的股票,所以我才來和你談,誰讓我們曾經同窗三載呢。”
陳紅繼續說:“說實在的,在股市中,比你們好的票有很多,每股收益都在3~4角,股價在6元左右。可你的票每股利潤只有1角,股價也就是5元,搞不好明年得成ST。如果不是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我寧愿去接其他的票。”
其實陳紅來之前,就知道今天股市又跌了20點。今天,這個張董事長又要拿出幾百萬元來為他的“情人”護盤。
現在股市低迷,利用其他企業向銀行貸款做過橋資金是很困難的,星晨必定會出手股票去還銀行貸款。這個砝碼,已經掌握在陳紅的手中。
張宏明急急地想知道陳紅是否接票,票的價格會定在什么位上,而沒有心思去想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不過陳紅若提過去的事,他也會敷衍一下。
張宏明在證券這行也算得上是一個老到之人,當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股市老手,可今天他心中卻毛刺刺的。
一開始,他認為陳紅只不過是一個股市中初出茅廬的新手,而且俗話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不會掀起大的波浪”,他就等著陳紅開口。可越聊,張宏明越尋思:陳紅今天來的架勢不同一般啊,看她很沉著,莫不是已經知道我公司最近的財務狀況。
陳紅看著張宏明坐立不安的樣子,知道他在等自己先說。她不能讓他控制自己,于是像普通女人一樣只是嘮叨一些無關緊要的私人生活方面的事情。
肖揚看著這個場面,不知道陳紅唱的是哪出戲,更不知道陳紅的能力有多少,他為陳紅捏著一把汗。
陳紅看出了肖揚的不安,她將坤包重新拿在手上,看樣子是要結束這場沒有結果的談判。
張總看到陳紅要走的樣子,不得不放下臉面,急急地說:“老同學,那個票你到底出多少價?”
陳紅看著他緊張的神態,知道已經是火候了,她不慌不忙地將包又放回旁邊的椅子上。
“3.8元。”
“啊?!3.8元,這個價給你,我得割肉千把萬元,我連家底都沒了。”
陳紅對這位老同學不緊不慢地說:“這個價加上公關費用、損失費,合起來我也要到4元了。壓著倉不出,我的利息也要付幾百萬元。這個價我拿了只是個平手,就當是為公司業務上撐點門面了。而且現在證券營業部都面臨著虧損,營業部老總一直來電要我幫他們做點量,如果我現在不去做,那以后股市行情好了點,公司要融資我就難開口了。我這是外充當胖子內損了自己。再說這個票今年利潤也可能只是平手,保不定老總們出個新聞什么的,如果我想護著這個盤,那我得拿出幾百萬元給企業做利潤,我這哪里還會賺到錢?萬一這個票明年財務上出點問題,弄了個ST,那我就死定了,10個跌停板也打不開,我可得虧損五六千萬元呢。”
“能否加一點,我少點兒虧損。”
“不行,這個價接下來,我沒得賺。而且股市低迷,新股不斷發行,看來管理層還沒有讓股市止跌的意思。現在很多股票已經從30元跌到了2元多,我想如果不慎重的話,3.8元接下,也有可能跌至2.8元,那時我更虧了。如果我預測不錯的話,這個行情可能要跌到1000點,現在是2000多點,還要跌一半下去,到時我也撐不住。”
肖揚看著這兩個人的神態,不敢相信這是一場商場中的談判,而好像是在菜市場與菜販討價還價。這個女人吶,是婦道人家還是商道人家,不明白。
“如果張總認為價格低的話,那我們下次再談。”說著,陳紅動了動身子,站了起來。
張宏明看到這個樣子,知道在這個女人面前再想做點什么花式是不可能了。他沒有辦法,只得嘀咕“真是唯有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星晨公司終于讓步了。
這個合同讓星晨虧損了近5000多萬元,而在陳紅公司的賬面上多出了4200多萬元。
陳紅和張宏明定好3天內交割,在盤面上以5.3元接盤,按3.8元結算,差額部分以股票抵算;保證金在3天內打到指定的由營業部控制的賬號內。
有驚無險,陳紅計劃的第一步就這樣完成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