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遙遠地比鄰而居

尋人啟事

我在尋找一個旅人，她從遙遠的過去奔赴那遙遠的將來，而我在北方的城市，與無數人擦肩而過。那些省略面容和姓名的人在各自的路上前行，我并不認識他們，雖然我看見了他們，并且看見過他們。我知道一些人的名字，并且知道一些凜冽或冰冷的流言，關于其他我一無所知。

我在寫信，寫長長的信，寄給那飄渺不定的旅人，我來到破敗的城池外，看那廣闊的建筑工地掩蓋古老的軀體，將石頭和水泥堆砌在曾經的草原。我在這里想起她，我的發皺的信已經被剪刀砍去姓名和郵票，難以撥通的地址在茂密的樹上枯黃并最終老死在這里。這是最后的城市，無數的姓名和面容來到這里，又離開，到陌生的地方去。這河流宛如夢境，我趟過渾濁的鼾聲，將那疲憊的姓名點燃，飄向遠處。

失物招領

在暮色里，他聽見號角響起。在大火的季節，太陽渾濁不覺。錢幣軋過天空中無數的飛鳥和唯一的鴿子，而翅膀從村莊的自來水中蕩出波紋。鴿子丟了，鴿子還能找回來嗎？

透過玻璃和鏡片，陽光在鋒刃中過于鋒利。透過擁擠的人群，河流在搭載著白色飛鳥和塑料向上游溯流而去。在親人的雙手里，太陽過于脆弱而容易破碎，在房間里，案板和魚肉過于親密。刀柄丟了，刀柄還能找回來嗎？

人們想起遙遠的祖先，在暮色里，人們想起屠宰牲畜和麥谷，焚燒鋤頭，在暮色里，人們忘記了如何用月亮割取稻穗。在黎明之前，他看見石頭落入人間。可是石頭丟了，還能找回來嗎？他手中的月亮可以還給誰？堅硬的指痕投向我。他唯一的擁有可以還給誰？火光中他想起昨天的第二天已經來臨。

陌生傾訴

你愿意聽我講訴一段故事嗎？你大概就要走了，時間不多了。我知道你總是會走的，所以這樣說。你不知道，老井邊的桃花已經開了。在你到達第三號樓的時候，櫻花也已經開過了。你還記得那年的白玉蘭嗎？老虎在撕咬陽光。那時有人從精神病院跑出來，將那一樹的櫻花吃盡了。四年前，我和你相遇在上海。我并不認識你，直到現在，你仍舊由另一個我不相識的人所替代。你還記得嗎？那年的星辰因為漫天的雨水而隱藏不見了。北京的雨水浸透著我的思念，南方的小魚兒，你從皮膚和指甲里不經意間流出來。我在城市的北方以南，而你不經意間，從頭發和眼睛里流出來。如果我在你身邊，你還認得我嗎？當你與無數的人擦肩而過，我知道今年冬天，雪花再也不會開。

蘇畫天，原名劉遠航，北京大學中文系學生，2010年新疆文科狀元。